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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与神的最后一次对话(上)

冰冷的黑剑,刺穿了血肉之躯。

罗伊娜感觉不到痛苦,并非是因为神经麻痹或失效,而是恩赫里亚的黑魔剑根本没有碰到她。

熟悉男人的背影挡在了她和恩赫里亚之间,背影有着宽阔肩膀和臂弯,黑色短发里夹杂着不算太多的白发。

“父亲...”

当背影虚弱倒地时,罗伊娜终于看清了她早已认出、却不愿承认的现实。

托尔没有和亚格拉希尔城民一起撤退至陪都弗尔克范格,他在途中遇见了幸存的瓦尔基里布伦希尔德和萝塔,三人发现黑雾在圣都蔓延后,共同返回了芬布尔堡。

“为什么要回来...”

“因为我是你的父亲...直到最后,那个没用的父亲总算为女儿做了件事...”

血液从托尔口中溢出,黑魔剑贯穿了右胸,加剧了白斑扩散,他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反观另一边,恩赫里亚同样被罗伊娜的月见草匕首刺中腹部,倒在地上呻吟。进化为恩赫里亚后,衣原体赫拉拥有了最接近神的穷极生命体,却也如其他生命一样,可以感知到痛苦和死亡。

“连家人都守护不了,我这辈子可真失败呐...”

“不是这样!父亲一直在默默守护着我...”罗伊娜潸然泪下,她好不容易找回了家人,却要面临再度孤单的境地,“因为父亲的默默守护,我才拥有了十五年幸福时光,才能够在诺欧通快乐成长,认识特妮莎婆婆、威利斯局长、拜克斯、雷克斯师傅...”

“嗯,罗伊娜长大了...”

“我没有长大!我想要...父亲和母亲陪在身边...”

“即使没有我和希芙,未来你也可以守护好自己,况且还有小野猫在呢~”

托尔抚摸女儿哭泣的侧脸,这一刻,他仿佛看见了爱人的身影。与罗伊娜不同,希芙正在微笑,那是一种完成使命后的幸福感。

“对不起,希芙...让你等了十五年,总算我们的愿望快要实现了。”

希芙摇了摇头,把爱人抱入怀中:“笨蛋,你本来可以活下去的。”

“哈哈,这副受到诅咒的身体早就极限了,况且...我可不能把你独自留在那里。”

“谢谢你,托尔。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认识了你。”

“我也是...”

当希芙的千焱重回罗伊娜体内时,托尔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安静地躺在女儿怀里,痛苦不再折磨躯体,如同睡着的婴孩,露出幸福笑容。

“父亲,我会永远珍惜这份短暂的亲情,然后...实现你们净化诗蔻蒂的愿望!”

与此同时,倒在地上的恩赫里亚重新站了起来。黑色雾气幻化出新黑魔剑,它准备再次发动袭击。

“不会再有人救你了,命运圣女!”赫拉歇斯底里地咆哮。

“我不是什么命运圣女...”

“什么?”

“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孩,父母亲的女儿,诺欧通的邮差...所以,不允许你再继续剥夺...我的东西!”

这次,赫拉与恩赫里亚根本无法再靠近半步。灰发少女体内大量释放而出的千焱,不仅净化了黑魔剑,甚至连包裹在恩赫里亚周围的黑雾也一起稀释了。

“不可能!千焱突破了临界,你会被反噬而死,命运圣女!”

赫拉痛苦地哀鸣尖叫,暖黄色光芒犹如针扎般刺激着它的神经,破坏了复制白银螺旋技能的遗迹圣器布里希嘉曼项链。

但罗伊娜并没有停止释放,千焱不断扩散,稀释了弥漫在圣都及附近空域的所有黑雾。当暖黄色光芒掠过神之器时,经白银螺旋融合而成的正方体神之器,切断了与格欧菲茵的共鸣,转而与罗伊娜结为宿主。

失去神之器的格欧菲茵,则被瓦尔基里布伦希尔德所救,暂时远离了仪式场中心。

“你想做什么,命运圣女!如果想引导黄昏降临,蓓露丹迪神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不会让黄昏降临!”看着手中平躺的正方体,罗伊娜同时激活四件神之器,将其光芒照亮诗蔻蒂大地,“我想和它见一面。”

神之器响应了宿主的愿望,架起通往蓓露丹迪的天梯。

————————————

黑色雾气几乎无处不在,覆盖了亚格拉希尔每寸土地。

雷克斯和威利斯带领守护者联军幸存者,沿命运井悬崖途径铁森林,穿越不久前激战的荣军院后,抵达了应许之道。曾经被誉为神明降临人间的应许之道,如今堆满了被星际风刮倒的房屋瓦砾和垃圾废墟,

“大家跟紧了,压低身体,小心不要碰到黑雾!”

