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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三郎君的南巡算结束了吗

既然西境乌沉木之事已定。

各方想要的乌沉木,都已有了着落。

雍王已“服软”,朝廷的危机也看似解除。

按照常理,三郎君身为钦差,又在南境立下根基,此刻应当是携功返京、接受封赏的最佳时机。

听到我问的这一句:“那郎君的南巡,结束了吗?”

正在不紧不慢品茶的三郎君闻言,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顿。

随即又恢复了那行云流水的动作。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置可否地说:“不急,陛下很快也会有旨意的。”

我看着他平静的侧脸,揣测着京师的暗涌。

作为三郎君此次南巡的监察史,谢允仍在三郎君身边协助管理陵海城。

而林昭则和何琰,已携西境探查结果,返京述职。

何琰的南境密使之责,也可以交差了。

现在这几个人里,就只有谢允和三郎君暂时仍在南境。

不知在目前乌沉木事件大功告成的情况下,三郎君是否也要返京述职了呢?

还有,谢允也要一同返京了吗?

京师的局势,如今必定是风起云涌。

陛下这一手“捧杀”雍王,不仅敲打了西境,更是震慑了京中那些蠢蠢欲动的世家。

王家、谢家、崔家……各方势力重新洗牌。

三郎君若是此时回京,便是带着“平定南境、协助西境”的不世之功。

这功劳太大,大到足以让太极殿上的那个位置感到不安,也大到足以让其他世家视若眼中钉。

陛下是个极有耐心也极有野心的猎人。

他能继续容忍雍王,只为时机未到;

他能长期不动王家,只因仍需蓄力;

那么,对于三郎君——这位背后有谢氏和崔氏,才智近妖,在南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臣子,陛下又会如何安排?

是继续重用,对峙各大阵营势力?

是召回京师,高官厚禄将其架空?还是……

折其于羽翼未丰?

很快,陛下有新的旨意传来。

陛下让三郎君继续履行南巡之责。

旨意措辞冠冕堂皇,言辞恳切,称南境乃国之财赋重地,虽有小成,但“余孽未清,宝物未尽”。特命三郎君为“南海都督”,总领南境诸州军事、民政,务必寻得南境乌沉木,以充国库,福泽万民。

确实,南境乌沉木尚没有着落。

可陛下,有了西境乌沉木尚不满足,仍惦记着南境乌沉木!

这不仅仅是贪婪。

西境的乌沉木,是雍王为了保命交出来的“买路财”;

南境的乌沉木,却是陛下给三郎君戴上的“紧箍咒”。

更深一层的意思,是在让三郎君继续追查刘晏之踪!

刘晏!

那个传说中带着前朝宝藏和正统血脉消失在南境烟雨中的先皇遗腹子。

这才是陛下真正的心病。

可至今陛下无子啊,他为何如此心急于找回先皇之子呢?

斩草除根?

绝不会是……还政于他吧?

我不由得心里一跳,手中的墨差点滑落。

这个荒谬的念头只停留了一瞬,便被我掐灭。

帝王心,深不可测。

乌沉木固然珍贵,但皇室血脉,龙椅之千秋万代,才是至关重要。

寻踪刘晏,这件事,是密旨中的密旨。

不在林昭、谢允的监察范围,也不在何琰的职责之内。

只有三郎君,才负有此责。

也只因三郎君,本就是陛下最大的怀疑对象。

而陛下此时,他暂时并不想让三郎君返京!

他要将三郎君留在南境,暂时将他“流放”在权力中心之外。

南境虽富,却是瘴气之地,且豪强林立,海寇横行,想要在这里坐稳“南海都督”的位置,绝非易事。

莫非,他的意思,就是想让三郎君替他守着南境了吗?

我的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一幅本朝的疆域图。

西面,雍王虽然受挫,但根基未拔,依旧是盘踞西陲的猛虎,陛下用“怀柔”之策安抚,使其不敢妄动。

北面,萧将军手握重兵,镇守边关,抵御外敌,那是陛下最锋利的矛,也是最坚固的盾。

而如今,南面……

三郎君,最终是成为了继雍王守西境,萧将军守北境之后的第三极?

这是一个极其微妙的“三足鼎立”之局,却又都在皇权的俯视之下。

雍王代表着皇族宗室的旧势力,虽有反心,却被大义压制;

萧将军代表着纯粹的武将勋贵,忠心耿耿;

而三郎君,则代表着顶级世家与新兴皇权的妥协与合作。

陛下将这三股力量分别安置在国境的三个方向,既让他们互相牵制,又让他们不得不各自为战,替朝廷守住国门。

雍王若反,萧将军可南下平叛;南境若乱,雍王亦可东进。

京师坐镇中央,便可高枕无忧,坐收渔利。

这等帝王权术,当真是冷酷而精准。

陛下不仅防着外敌,更防着这满朝文武,防着每一个可能威胁到皇权的人。

将三郎君留在南境,既利用了他的才干为国敛财、寻找前朝余孽,又避免了他在京中势力过大,威胁皇权。

可谓一石三鸟。

可是这三人,全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我看向三郎君的背影,那个清冷孤傲的身影,此刻在灯光之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如渊渟岳峙,不可撼动。

他坐在巨大的舆图前,手指轻轻划过南境那蜿蜒的海岸线。

“玉奴,”他忽然唤我的名字,声音清淡。

“你看这棋局,陛下觉得他下了一手好棋。”

“那郎君……”我欲言又止。

“南境天高皇帝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转过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

陛下以为他把三郎君变成了一颗镇守南境的棋子。

可我分明看到,那个坐在窗前的白衣郎君,正借着这股东风,在这南境的棋盘上,悄然布下属于他自己的局。

当陛下以为他在为国寻宝时,他或许正在利用这天高海阔的便利,积蓄着某种足以让京师震颤的力量。

刘晏之事,或许只是个幌子。南境的乌沉木,或许也只是个开始。

若是真的找到了刘晏,三郎君是会将其交给陛下,还是……握在自己手中,作为日后博弈的筹码?或者……三郎君自己就是刘晏呢?!

若是真的控制了南境的财富与海路,这把利剑,最终会指向何方?

风,更大了。

窗外的玉兰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仿佛是无数兵马在暗夜中行军的声音。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战栗。

这比在西境面对刀剑时更加让人窒息。

因为这一次,我们要面对的,不再是明面上的敌人,而是那高高在上的皇权,是这天下最莫测的人心。

我想起了陛下赐我的簪子。

以及我身为赐妾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