乔阳端着凤凰油坐到床边,就在此时,郁钦睁开眼睛。
定定看着乔阳,一言不发。
“怎么了?哪难受?”
听到乔阳的声音,他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摇头。
或是动作牵扯到伤处,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
“别动,我看看伤。”
乔阳探头去检查,微凉的手触到他有些灼热的皮肤。
多日紧绷的神经竟也松了。
任由她摆弄时不时传来灼痛的伤处。
“老哥来过吗?”
“嗯。嘶……”
灼伤的疼痛是持续的,持久的疼会消磨人的意志。
乔阳扭头,正对上龇牙咧嘴的郁钦,“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没心。”
他可怜巴巴的控诉,乔阳点头应下,“嗯。”
“疼。”
“嗯。”
乔阳小心翼翼挑开脓疱放干净里面蓄满的脓液。
郁钦疼的龇牙咧嘴,“轻点,成吗?”
“不成。”
乔阳手下更轻柔了些,将药油涂满伤处,腰都直不起来了。
她扶着腰站起来,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被勾起来。
“累啊。”
“嗯。”乔阳坐下来,任由他勾着自己的手,单手掏出怀里藏着的挂花糕,揭开帕子,捏起一块送进嘴里。
咬一口,唇齿留香。
“想吃吗?”
乔阳也不管他吃不吃,伸手便将半块桂花糕塞进郁钦嘴里。
“好吃吧?”
乔阳笑眯眯地,像在王府中那样。
郁钦有一瞬间的恍惚,收紧牵着的手,“曦云。”
他有些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自进宫以后,乔阳就再没有对这个称呼有所回应。
他记得,这是她的闺名,在她母亲去世之后便没人会那么叫了。
乔阳挑了挑眉算是回应,放下手里的桂花糕,端了放在床头的茶喝了一口。
茶已经凉了,带着陈旧的苦涩。
她微微蹙眉,还是将苦涩的汤咽了下去。
手在他微微出汗的手心里汗津津的,乔阳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还要拉着么?影响到我了。”
男人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做处让步。
“曦云,不生气了吧。”
“生了好久的气,我知道错了。”
“我,嘶......我改。”
“改,成吗”
要不是放眼是恢弘考究的摆设,乔阳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回到平宁王府了。
那时候,他也曾小心翼翼地说过,像个被大人抛弃的孩子,委屈又别扭地表达着自己内心的恐惧。
“你怕不是忘了吧。”
乔阳提了声,眼里的柔光褪去,一丝怨恨爬上眼底,“你可是把樱桃送进诏狱的罪魁祸首,受了那么多折磨,樱桃的腿现在还不利索呢。再有,你是当我真饿不死,冻不死吗?忍得下心来把我往死里冻。”
“我错了。我以为你总有办法跟外面联系的。”
郁钦抿了抿干涸的唇,想要问她讨杯水喝,“我,渴了。”
“不管。”
乔阳支颐看着他,悠闲的要紧,哪里管他死活。
他只得松开手,撑起身子去拿床头那半杯凉茶。
亟待他将凉茶送入口中,乔阳才悻悻将茶杯夺去,为他换一杯热茶。
“喝凉的不好。”
“你刚才不是也喝了吗?”
“我身体好。”
乔阳白他一眼,再看伤处时,刚才挤干净的脓疱又续满了脓液。
“老哥说我熬的凤凰油有问题,我瞧着,你这不像。”
方才才抹的药,这会儿看起来,那伤不但没有好转的迹象,反倒是溃烂的越严重了。
整条胳膊现在烂了三分之二,伤口边缘又红又肿,瞧着有扩散的迹象。
郁钦看了一眼已经烂的很严重的手臂,“像不像江州的时候中的毒?”
乔阳点点头,“刚才我看着也像,怎么老哥没看出来?”
她说完,便已经了然。
孟子冲是什么眼神,他自然是看清楚了,可他们要用别人来之不易的成功,做个局,将计就计。
“我哭一嗓子?”
乔阳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这整个后宫哪个人不观望她对帝王的态度?
郁钦懵了一瞬,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是应该哭一哭的。”
他的声音在乔阳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里弱了又弱,最后,甚至,清了清嗓子,“要不我哭?”
春天过得很快,乔阳只要钻进泰安殿,日子便像是走马灯,转瞬即逝。
郁钦每日昏睡的时间渐渐长了,江云霜回回来乔阳都是哭哭啼啼,看着悲痛万分。
御医几乎是住在泰安殿的,随时随地要候着。
前朝的国事大多交给了江尚书。
江云霜开始执笔朱批。
日子就那么一日一日的过。
后来未免乔阳每日跑的辛苦,干脆将郁钦挪到了合阳宫养病。
乔阳不用来回的泰安殿,合阳宫的跑了,却好似更忙了。
淑妃好了些,时不时会来探病,十次来了九次都见郁钦昏睡,时不时的哭一回儿,说什么没有指望了怎么办?
乔阳朝天翻个白眼,你还能没指望?不就是指望着这位倒下,跟着女皇吃香的喝辣的么?
这话她可不说,平白咒她夫君的话,这辈子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
柳映哭着回来说后宫变天了的时候,乔阳知道,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了。
江云霜把持朝政三个月的时候,她的贴身嬷嬷突然失足落水死了。
前一晚还陪她挑灯批红,后半夜便溺死在池塘里,等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泡胀了。
江云霜下令彻查后宫,整个后宫被掀的晃荡,乔阳这个小小贵人的住处自然不会放过,除了郁钦睡的床以外,差点房顶都掀翻了。
柳映想要阻止,却被嬷嬷们按着收拾了一顿,那气势,乔阳这辈子都学不会。
“得罪了,曦贵人。”
搜捡后宫的人耀武扬威地走了,郁钦差点都要气吐血了。直接从床上翻起来,就要去干仗。
柳映都吓坏了,不是都昏睡好几日了么?怎么......就突然跳起来了......
当天夜里,淑妃来侍疾,带了几样小菜,一壶温酒。
非要谢谢乔阳衣不解带地伺候,为她满酒,喝了几杯。
淑妃离开之后,乔阳身上发烫,缩在连榻上就快哭了。
郁钦起来喝水的时候,就见她窝在榻上,伸手探去,却被乔阳反手握住手,“酒不对。”
她水汪汪的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下意识吞咽的动作,让人心惊。
“合欢散?”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簌簌的脚步声,杂乱无章,听着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