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别嫌晦气，就当是……你娘送你出嫁。”
说到这儿，沈父不免哽咽，随着年岁渐长布上不少褶皱的眼尾也红了红，“她当年怀着你的时候嘴里就时常念叨，说若是个女儿，定要亲自送她出嫁，看着她幸福。”
沈云熙咬着唇点点头，好不容易才忍下眼眶中的酸涩之意。
其实她起初对这件事没什么感触，然而沈父开口，便没由来添了几分落寞。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沈知经还是这把年纪的人，短暂的伤感过后，他又想起来前几日发生的事。
“金氏的事为父已从钱姑娘那处知晓，接下来你想怎么做，为父帮你。”
其实沈父的意思是，如果有什么龌龊勾当，也完全用不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出手，更何况临近喜事，沾不得这些晦气的。
沈云熙的心思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爹清白正直一世，哪怕有污点，也尽数在金氏同沈娉婷身上，更何况她们还欠她，欠原身的债没有还。
父女二人交谈间，回雪不知何时也跟着来了，此刻在外头叩了门等沈云熙应声，“王妃，您走得急，王爷有两句话不曾来得及同您交代。”
“什么话？”
沈云熙有些机警。
可千万别说漏了嘴，平白让她爹担心。
“王爷说临近婚期，新娘子新郎官不宜见面，况且当初便应承过，理应十里红妆迎您到王府。
因而王爷让您放心在仁心堂住下，当作是您的娘家，静静等候三日后八抬大轿即可。”
“原来如此。”沈云熙松口气，走到桌前提起狼毫细笔写了张药方递给她：“你将这方子带回去给玉香，让她一日两服煎了给陆锦州服下。
他的身子尚未好全，这几日让他勿要过于劳累。”
回雪欣慰的神情中不知为何掺了些心事重重，显得有些违和，却也没有多说，接过药方拱拱手便离开了。
沈云熙虽察觉到些不对劲，到底没细想，转身跟沈父打了个招呼，随后便出去跟玉桑一同收拾厢房，好凑合对付几日。
次日天不亮，沈云熙就被外头婆子撒泼的声音吵醒了。
玉桑醒得比她更早些，然而怎么也拦不住婆子的大嗓门：“小姐，我的亲小姐唉！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能安睡得下去呢？”
沈云熙睡眼惺忪地支起身子，略有些烦躁地揉揉额角，抬高声音唤了声玉桑：“别让她惊扰了父亲，让她进来吧。”
好在她和玉桑的厢房离他人的并不近，否则按王婆子这嗓门，真是要闹得人尽皆知了。
王婆子见状，当即笑得嘴咧到耳后根，腆着张老脸就越过玉桑挤进屋里，先是滴溜溜打量一圈屋中陈设，而后才有些意犹未尽地收回眼神，假模假样地同沈云熙请安。
“老婆子见过小姐。”
沈云熙慢条斯理地披了件衣裳起身坐到桌前，语气倒也算客气：“嬷嬷怎么想起来一大清早寻到此处。”
王婆子眼神毒辣，也知道自己的意图明显，索性清清嗓子，直截了当地开口：“小姐只怕是还不知道金姨娘的事吧。”
“不知。”
沈云熙抬手斟了盏凉茶，饶有兴趣地盯着王婆子，似乎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很好奇。
王婆子得意地叉着腰，一五一十将金氏近日之事都抖了个干净，甚至比钱沁滢知道的还详细些。
“金姨娘这些年，不，自打她入府，小姐您明里暗里就不曾有一日顺心，可不都是金姨娘搞的鬼么！”
王婆子一拍大腿，甚至还自认为熟络亲近地坐到桌前，不知情的只怕会认为王婆子是她顶看重的心腹。
不过可惜，这么急切背主的奴才，她可万万不敢要，指不定哪一日连自己也被反咬一口，可疼着呢。
沈云熙面上并不表露，纤细手指有节奏地敲着茶盏，发出清脆的声音，“嬷嬷既知姨娘不是个好的，竟也不护着我一二。”
见沈云熙有抱怨之意，似是对她很是依赖，王婆子那张老脸上顿时又添了几分得意，却也不忘记表忠心。
“小姐慧眼，老婆子可一直忍辱负重，在金姨娘身侧时刻为小姐盯着呐！”
盯着？只怕是墙头草两边倒还差不多。
沈云熙心里冷哼一声，不急着揭穿她，反而还颇有兴致地陪她演了下去：“嬷嬷的意思，是还愿意帮着站在云熙这头？”
“那是自然！”王婆子满口应下，随后混浊的眼珠子又狡猾地转了转，“只是这……”
她搓搓手，意思很明显。
沈云熙轻笑一声，“嬷嬷想要什么不妨直说，毕竟是为我做事，必定不会亏待你。”
王婆子原先还苦恼这屋中没什么值钱的玩意，恰巧见沈云熙抬手拂发间，露出皓腕上套着的祖母绿镯子。
那玉镯色泽晶润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王婆子愣了愣，旋即眼睛都亮了，“确实有一物……”
沈云熙不动声色将镯子掩到袖下，果不其然，王婆子急切地倾了下身子，无外乎想多看两眼。
贪心不足蛇吞象。
沈云熙心中骂罢，连带着神情也冷了几分，“嬷嬷想要银子，我这里有多少都给你，只是这镯子万万不行。
前些日子恰逢一算命先生，他替我算过，这镯子带煞，一般的有福之人人镇不住，只怕会遭飞来横祸。”
王婆子素来信这些，闻言打了个哆嗦，对玉镯倒是没什么非分之想了，但转头又紧紧盯上了沈云熙的脸。
“小姐这些日子肌肤细腻，不知用的什么名贵脂粉，也好让老婆子沾沾光。”
说着，王婆子笑骂一声，“桐碧那丫头这几日跟一个富家公子哥看对了眼，一直磨着老婆子给她带些上号的脂粉回去呢。”
沈云熙不甚在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桐碧毕竟是嬷嬷所出，我对她关照一二也是应当的。
玉桑，你去沁滢那里打个招呼，就说取些我平时用的脂粉来给嬷嬷。
让她勿要小气，多拿些便是。”
待玉桑应声，沈云熙又和善地转头看向王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