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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西施的传说之浣纱遗梦 > 第八十章 十二牢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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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明知伯嚭这是有意刁难你,你鲁哀公有胆量敢不听从吗?吴人攻下邾国才用了不到两百乘战车的兵力,伯嚭带来的余下三百乘战车还寸功未见,晾在一边虎视眈眈,就等着找到猎物来个饕餮大餐。攻下你的鲁国等于三个手指捏田螺,轻而易举,只要伯嚭号令一声,你鲁哀公就是第二个邾隐公。

鲁哀公答应不是,不答应不敢,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真是赶走了虎豹,又迎来财狼。

本以为孔子出手,“七十二士”齐努力,圣人“保家”的时候捎带着也“卫”了国,身为国君,可以享受免费午餐。没想到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免费的午餐,依然要付出昂贵的代价。

鲁哀公走投无路,只好继续找孔圣人求解。此时的子贡已经回到曲阜孔子身边继续他的学业,学海无涯,“活到老,学到老”,对子贡来说是必须的。他善于经商,但不想经商一生,他善于做官,但不想做官一生,一心只想成为老师一样的圣人,千古流芳。子贡一听说鲁哀公有此苦衷,当即自告奋勇向孔子要求,愿去说服伯嚭改变主意。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吴国这只财狼是子贡请进来的,现在要把它赶回去,还真是非子贡莫属。孔子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才,于是就答应了。

子贡一直看不起伯嚭的人品,又自仗在吴王面前做过“亚父”,对伯嚭很不客气,一见面就开始责备他的无礼,想先声夺人,一举拿下伯嚭。谁知伯嚭对子贡心里也是一肚子气,吴、鲁联盟对付齐国是你子贡的主意,你让吴王履行了承诺,却没有让鲁哀公尽他应尽的义务,你身为圣人高足理当“天地无私”,现在偏心太重有失公允。于是就没买子贡的帐,不过他在子贡面前不敢炫耀他的五百乘战车,只能有理说理,无理争理。

原来伯嚭要鲁国拿一百牢劳军,并不完全是肆无忌惮之举,他对鲁哀公“一百牢”的惩罚更非信口开河、空穴来风,而是有礼有节,有根有据。伯嚭毕竟是伯嚭,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会在鲁哀公面前说人话,因为鲁哀公是鬼;也不会在子贡面前说鬼话,因为子贡是人。人和鬼在他面前泾渭分明。

伯嚭说道:“贵国国君以为我们吴人卑贱,只能享受五牢的待遇,这是大错特错!实话对夫子说吧,我们大军路过陈国的时候,陈国的国君就用一百牢招待过我们。我们大王对陈国做的事不及对你鲁国做的事的十分之一,尚能享受如此待遇,为什么在你们鲁国待遇会大打折扣,一百牢变成五牢?按理说鲁君至少应该拿出两百牢来款待我们,老夫仅用一百牢还是客气的。你家国君实在是狗眼看人低。何妨你们用超出法定规格招待他人的事情也是经常发生的。五年前,晋国大夫赵鞅帮着你们鲁君打败了齐人,当初鲁君招待他的就是十一牢。怎么能说你们的最高规格是五牢呢?这明明是欺负我家大王呀!不知夫子做什么解释?”

伯嚭的一席话不但有礼有节,且充满愤愤不平之情,换作他人一定哑口无言,无法下台,可是子贡是后世纵横家的祖宗,嘴上功夫非同小可,刚好可以应付。

子贡答道:“陈国国君礼崩乐坏,鲁国国君不想看他的样,所以不能用一百牢招待你们吴王。晋国大夫赵鞅是个贪婪不法之徒,逼迫鲁君超规格接待他。我想阁下总不至于想步赵鞅后尘,也做个不法之臣吧?”

