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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通往诺恩斯的天梯终点是黎明(中)

原本夜空中极为“娇小”的蓓露丹迪,已经比正面看见的行星乌尔德都要巨大了。站在圣都山峰顶端,可以清晰眺望银白星球表面每处细节,甚至感觉只要轻轻一跃,就能触及到诗蔻蒂人心中信仰千年的神明。

和“父亲大人”越靠越近,令衣原体赫拉的力量愈发膨胀。黑色雾气源源不断从恩赫里亚体内溢出,对抗着芬布尔堡内麻烦的守护者联军。

但是,这些神所创造的傀儡、卑劣的地底昆虫,却并不畏惧来自于神的力量。这支联军的领导者是两位阳衍,她们没有退缩,反而不断靠近黄昏降临的仪式场中心——包裹在黑莲花内的神之器和黄昏宿主。

夺回白银螺旋控制权的格欧菲茵,虽然无法从黑莲花里取出神之器,但不妨碍远距离与之共鸣。白银螺旋不断融合黑雾,稀释来自衣原体和蓓露丹迪的邪恶力量。

年迈的林德则宝刀未老,她和圣器艾瑞尼尔配合默契,当年她在彩虹桥呼风唤雨,一度把整个教会阻挡在天空之城外。如今终于摆脱了过往阴霾,站在了神的对立面。

风暴、雷电、雨雪、洪水,圣器艾瑞尼尔召唤出变幻莫测的气象,把恩赫里亚们困在狭小空间内。黑色雾气或被夜空中银白星球吸收,或被白银螺旋所稀释,或被艾瑞尼尔所冲刷,最终圣都山只剩下了孤独衣原体,独自等待神的坠落。

“你已经无路可逃了,赫拉!”林德面朝那个深深影响过自己世界观的神秘衣原体,她曾经以为赫拉是神之正临,因此犯下了许多无法被原谅的错误,“诗蔻蒂不欢迎你和蓓露丹迪神,滚回你们原来待的地方吧!”

赫拉没有因为眼前无法挽回的局势而慌张,它只是不停嗤笑,仰天凝望燃烧火光的银白星球时,瞳孔中写满了兴奋之情。

“我不需要逃,地底的昆虫们!这里本来就是父亲大人的故乡,也是我的故乡,所以我们不需要逃到任何地方。”

“...什么意思?”

“父亲大人就要回家了,他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而我...已经完成了存在的使命。”

失去黑雾护体的恩赫里亚突然急剧收缩,消失在了山峰顶端。当阳衍林德和格欧菲茵不知所措时,黑雾竟然从老妇人耳坠中出现,随后迅速蔓延至全身。

“啊啊啊啊啊!”

林德被黑雾所侵蚀,倒地哀嚎起来。圣器艾瑞尼尔无法承受额外遗迹之力的负载,破裂后彻底失去了力量。

“看来我在艾瑞尼尔里残留的遗迹之力,最终还是派上了用处!”赫拉舍弃耶梦加得的躯体,想要重新附身于林德,创造新恩赫里亚。

“休想得逞,衣原体!”

然而黑雾却被数道剑气驱散,无法附着在老妇人身体上。在林德身后,娜瑟露思、尼奥尔德和雷克斯联手阻止了衣原体。

“每一片星火都不会熄灭,我们紧紧连成羁绊,成为打破命运枷锁的钥匙!”

格欧菲茵激活白银螺旋,开始融合诗蔻蒂星球最后仅存的黑雾。当雾气被净化后,赫拉变成了虚无缥缈的透明气体。

“可恶!既然如此,就让你做我的躯体吧!”

直到最后都不愿投降的赫拉离开阳衍林德,转头飘向金发少女。格欧菲茵试图用神之器融合,却发现白银螺旋对衣原体没有效果。

瓦尔基里布伦希尔德和萝塔挡在命运圣女前,可她们的兵器无法命中目标。剑身挥下时,气体轻松逃逸而出,直取金发少女。

“啊啊啊啊啊!”格欧菲茵的躯体遭到衣原体入侵后,痛苦不断蔓延至身体各处细胞,很快她就会被附身,成为赫拉保持永生的“庇护所”。

“哈哈哈!所以才说,我根本不需要逃。诗蔻蒂是父亲大人和我的故乡,我们会在这里永生,而你们则会成为尘埃!”

嘭!

赫拉话音刚落,一把长剑突然刺穿透明气体,停止了它对格欧菲茵的侵蚀。

这把长剑既非齐格鲁秘银所制,也非月湖银和黑陨石这类上等金属,它只是以普通不过的铁器为原料,经过手艺卓越的工匠加工锻造而成。

而长剑主人同样不起眼,站在守护者联军中显得矮小瘦弱,如果不是特意关注,很容易忽略其存在。她留着亚麻色长发,眉宇间清晰可见战士应有的刚毅。

她是瓦尔基里训练生希格德莉法,手持雨雪宫训练用长剑,命中了连银冠布伦希尔德都无法阻止的对手。

“不不不不不不!”伴随衣原体绝望的尖叫,透明气体完全蒸发后,脱离了格欧菲茵,“我不可能会死,我是衣原体、蓓露丹迪的使者!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可以碰到我!?”

