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焖面香，话家常
沈未央和崔杋提着空了大半的竹篮，伴着晚风中的槐花香回到小院时，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正恋恋不舍地贴在院墙上，给青砖黛瓦镀上一层温柔的橘粉。两人先把竹篮归置好，崔杋顺手将王奶奶送的鲜嫩豆角放在案板上，翠色的豆角带着田间的湿润水汽，掐一下都能冒出清甜的汁水。
“我来择豆角，你去烧火吧，灶膛里的余温应该还在。”沈未央挽起袖口，指尖触到微凉的豆角，眉眼间满是惬意。她仔细掐去豆角头尾的老筋，再顺着纹理掰成两指长的小段，剔除藏在豆荚里的细碎杂质，一根根码在竹篮里，嫩绿的颜色水灵灵的，看着就让人欢喜。
崔杋应了一声，转身走到灶前。他蹲下身，拨开灶膛里残留的灰烬，露出底下还泛着红光的炭火，再添上几把干燥的槐树枝。火苗“噼啪”一声窜起来，舔舐着乌黑的锅底，暖融融的火光映在他的侧脸上，驱散了傍晚的微凉，也让他眉眼间的轮廓显得愈发柔和。
“焖面得用宽面才够味，筋道又吸汁，细面煮久了容易坨。”沈未央从墙角的面缸里舀出大半盆雪白的面粉，放在干净的案板上，中间挖了个小坑，缓缓往里面加水。她指尖沾着面粉，一点点搅拌着，面粉与清水交融，渐渐形成细碎的面絮，再下手揉成一团。
起初面团还带着几分松散，沈未央手腕微微用力，将面团在案板上反复揉搓、按压，“砰砰”的声响在安静的厨房里回荡，伴着灶火的噼啪声，格外有烟火气。她揉面的动作娴熟利落，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递给面团，不多时，原本松散的面团就变得光滑筋道，摸起来细腻有弹性，像一块温润的白玉。
崔杋添了把柴，火势愈发旺盛，他支着下巴，目光落在沈未央揉面的身影上，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赶得上镇上老面馆的师傅了，他们做的宽面都没你这筋道。”
沈未央闻言，停下揉面的动作，扬起下巴，眼底带着几分小得意，语气却又藏着几分柔软：“那是自然，小时候我娘总跟我说，过日子就跟做饭一样，得用心才够味。还说，要想抓住人的心，先得抓住人的胃，我这手艺，都是我娘手把手教的。”
她说着，拿起擀面杖，将光滑的面团擀成一张薄薄的面皮。擀面杖在她手中灵活转动，时而纵向擀，时而横向压，原本小小的面团渐渐舒展，变成一张又薄又圆的面皮，边缘整齐，厚薄均匀，透过面皮，能隐约看到案板上的木纹。沈未央将擀好的面皮叠起来，每层之间都撒上少许干面粉，防止粘连，再用菜刀顺着边缘，切成一指宽的面条。
“哗啦”一声，她轻轻抖开叠着的面条，宽宽的面条像瀑布似的垂落，纤细又筋道，裹着淡淡的麦香，落在案板上，带着几分灵动的模样。
此时灶上的铁锅已经烧热，沈未央舀了一勺菜籽油倒进锅里，油花“滋滋”作响，冒出淡淡的油香。等油热到微微冒烟，她把切好的葱花、姜片丢进去，瞬间爆出浓郁的香味，再倒入择洗干净的豆角，手腕一扬，锅铲轻快地翻炒起来。
嫩绿的豆角在热油中渐渐变软，颜色也变得愈发鲜亮，清甜的香气混着葱姜的香味弥漫开来，一点点钻进鼻腔。沈未央又加了少许生抽提鲜，半勺老抽上色，再撒上一点点盐调味，翻炒均匀后，往锅里倒入足量的热水，水开后，她把擀好的宽面均匀地铺在豆角上，盖上锅盖，转成小火慢慢焖煮。
“焖面最讲究火候，火太猛容易糊底，火太弱又煮不透，得用小火慢慢焐，让面条一点点吸饱汤汁。”沈未央坐在灶前的小凳子上，帮崔杋添了把柴，目光盯着灶上的锅盖，语气里满是讲究。
崔杋点点头，目光落在她脸上，暖黄的火光映着她的眉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鼻尖沾了点细碎的面粉，模样娇憨又可爱。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拂去她鼻尖的面粉，声音温柔：“不急，慢慢煮，咱们有的是时间。”
