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希望,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疼,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赶紧低下头,用头发挡住脸,怕别人看到她眼里,突然涌上来的泪意。
那是失望,是委屈,是找了二十八年却再次落空的酸涩。
“谢老板?您咋了?粥烫着了?”
吴大姐见她脸色发白,赶紧起身要拿毛巾,“快擦擦,我去给您拿点凉水敷敷。”
“不用......不用,吴大姐,我没事。”
谢清瑶赶紧抬头,强挤出个笑容,伸手擦了擦手背上的粥渍,声音有点干涩,
“就是不小心没拿稳勺子,没事的。”
王一山赶紧打圆场:
“吴大姐,您别担心,谢主席就是刚没注意。对了吴大姐,军哥家的菜地在哪个方向啊?
我们后续考察要是路过,说不定还能去看看,帮着出出主意,看看能不能改良下品种,多卖点钱。”
吴大姐一听这话,立马忘了刚才的插曲,笑着说:
“就在镇子西头,老磨坊旁边那块地!那地以前是荒地,军哥来了之后一点点开垦出来的,现在种得可好了!你们要是去,我给你们指路!”
“好,那先谢谢您了。”
王一山点头,悄悄给谢清瑶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别太难过。
谢清瑶没接话,默默端起碗,又舀了口粥,可嘴里却没了刚才的香味,只剩下淡淡的苦涩。
她听着吴大姐还在絮叨军哥和小雨的事。
说小雨学习多好,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
说军哥冬天怕小雨冻着,连夜给她做了件棉袄;
说去年小雨生病,军哥抱着她跑了好几里路去镇上的卫生院......
这些细碎的小事,像针一样扎在她心里,让她既失望,又有点说不出的不甘。
不是他......肯定不是他......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可早上那个穿旧军装的身影,却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那挺直的背脊,那沉默的气质,那走路时右腿细微的停顿......这些都太像乔震了,怎么会只是巧合?
“军哥......”
她在心底默念着这个陌生的称呼,指尖轻轻攥紧了。
就算脸毁了,就算少了耳朵,会不会......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比如当年的意外真的让他受了重伤,不得不隐姓埋名?
比如他怕自己认不出他,才故意躲着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谢清瑶放下碗,心里突然有了个决定。
不管是不是,她都要去见见这个“军哥”,都要去看看他的菜地,去确认清楚。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自行车铃声,小雨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来:“
吴婶!我来拿昨天的菜筐!”
谢清瑶猛地抬头,看向门口。
小雨推着辆旧自行车,车后座上绑着个空竹筐,正笑着往里走。
她的心跳瞬间,又快了起来,握着碗的手再次收紧:
要不要现在问小雨?问她爸爸的名字,问她爸爸以前是不是当过兵,问她爸爸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可她又很快压下了这个念头——不行,太急了。
小雨还不知道她的身份,万一问得太直白,引起怀疑,反而会打草惊蛇。
吴大姐已经站起来,笑着朝小雨招手:
“小雨来啦!菜筐在里屋,我给你拿!对了,你爸呢?没跟你一起来?”
“我爸在地里浇水呢,让我先过来拿筐,等会儿还要去镇上卖菜。”
小雨笑着回答,目光扫过餐桌,看到谢清瑶时,礼貌地笑了笑:
“您也在吃早饭啊。”
“嗯,刚吃完。”谢清瑶也笑了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你爸爸......每天都这么早去地里吗?”
“是啊!”小雨点头,眼里满是崇拜,
“我爸说早上的露水足,浇水最好,菜长得快。他每天凌晨三点就去地里了,比谁都勤快。”
凌晨三点就去地里......谢清瑶心里又酸了一下,她看着小雨明亮的眼睛,突然问:
“小雨,你爸爸......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以前的事?比如,他年轻的时候,是做什么的?”
小雨脸上的笑容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没怎么说过......我问过我爸,以前是做什么的,他就说以前在外面打工,后来觉得累了,就来镇上种菜了。其他的,他没多说。”
谢清瑶还想再问,吴大姐已经拿着菜筐出来了:
“小雨,筐在这儿,你看看有没有坏的。”
“谢谢吴婶,没坏。”小雨接过筐,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又跟吴大姐和谢清瑶道别,“吴婶,我先走了,我爸还在地里等着呢!”
“路上慢点!”吴大姐叮嘱道。
看着小雨的自行车消失在门口,谢清瑶心里的疑团越来越重。
小雨的反应,显然是知道点什么,只是不愿意说。
而这个“军哥”,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他的旧军装,他的沉默,他脸上的伤疤,还有他对过去的绝口不提......这一切,都像一团雾,笼罩在谢清瑶心头。
她看向王一山,眼神坚定:
“一山,上午不去找老书记了,咱们去西头的老磨坊,去军哥的菜地看看。”
王一山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我现在就去准备。”
赵铁柱也放下馒头,站起身:
“嫂子,我跟你们一起去,多个人也有个照应。”
谢清瑶点头,目光望向窗外。
阳光已经升高,照在老街的青石板路上,亮得晃眼。
她知道,去军哥的菜地,可能还是会失望,可能这个“军哥”真的只是个普通的退伍老兵,跟乔震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她心里那股莫名的直觉,却让她无法停下脚步。
那个穿旧军装的“军哥”,到底是谁?
他会不会,就是她找了二十八年的乔震?
招待所一楼的小餐厅里,小米粥的热气还在往上飘,可谢清瑶面前那碗粥已经凉得差不多了。
她坐在旧木凳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瓷碗的边缘,碗沿有点磕破,硌得指尖发疼,她却像没察觉似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桌角那块掉漆的地方,脑子里全是吴大姐刚才说的话。
“脸受过伤”“半边脸都是疤”“少了一只耳朵”......
这些字眼像冰冷的针,一下下扎在她心上,把刚才好不容易,燃起来的那点希望,戳得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