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二十八年那张照片——乔震穿着 87式军装,站在军区大院的银杏树下。
阳光洒在他脸上,眉眼分明,笑起来的时候,右边嘴角还有个小梨涡,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别说伤疤,连个痘印都没有。
他的耳朵轮廓很清晰,每次打电话的时候,她还总爱调侃他“耳朵尖,连我小声吐槽都能听见”。
可吴大姐说的“军哥”,半边脸毁了,还少了一只耳朵,这怎么可能是乔震?
“嫂子,粥凉了,我再给您盛一碗吧?”
王一山坐在对面,见她半天没动勺子,轻声开口。
他刚才没敢多问,可看谢清瑶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跟着发紧。
谢清瑶这才回过神,摇了摇头,声音有点发哑:
“不用了,不饿。”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凉粥,送到嘴边又放下。
嘴里没味,心里更堵得慌,根本咽不下去。
赵铁柱坐在旁边,啃馒头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他挠了挠头,想安慰两句,又不知道该说啥,最后只憋出一句:
“嫂子,其实......这退伍老兵受伤的也不少,说不定就是巧合,您别太往心里去。”
“巧合......”谢清瑶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是啊,也就是巧合。我这是病急乱投医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些年在商场摸爬滚打,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当年清瑶集团差点破产,她抱着账本熬了三个通宵,都没这么乱过阵脚。
可一碰到跟乔震有关的事,她就像个没了主心骨的小姑娘,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她慌了神。
“边境线上退伍的老兵多,当年不少人因为任务受了伤,留疤的也常见。”
她跟自己较劲似的,掰着手指头分析,
“那身 87式军装,说不定就是人家当年的旧物件,舍不得扔;
身形像,也就是巧合,高个子的男人又不是只有乔震一个;
至于走路那点停顿......说不定就是普通的老寒腿,跟乔震当年训练伤根本不是一回事。”
越分析,她越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荒唐。
怎么会因为一个穿旧军装的男人,就觉得是找了二十八年的人?
这跟在大街上,看到个穿白衬衫的,就以为是初恋,有啥区别?
“嫂子,您也别这么说。”
王一山放下筷子,语气很认真,
“换做是谁,看到跟乔哥有关的线索,都会激动。
您找了这么多年,心里那根弦一直绷着,现在有个影子,难免会多想。”
“就是啊谢主席,”赵铁柱也帮腔,“咱们找了二十八年,不就是为了一点线索都不放过吗?
就算这次不是,至少也排除了一个可能,总比啥消息都没有强。”
谢清瑶听着他俩的话,心里稍微舒服了点。
她抬头看向王一山,眼神慢慢恢复了平时的沉稳:
“一山,你说得对,我不能因为这点事就乱了分寸。
这次来黑风镇,首要任务是考察教育援助的事,得给孩子们建学校,这是正事,不能因为我的私事耽误了。”
她顿了顿,拿起旁边的纸巾,擦了擦嘴角,语气更坚定了:
“一会儿吃完早饭,咱们就去看李镇长说的那几块学校选址。你跟他联系一下,问问他到哪儿了。”
王一山见她终于缓过来,松了口气,赶紧点头:
“好,我现在就打电话。”
他掏出手机,起身走到门口去拨号,怕打扰到谢清瑶。
赵铁柱也松了口气,拿起桌上的馒头,又啃了起来:
“这就对了嘛!嫂子,等咱们把学校的事定下来,再慢慢打听军哥的事也不迟。说不定到时候还能问出点别的线索呢?”
谢清瑶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端起碗,把剩下的凉粥一口气喝了下去,粥有点涩,咽下去的时候,心里也跟着发涩。
她告诉自己,别再想“军哥”的事了,先把学校的事做好。
可脑子里偏偏不争气,总冒出那个沉默的身影。
早上他弯腰提菜筐的时候,背脊挺得笔直,哪怕动作有点僵硬,也带着军人特有的规整;
他拍小雨头的时候,手指轻轻的,眼神里的温柔,跟当年乔震帮她捋头发时一模一样;
还有他身上那身旧军装,虽然洗得发白,风纪扣却扣得严严实实,这根本不是普通“念旧”,更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这些细节,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嫂子,李镇长说已经在镇西头的空地等着了,咱们收拾一下就能过去。”
王一山打完电话回来,说道。
“好。”谢清瑶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棉 t恤,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走吧,别让李镇长等急了。”
她率先走出小餐厅,脚步尽量放得平稳,可心里那根弦,却没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松弛。
阳光照在老街上,暖洋洋的,可她却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那个“军哥”的身影,像个影子,跟在她身后,甩都甩不掉。
王一山和赵铁柱跟在后面,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他们知道,谢清瑶表面上说“不想了”,心里肯定还惦记着。
走到招待所门口,吴大姐正蹲在门口择菜,看到他们出来,笑着打招呼:
“谢老板,这是要去考察啦?路上慢点,镇西头那段路不好走,都是土坑。”
“谢谢吴大姐,我们知道了。”
谢清瑶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
“吴大姐,您说的那个军哥......他平时除了种菜,还会去别的地方吗?比如镇上的老磨坊,或者界江那边?”
吴大姐愣了一下,想了想:
“老磨坊那边倒是常去,他菜地里的水,就是从磨坊旁边的井里挑的。
界江那边嘛......好像很少去,我印象里就没见过他往那边走。
怎么了谢老板,您找他有事?”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谢清瑶赶紧摆手,掩饰住眼底的失落,“我们该走了,谢谢您啊吴大姐。”
“哎,路上小心!”
吴大姐挥了挥手。
谢清瑶转身,跟着王一山往镇西头走。
老街的青石板路,被太阳晒得发烫,她却觉得脚步越来越沉。
军哥常去老磨坊,可不去界江。
乔震当年就是在界江失踪的,如果“军哥”是乔震,他怎么会不去界江?
可如果不是,为什么那么多细节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