子贡言辞犀利,自以为一定能把伯嚭镇住,谁知伯嚭的反击反而把他镇住。

伯嚭说道:“夫子说陈国国君礼崩乐坏,可一个礼崩乐坏之人怎么比你家鲁君更知道感恩戴德呢?晋国大夫赵鞅贪婪不法,我家大王仁义为怀,贪婪不法之徒在贵国享着仁义之师无法企及的礼遇,实在荒唐,不知鲁国礼仪之邦的牌子还能挂多久。”

子贡现在的遭遇和前些年孔子遇到少正卯的遭遇惊人相似,如果斗嘴争辩说理,不是对手,孔子说不过少正卯,子贡也说不过伯嚭,只好认输。子贡是个预言家,他从伯嚭一张伶牙俐齿里预料到了其结局。事后回到曲阜见孔子,他的大嘴又管不住,在老师面前预言,伯嚭最后不会死在吴王夫差手里,一定是死在越王勾践手里,至于有什么奥妙,暂时保密,不妨等尘埃落定之时再想老师汇报。孔子这回和子贡的意见相同,竟然破天荒没有责备子贡的多嘴多舌。

伯嚭是吴国灭亡的罪人,是越国中兴的功臣,怎么可能不死于夫差之手,反而死在勾践手里呢?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子贡断定伯嚭一定会死在勾践手里,且等事情真的发生后,听子贡亲口解说为妙。这些自然都是后话。

眼下子贡见拿不下伯嚭,在鲁哀公和老师面前要丢面子,只好拿出杀手锏,登上他的那辆千里马拉着的马车星夜兼程去泰山脚下见吴王夫差,请他来压服伯嚭。

子贡对吴王夫差有“恩”,吴王曾经想尊其为“亚父”,再次登门造访,自然有面子,给一点优惠政策。但事关夫差的霸主身份的确认,夫差给他的优惠极其有限,最后经过子贡的反复劝说,才把太牢的数量降低到十二牢,其理由是是不能和周天子享受同等待遇,但比晋国大夫赵鞅子规格稍高一点是应该的。

夫差嘴巴上对鲁哀公的十二牢之宴不满,但心里其实已经很乐意。毕竟敲竹杠还要考虑人家能不能承受。一定要鲁国拿出一百牢,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他吴王和鲁哀公来说都不是吉利之举,因此而成为众矢之的不太值得。能享受十二太牢规格的待遇,已经凌驾于天下任何一个诸侯之上,是天下霸主的规格,和周天子已经并驾齐驱,复有何求呢?

夫差一边享受着鲁哀公的十二牢之盛宴,一边检阅着齐国、鲁国、邾国、陈国、莒国、滕国等诸侯国送来的盟书,这些盟书基调一致,都推荐他吴王为盟主,忍不住心花怒放、沾沾自喜起来。盟主接下去就是霸主,或者说盟主只是霸主的另一种婉转说法而已。夫差似乎已经毕其功于一战,艾陵一战定乾坤,完成了从父亲阖闾开始就幻想着的霸主之位。

现在只等来自镐京周敬王处的一纸任命书,这霸主可不能自吹自擂,必须得到周天子的任命。周朝王室自从衰落破败、无力号令天下诸侯后,突然鼓捣出了一个馊主意,由诸侯们自己推荐霸主,最后由周天子下册封文书,并赐予祚肉、彤弓矢、车马作为信物,从此你可以拿着这些信物代天子号令天下诸侯,伐无道,扶孤弱。

这个馊主意让周天子最后风光一把,因为最后霸主的册封权在他手里。却不知遗患无穷,许多诸侯国本来民富国强、蒸蒸日上,只因为国君一个人野心勃勃想做一回霸主,穷兵窦武,四处征战,最后落得身亡国灭的悲惨下场。

夫差的霸主身份就差最后的形式——周敬王的册封,“祚肉、彤弓矢、车马”三样东西一旦到手,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天下霸主。但这事心急不得,周敬王太穷了,穷得让后世把他的名字“匄”(丐的异体字)当成了讨饭佬的称呼,你不给他足量的金银财帛,不要说“彤弓矢”和车马。他可能连祚肉都送不起,就算送得起祚肉,使者一路的盘缠一定是个沉重的负担,会让周敬王负债累累。