威利斯是这支联军的主心骨,所以不能表现出任何畏惧之情,而雷克斯则是冲锋军,负责为所有人开路。但黑雾已经溢满城市,堵住了通往弗尔克范格的必经之路。

“这些雾并非气体,而是小颗粒固体,是可以用武器驱散的!”

娜瑟露思挥舞匕首开通道路,她必须尽快把尼奥尔德带到安全之地。雷克斯尝试用黑陨石剑如法炮制,虽然效果并不明显,但确实可以起到驱散作用。

就这样,守护者联军缓慢向应许之道前方推进,抵达半山腰时,他们几乎被前后包围,只要停止挥动武器,就会完全笼罩在黑色雾气中。渐渐的战士们变得体力不支,先是帕尔雷工会组织工人,其次是诺欧通和格拉兹海姆联军,最终只剩下了遗迹守护者和托莉雅的机械人还坚持着。

“可恶,没完没了,这样根本驱散不完!”

拉克夏逐渐焦虑起来,虽然手腕处被雾气灼伤出不少疤痕,顽强的遗迹守护者仍旧冲在队列最前方。他咬紧牙关不愿放弃,可黑雾彻底包裹了手中守护者银剑后,竟然直接腐蚀了这把月湖银制成的坚硬兵器。

“怎么会...我们不可能打败它...”

当遗迹守护者彻底绝望时,黑雾趁虚而入侵蚀起了躯体,所幸一股蛮力把他推倒在地,暂时解除了危机。那是一台金属制成的机械人,救了拉克夏一命。

“佛里达号,拜托你开路了!”

机械人的操控者——月鸣少女托莉雅躲在机械立方屏障后面,她保护着联军中最虚弱的一群人,但屏障能容纳人数相当有限,撑不了太久。

“振作点,拉克夏先生!”托莉雅熟练地摆弄遥控器,但她带来亚格拉希尔的二十台机械人,如今也就只剩下了最后三台,“伊敦还在等你回去,带她游遍世界了!”

“伊敦...”回过神来的拉克夏,转身面对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黑雾。他看不清远方风景,就如同看不清自己命运的终焉,会否在今天到来一样。

可是,绝望还在继续蔓延。

星际风开始过境圣都山,它加强了黑雾的扩散,甚至连山崖上的花岗岩都被腐蚀而引发了山体滑坡。

最后三台机械人佛里达号难以抵挡星际风,它们的金属外壳被溶解后坍塌下来。守护者联军只能紧紧缩成一小团,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可恶,只能到这一步了吗...”威利斯和雷克斯也放弃了抵抗。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此时,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

“雨...”

威利斯惊讶地抬头仰望,失去阳衍的亚格拉希尔,无法通过遗迹之力更改气候,只能依赖诗蔻蒂真实的自然环境。而缺乏水源的圣都山,已经近百年没有过降雨了。

雨水不仅打湿了应许之道,也不可思议地稀释了稠密的黑色雾气,甚至消散了狂暴的星际风。视野重新清晰后,联军看见了道路另一端,一群正从山麓攀登而上的战士。

“好久不见,威利斯政务长官,还有赤焰影士...”一位年迈老妇人出现在队列前方,她耳垂佩戴的水晶吊坠闪闪发光,“没想到十六年后,竟然成为了你们的救命恩人,命运可真是可笑啊!”

“阳衍林德!”威利斯认出了老妇人身份,但更多人却对这支陌生军队起了警惕。

“大家别害怕,她是林德,彩虹桥主人、天空之城赫米尔的阳衍。”雷克斯安抚联军,随后转向了老妇人,“你来亚格拉希尔做什么?”