“我是瓦尔基里训练生,连剑术训练都很没通过考试。”

“不可能,这不可能!可恶,即使我死了,完美黄昏不会终止,你们很快就会去地狱!”

它似乎在仰望血红色夜空中,不断逼近陆地的蓓露丹迪。直到气体完全消失后,芬布尔堡庭院变得鸦雀无声。

“这个世界只要存在神的力量,就会存在与之相克的变量。如同千焱之于遗迹之力,希格德莉法之于衣原体和安德华拉诺特。”

布伦希尔德瘫坐在地上,她想起了英灵殿中诗嘉古尔所言,不禁感叹即便是蓓露丹迪神,也有难以逃避的命运枷锁。

“衣原体和恩赫里亚们都被消灭了...”

格欧菲茵长舒了一口气,她转身凝望守护者联军,经过一场殊死之战后,战士们终于可以放下武器。可面对从天而降的巨大银白星球,他们唯有祈祷命运圣女去改变这个世界。

“罗伊娜,星火守护者就等候在这里。请一定要完成净化诗蔻蒂的使命,带领我们见证黎明曙光。”

格欧菲茵闭目凝神,默默向天空祈祷。

神之器响应了宿主愿望,向夜空传递了某样东西。它与另外一位命运圣女,连成不可思议的羁绊。

————————————

“小罗伊娜为什么想做邮差呢?”

小镇诺欧通唯一的教会机构——蓓露丹迪修道院修女长特妮莎站在礼拜堂前,慈祥地注视着玻璃窗花方向。那里有个灰色短发女孩,正目不转睛地看向窗外。

“邮差可以把远方家人的思念,传递给翘首以盼的收信人,听上去是一份很温暖的工作。”

女孩透过窗户,从小镇高地俯瞰街区,这里可以看到中央大道的繁荣景象,其中就包括位于十字路口的诺欧通邮局。

事情起因源于两天前,特妮莎带着女孩前往诺欧通城中心,办理身体健康检查。这是七岁女孩第一次离开修道院,也是她与窗外世界的第一次接触。

身体检查很顺利,女孩不仅各项指标完好,也没有任何异于常人之处。特妮莎长舒了一口气,从数周前起,步入大衍之年的修女长就一直在担忧。

从诊疗所返回修道院途中,会途径小镇最繁华的中央大道,这里开着许多商铺和甜品店,聚集了来自诺欧通各个城区的城民。作为奖励,特妮莎同意女孩买几样喜欢的东西。

“我想进去这家看看。”

女孩什么都没选,却对来往于某栋建筑内外的一群人产生了浓厚兴趣。他们头戴贝雷帽、身上背着绿色挎包。诺欧通邮局,就这样戏剧般地走进了女孩罗伊娜的生命之中。

“邮差可是门累活,不仅要起早贪黑、风吹雨打,还必须熟记都市街巷,记住每个人、每栋房子。”特妮莎泼完冷水后叹了口气,内心埋冤起邮局局长、也是老朋友的威利斯多事,给女孩介绍了太多邮差工作的细节。

“虽然很累,但也很快乐不是嘛!”

罗伊娜转过头来,笑容洋溢在小小脸蛋上。这种笑容平时很少能看见,毕竟修道院的生活枯燥而孤单。

“快乐属于收信人,又不属于邮差。”

“当然快乐咯!邮差可以传递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无论离得多远,无论分开多久,甚至无论是否相识,都可以通过简单的一张白纸,把分散在世界各地的人们连接起来,相互说话、相互问好,好神奇的力量呐~”

“神奇?”

“婆婆不觉得,邮差比阳衍圣女和遗迹的力量还神奇吗?”

“在礼拜堂里必须称呼修女长!”特妮莎一丝不苟地纠正错误,但看见女孩调皮地吐舌头,也只能苦笑作罢,“邮差虽然可以传递感情,把分散在世界各地的人连接起来,但人类不是单纯的生物,他很复杂。”

“人类...很复杂?”

“当人和人彼此疏远时,他们会更思念彼此,渴望用某种方式连接起来,织成羁绊。可当人聚集在一起时,反而更容易断了羁绊,甚至互相伤害。”

“人聚集在一起时,邮差就不能把大家连接起来吗?”

“哈哈哈,这个问题可难倒我了。”特妮莎温柔地抚摸女孩的灰色短发,“或许有一种办法,可以解答你的疑惑。”

“什么?”罗伊娜扬起额头,深黑色瞳孔中写满了期盼。

“如果羁绊不止是连接寄信人和收信人两边,而是很多人的话,那么就可以编织成铺满整颗诗蔻蒂星球的大网。这样所有人看似分离,却又聚集,看似聚集,却又留在各个角落里,但连接羁绊的神奇力量无处不在,温暖着这张大网中的每个人。”

“连接羁绊的神奇力量...大网?”