夫差决定回到吴国后再派伯嚭去镐京行贿周敬王,请他早点送来“祚肉、彤弓矢、车马”,完善最后的手续。

夫差这时思乡心切,急于回国。说是思乡,其实思念最多的还是西施和郑旦两个美人。这两位气质、风情天差地别的美人已经许久没见了,夫差思念之情如潮如涌。一路北伐征战,沿途许多诸侯国国君争着拍夫差的马屁,送来的各色美人不计其数,但在夫差眼里都是用金银珠玉、五彩丝绸装饰着的臭皮囊,怎么算得上是美人呀?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些美人不但没有让夫差移情别恋,反而更珍惜、更思念远在吴国的西施和郑旦。

夫差很想和她们一同分享荣膺霸主的喜悦。美人江山两不误,人生境界已经登峰造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此生复有何求?

如果不在这个时候回家炫耀国人面前,岂不是衣绣夜行?

夫差人在鲁国,心早就飞到了吴国。恨不得马上能携手两大美人携手徜徉在姑苏台上,欣赏太湖上的万里春色。

哪里知道这“十二牢”是子贡给他挖下的又一个陷阱,你夫差有一张巨大的嘴,能吞下十二牢,可是你有容纳十二牢的肠胃吗?你能把十二牢的残渣顺利排出体外吗?

人常常不是被饿死的,而是被活活撑死的。

夫差不摔跟斗才是奇迹。

子贡出山,天下大乱。天下诸侯纷纷扰扰各自为利益而战,自以为洞悉秋毫,算盘蛮精,哪里知道其一举一动全在圣人的掌控中。

晋国和吴国之争是孔子和子贡救国计划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因为子贡的通风报信,晋国的晋定公和摂政大臣赵鞅早在吴王夫差带兵离开吴国那刻起,就在密切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当时的晋国权臣当道,即将土崩瓦解,跟齐国一样,只能靠对外用兵打仗来维系其统治。国君晋定公处境跟周天子周敬王差不多,徒有其名,几无实权。唯一的差别在于晋定公比周敬王手头宽裕一点,有钱财花天酒地,行“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末日之乐。晋国的国政从用弹弓弹人取乐的晋灵公开始,就开始权力移交,国政转移到下面几个大夫手里。近百年时间,中行、韩、赵、知、魏、韩等几大家族轮番执政。你方唱罢我登场,谁有能力谁上位,看似公平,其实残酷无比。这是一场家族间高强度的持久战,不但要拼爹,更要拼子孙。哪个家族因出了不肖子孙而败下阵来,轻则整个家族被逐出权力核心圈,沦为“皂隶”;重则遭诛灭三族之灾,断子绝孙。所以对下一代的培养和一族之长的挑选都十分慎重,事关家族的生死存亡。

在晋定公时,赵氏家族很荣幸出了位大贤人赵鞅,择优录用,步步高升,成为晋国的摄政大夫。

赵鞅是“赵氏孤儿”赵武的孙子,吸取了百年前家族灭族的教训,牢牢控制着晋国的军权。他控制军权的办法很绝,就是衣不解甲,带兵四处征战。天下之大,哪里有不平,哪里就能看到晋国大夫赵鞅的身影。赵鞅行侠仗义几十年,只是没有在吴人欺负越人时,给越人撑过腰。理由很简单,其一路途遥远、鞭长莫及,其二,吴越乃是东夷,化外之民也,思维方式和中国人不同,他们的是和非不是文明人能裁决的。

晋国是事实上的天下霸主,不但在诸侯之间做仲裁人、裁判官,在“黄父之盟”中还帮助周敬王姬匄打败政敌王子朝,确立了正统的周天子身份。这样的功勋天下诸侯无人能及,做霸主理所当然。只是当时的晋国自相倾轧、内忧外患不断,而国君晋定公又没有实权,对霸主之位不那么热衷,所以无其名而有其实。

但不热衷做霸主并不等于可以让贤。夫差带着吴军到中原腹地横行霸道,公然想做天下霸主,等于是在别人的碗里抢肉吃,是可忍孰不可忍?