“哎,圣都人还是这么桀骜不驯,骨子里都带着鄙夷他人的傲慢!”

林德表情略有一丝不悦,她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启动了耳垂上的遗迹圣器艾瑞尼尔。一个巨大风暴团在应许之道上空突然出现,直直向联军冲来,它并非星际风,却有着不相上下的破坏力。

守护者联军战士害怕得掩面躲避,然而风暴团只是擦身而过,击中了背后蔓延而来的黑色雾气。黑雾被风暴溶解后,稀释得无影无踪。

“控制气候的遗迹圣器...你还是宝刀未老啊,阳衍林德。能够如此轻松启动最难掌控的遗迹圣器,这颗星球上恐怕只剩下你了。”威利斯的话听上去既像夸赞,又像讽刺。

林德无意打嘴仗,她之所以出手帮忙,也是为了尽快打通应许之道,前往圣都山峰顶端。

“少废话,我是来找衣原体赫拉报仇的!而且,那个姑娘就在山顶。”

“那个姑娘...你认识小娜?”

“哼,她可是双子圣女希芙的女儿,烧成灰我都不会忘了,况且...”老妇人笑得很隐晦,“命运圣女向蓓露丹迪神抗争的故事,我很感兴趣最终结局会怎样。”

“真是恶趣味的家伙...”

威利斯还想继续吐槽几句,可危险并未离去。圣都山再度发生剧烈晃动,暖黄色光芒迅速由峰顶向外扩散,把诗蔻蒂大地置于强光之下。这是来自罗伊娜的千焱,其破坏力和范围已经处于失控状态。

“大事不妙,如此强大的千焱,会反过来加速末日黄昏降临!”

林德感知到了遗迹之力惊人的波动,她推开人群,想要继续沿应许之道攀登时,新敌人却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刚才被圣器艾瑞尼尔稀释的黑雾,再度因千焱而活化,重新出现在了空气中。与之前不同,这些黑色颗粒物相互碰撞、结合、凝固,最终变成了拥有黑色外衣、人体结构的形体。

“这是...恩赫里亚...”

守护者联军中的瓦尔基里训练生希格德莉法不敢相信,成百上千的“黑恶魔”出现在亚格拉希尔山道中,化身比黑雾更令人恐惧的新敌人。

————————————

诺恩斯试图靠近暖黄色光芒的源头,可千焱却拒绝了他。

在仪式场中心,灰发少女和神之器融合为了一体,她以黄昏宿主之名,正引导末日黄昏降临在这片土地上。

“我们答应过彼此,一起净化诗蔻蒂,一起见证希望的未来!”诺恩斯朝着少女嘶吼,他确信声音能够穿透千焱,抵达对方耳畔,“罗伊娜,我不允许你一个人战斗!”

然而少女没有作出任何回应,被净化的黑雾卷土重来,如同莲花叶般把她包裹在花蕾当中,而操纵一切的恩赫里亚,挡在了想要接近莲花的瓦尔基里身前。

“还在最后挣扎吗?降临仪式的主导权现在归属希芙之女,并不是你!”布伦希尔德看向那扭曲的脸颊。

“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命运圣女想赌上生命来对抗父亲大人,自不量力。”衣原体赫拉指向血红色夜空,原本悬挂在天顶的银白星球蓓露丹迪,如今体积竟然增大了数十倍,“完美黄昏即将降临,父亲大人就要回归诗蔻蒂了!”

“难道说...”诺恩斯感觉到一股压迫感从天而降,令他几乎透不过气来,“蓓露丹迪正向诗蔻蒂坠落!?”

“哈哈哈!我感觉到父亲大人正在接近,它越来越强,越来越强!”

黑色雾气重新环绕在赫拉身边,它不再以气体形式出现,而是凝固成许多人类形态的黑影。

“这些是...恩赫里亚...”

顷刻间,无数恩赫里亚包围了黑莲花,它们成为蓓露丹迪神重返大地的正临,阻止任何想要打断仪式的敌人。

“罗伊娜...”

诺恩斯无助地看着眼前走向混乱终焉的世界,而诗蔻蒂唯一的希望,只剩下莲花里不知生死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