“没错,它就像...黎明的星火,照耀着每个生命。”

七岁女孩歪着头,仿佛理解了,又仿佛没听懂。

这段话超越了当时罗伊娜对世界认知的极限,但并不妨碍善于记忆的女孩,永远把它烙印在脑海深处。

————————————

罗伊娜想起了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自从七岁第一次拜访诺欧通邮局后,她便深深为此着迷,励志未来成为一名传递感情的邮差。

后来梦想实现了,却始终没能理解特妮莎修女长所说的话。她一直以为,成为邮差可以填满自己失去亲情的空虚内心,但实际上,她却收获到了更多。

“连接羁绊的神奇力量,它无处不在,温暖着这张大网中的每个人。”

一边忍受着蓓露丹迪坠落带来的失重感,罗伊娜一边俯瞰那颗美丽星球。河溪与山脉、月海与月谷清晰可见,那里似乎有张铺满星球的大网,正在等待命运圣女归来。

它,就是希望的星火——初任阳衍埃达所预言,代代诗蔻蒂人用生命去传承,打破命运枷锁的信条,

星火不是一束火焰,如果它聚集在一起,非但无法净化邪恶,为黑暗带去黎明,甚至会灼烧生命。

它应该是一群烟火,当带领诗蔻蒂星球走向崭新未来的命运圣女出现后,其编织成大网,才可以避免互相伤害,亮起燎原的曙光。

罗伊娜终于恍然大悟,她听从了守护者诺恩斯的方法,重新倾尽全力,释放出体内所有千焱。与此同时,诗蔻蒂表面也正升起一股相同强大的力量,它来自另一名命运圣女。

“是格欧菲茵...她为星火连接起羁绊,通过这根天梯传递给了我!”

从未有过的勇气和力量涌上心头,在两份千焱帮助下,罗伊娜重新夺回蓓露丹迪控制权,彻底净化了神的黑雾。

“原来如此...”诺恩斯解开了困扰于内心的疑惑,“诗蔻蒂存在两位命运圣女的原因,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她们站在天梯两侧,用千焱为星火连接起羁绊。”

失去所有力量的蓓露丹迪神痛苦哀嚎着,银白星球无法回到宇宙,可完美黄昏也不会降临诗蔻蒂,它将失去栖息之所,变得一无所有。

“你剥夺了我所有一切,你才是最残忍的,比我惨忍得多,命运圣女!”

“不...”

罗伊娜轻轻摇头,她淡然面对指责,却把失去黑雾的蓓露丹迪神包裹在暖黄色光芒中。

“诗蔻蒂和蓓露丹迪一定有共生共存的方法,而我和诺恩斯,已经找到了。”

“...不可能!我们待在一起,只会伤害彼此!”

“那只要分散开来,把神奇力量留在这张大网的每处角落,那么我们就不会互相伤害,反而更加珍惜彼此不是吗?”

罗伊娜开始了属于她的黄昏降临仪式。

硕大银白星球从中心开始分裂,粗糙地表破碎后,露出了内部的齐格鲁秘银。

坚固秘银无法承受千焱冲击,渐渐被无数道裂痕所布满,最终裂痕覆盖了整座遗迹。

罗伊娜想把蓓露丹迪拆分成无数颗微小碎片后,坠落到诗蔻蒂地表,这样既不会摧毁自己的家园,也会留下蓓露丹迪。

然而,这是极为艰难的挑战。虽然银白星球已经满是裂痕,却始终无法被真正“剥开”,即便拥有两位命运圣女的力量,她们仍旧差了一口气。

“为什么...”白斑开始折磨神经,罗伊娜咬紧牙关,继续释放千焱之力。

“不行!”

担心少女会死于白斑,诺恩斯想要半途停止却被拒绝。当他束手无措时,注意到自己手中还剩半截剑身的雷瓦汀之剑。

这把雷瓦汀之剑并非继承于师傅亚尔薇特,而是天才月鸣托尔所锻造的人造圣器雷神之锤融化而成,其注入过双子圣女希芙的千焱。

诺恩斯把雷瓦汀之剑插入黄昏仪式场核心,当其慢慢融化后,竟然出现了希芙和托尔的身影。

“父亲...母亲...”再次看见家人,罗伊娜不禁潸然泪下。

“罗伊娜...我们会一直守护你,化为你的勇气和力量!”

希芙和托尔异口同声,来自双子圣女的千焱再次注入后,蓓露丹迪终于土崩瓦解,从诗蔻蒂星球上空碎裂开来。

无数齐格鲁秘银碎片如流星雨般散落在星球各个角落,它们没有伤害到生命,而是在神之器白银螺旋融合下,以全新的尘埃形态留在了故乡。

“这就是诗蔻蒂和蓓露丹迪共生共存的新世界,也是所有人期盼的...未来。”

“谢谢你,命运圣女,为我实现了愿望。”

年轻男生的话语传入耳畔,这是罗伊娜最后一次听见蓓露丹迪神的声音。

诗蔻蒂人信仰千年的神明,从此消失在夜空顶端,而黎明,正从地平线升起。

“黎明的星火,好美~”

少女完成了使命,没有遗憾地闭上双眸,朝故乡大地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