吴人在艾陵之战中打败了齐国,强迫齐悼公献上金银财帛和盟书,赵鞅忍着。

吴人攻下邾国,行使天子的职权,把邾隐公赶下台,扶植他的儿子邾桓公上台,赵鞅也忍着。

最后吴人强迫鲁哀公用十二牢犒赏吴王夫差,赵鞅已经忍无可忍。这是吴人公然在跟自己过不去。当年赵鞅救鲁的时候,鲁国犒赏他的是十一牢,现在夫差要十二牢,一定要比自己多一牢,就是明着在藐视、欺负自己,向晋国这个事实上霸主挑战。

一个东夷蛮邦敢挑战中国王师,胆子大了点,必须接受严厉惩罚。

赵鞅在一个叫黄池的地方布下了伏兵。黄池是吴国大军离开鲁国、南下回国的必经之路。

赵鞅是春秋后期最着名的政治家、军事家,戎马一生,治人治成精,打仗打成怪。他没有看过《孙子兵法》,而且也不屑于看《孙子兵法》。晋人是吴人的军事导师,当晋人用战车攻城拔寨的时候,吴人还没分清打仗和打架的概念。是一百年前晋国大夫巫臣帮他们厘清了两者的区别。现在这个徒弟要在师父面前耀武扬威,先让他尝尝师父常常用来对付忘恩负义之恶徒的“压箱术”。

要是他赵鞅能淡泊名利、放下国家大事,像孙武那样隐居深山着书,很可能后世流传的将是《赵简子兵法》。赵鞅的用兵之道看重实际效果,甚至不屑于和只讲理论的孙武并驾齐驱,而夫差之辈还把孙武当成偶像崇拜,这差距自然就大了。

赵鞅老谋深算,选择在黄池布伏兵,不但有“地利”的优势,更有“天时”的优势。

吴军携带者大量的战利品,急于回国享受,全军上下只有淫乐之心,没有斗杀之念。好比打虎,下山虎杀气腾腾动不得,上山虎肚子喂饱正想睡觉,是下手的良机。

赵鞅选择在这里伏击吴军,时机恰到好处。

两军在黄池“偶遇”,赵鞅派使者谴责夫差的十二牢之举礼崩乐坏,夫差以霸主自居,正在志得意满的兴头上,教训别人还差不多,怎么能忍受别人教训?双方打完口水仗互不服气,马上就刀兵相见动真个的。

晋军布下伏兵,“偶遇”是装出来的,完全是有备而来,以逸待劳。而吴军真的是“偶遇”,事先一点没有准备,只能仓促应战。

没有开战前胜负已定。

晋国在夫差的高祖父那里开始,就一直是吴国的盟友,吴人的车战之法还是八十年前晋国大夫狐庸手把手教出来的,如何布阵、如何进攻、如何防守,都是晋人的翻版,所以对吴人的车战之法了若指掌。

晋军的战车军团发起第一轮冲锋,吴军就抵挡不住,只能勉强保住中军统帅吴王夫差不受伤害。等到晋军的第二波攻击上来时,吴人只有保着夫差仓皇逃命的份。

吴军被打得打败,丢下从齐人、鲁人、邾人和沿途小诸侯那里得到的无数战利品落荒而逃。

赵鞅为了报复吴王的十二牢之辱,调集全国精兵强将布下伏兵,如意算盘是要全歼吴军,用夫差的血来洗刷“十二牢之辱”,同时警告天下诸侯,谁敢觊觎霸主之位,夫差就是榜样。晋军穷追猛打,不达目的不收兵。可是一方面吴人丢下的战利品太“丰盛”,引发晋人贪婪之心,一路疯抢,延误了战机,给了吴人逃命的机会。另一方面,当时吴人的水军就在黄池不远处的黄河上,黄河上停泊着徐承指挥的余皇号战船,余皇号战船硕大无比,战力惊人,所到之处,人人避水而走。晋人一看余皇号来接应,生怕吃亏,不得不停下追杀的脚步。

夫差死里逃生,转身环顾损失,不堪入目。不但战利品全被没收,吴军死伤逾万。

经历了大江大河的考验,没想到却在小小阴沟里翻船。骄兵必败真是千真万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