沈未央脸颊微微一热，轻轻别过脸，却忍不住弯了嘴角。厨房里的香气越来越浓，豆角的鲜、面条的麦香、酱油的咸鲜，还有葱姜的辛香，交织在一起，勾得人食指大动，连灶膛里的炭火，都像是被这香气熏得愈发温暖。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锅盖边缘冒出的白汽渐渐变得浓郁，沈未央掀开锅盖，一股滚烫的白汽瞬间涌了上来，带着扑鼻的香气，呛得她轻轻眯起了眼睛。她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将面条从锅底往上翻，再与豆角拌匀，每一根宽面都均匀地裹上了浓稠的汤汁，油亮诱人，原本嫩绿的豆角也吸饱了汤汁，透着油润的光泽。
“掀锅咯！”沈未央笑着喊了一声，用锅铲将焖面盛进两个粗瓷碗里，又舀了两勺浓稠的汤汁浇在上面，热气腾腾的焖面端上桌，香气瞬间填满了整个屋子。
两人坐在院中的小桌旁，桌上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昏黄的灯光温柔地洒下来，照亮了碗里的焖面，也照亮了彼此的眉眼。崔杋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扒了一大口焖面，宽面筋道爽滑，裹着鲜美的汤汁，豆角软糯清甜，一口下去，满口鲜香，暖意在舌尖蔓延开来，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浑身都变得暖和起来。
“太香了，比我娘做的还好吃。”崔杋含糊不清地说着，嘴角沾了点汤汁，“我娘总怕我嚼不动，把面条煮得太烂，没这么筋道的口感。”
沈未央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拿起筷子，给他碗里夹了几根饱满的豆角：“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下午送糕跑了不少路，多吃点，补补力气。”她说着，自己也夹了一筷子面条，细细咀嚼着，麦香与豆角的鲜香在口中交织，心里也跟着暖融融的。
窗外的月光悄悄爬过院墙，温柔地洒满小院，给老槐树的枝叶镀上一层银辉，细碎的月光落在桌角的空碗上，泛着淡淡的光泽。晚风轻轻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也带着焖面的热气，拂过两人的发梢，格外惬意。
崔杋咽下嘴里的面条，喝了一口温热的面汤，忽然眼睛一亮，看向沈未央：“等秋收结束，地里的活不忙了，我带你去后山摘野栗子吧。后山的栗子树长得特别好，结的栗子又大又圆，剥了壳烤着吃，外焦里嫩，香得能掉牙。”
沈未央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放下筷子，满脸期待：“真的吗？我还没见过野栗子树呢，也没吃过刚摘的野栗子。”她从小在镇上长大，很少有机会去后山，对山野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当然是真的，我小时候常跟村里的伙伴去后山摘栗子。”崔杋说得兴起，手里的筷子都差点掉在桌上，“到时候咱们再挖点荠菜、苦菜，用山泉水煮一煮，蘸着蒜泥吃，清爽解腻，再配着烤栗子，那滋味，绝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后山还有一片酸枣树，秋天一到，满树都是红彤彤的酸枣，酸溜溜、甜滋滋的，越吃越开胃，你肯定爱吃。”
沈未央笑着连连点头，眼底满是憧憬，心里像被这焖面的热气烘得暖暖的，软软的。她看着崔杋眉飞色舞的模样，看着他眼里闪烁的光，忽然明白，原来安稳的日子从不是轰轰烈烈的奔赴，而是这样一碗热气腾腾的焖面，几句漫无边际的闲话，一缕温柔的月光，和身边这个人眼底藏不住的欢喜与偏爱。
灶膛里的炭火还在微微燃烧，焖面的香气萦绕在小院里，伴着两人低声的笑语，漫过院墙，融入温柔的夜色里，成了这寻常岁月中，最动人的光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