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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的消息,在一个看似寻常的午后传来。

没有雷霆万钧的问罪圣旨。

而是几道看似温和、甚至带着些许喜庆的诏令。

信报是我呈给三郎君的。

从信鸽脚下拆下后,我不敢私自拆看,直接送呈到了三郎君的面前。

彼时,三郎君正临窗而坐,手中捏着一枚黑色的棋子,迟迟未落。

他展开信笺,目光极快地扫过,唇角随后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那枚黑子终于落下,“啪”地一声,清脆悦耳,仿佛敲碎了某种僵持已久的死局。

“看来,陛下比我想象的,还要沉得住气。”

三郎君淡淡说道,随手将信笺递给了身侧的我。

“玉奴也看看吧。这是你们去西境,拿命换回来的结果。”

我双手接过,只见信上寥寥数行,却字字千钧。

陛下连发了两道旨意。

第一道,是关于那个早慧沉稳的小和尚慧明的。

诏令说:

慧明法师通晓天地玄机,心怀苍生,特赐号“玄机护国法师”,并在钦天监下特设“寻幽司”,任命其为“寻幽使”,专司天下奇珍异宝之勘探,以及皇家新寺之选址。

第二道,则是给西境那位拥兵自重的雍王的嘉奖令。

诏令说:

西境雍王,镇守边陲有功。

感念上苍好生之德,西境屏城西南侧之龙脉,因感念皇恩,化气为木,结为乌沉,乃祥瑞之兆。雍王护佑龙脉有功,致使此等天材地宝得以现世,护佑本朝子民。

根据玄机护国法师勘测,乌沉木矿脉位于屏城西南腹地,着令雍王即刻主持发掘,运往京师,以作国用,修缮太庙及皇陵。

紧接着,是对西境百姓的恩旨:

念及西境苦寒,且挖掘祥瑞需耗民力,特赦免西境三州税收三成,为期三年,以示皇恩浩荡。

我看罢,心中不禁掀起惊涛骇浪。

这哪里是嘉奖,分明是一把不见血的软刀子。

刀刀割在雍王的心头肉上,却让他连叫痛的资格都没有。

“看明白了?”

三郎君重新坐回棋盘前,自顾自地博弈。

我深吸一口气,低声道:“陛下……好手段。”

这其中的政治博弈,精妙得令人咋舌。

我虽只是一介暗卫,但跟随三郎君日久,耳濡目染,也渐渐看懂了这朝堂之上的波云诡谲。

我们在西境拼死拼活,查清了乌沉木的走私路线,拿到了雍王私自开采、意图贩卖以充军资的铁证。林昭的那封信,更是将这一切证据确凿地呈送到了御前。

按理说,这是谋逆的大罪。

陛下若以此发难,必定引发西境兵变。

雍王经营西境多年,若是狗急跳跳墙,刚刚平定的天下又将陷入战火。

但陛下没有。

陛下借用了慧明小和尚那张“神鬼莫测”的嘴。

既然你雍王在挖乌沉木,那我就说这是上天赐给我朝的祥瑞,是龙脉所化。

既然是祥瑞,那就必须归国家所有,归皇室所用。

你雍王之前为什么偷偷挖?

哦,陛下替你解释了,你是在“保护龙脉”,是在“守护祥瑞”。

这是大功一件啊!

如此一来,雍王私吞乌沉木的行为,被强行定性为“代国看守”。

若雍王交出乌沉木,便是坐实了这“忠臣”的名头。

但他筹谋已久的军资来源就此断绝,那可是富可敌国的财富,是他招兵买马的底气。

若雍王不交?

那便是私吞祥瑞,亵渎神灵,更是抗旨不尊。

这时候,他就不再是那个“被逼反的藩王”,而是“贪婪无度、逆天而行”的乱臣贼子。

更绝的是那道减税的旨意。

陛下以“乌沉木现世”为由,大赦天下,减免税收。

百姓们只会感念皇恩浩荡,认为这好日子是陛下给的,是那“祥瑞”带来的。

无论过去雍王或世子在西境政绩如何,西境百姓未来都会更加感念陛下,而不是雍王和世子。

而雍王若是反了,不仅没有了军饷,更失去了民心。

“这其中,怕是不止陛下的心思。”

三郎君落下一枚白子,语调悠然。

“林昭那封信,写得很有分量。林氏一族在朝中的势力,这次算是彻底动起来了。”

我垂首道:“林郎君才智过人,玉奴佩服。”

三郎君轻笑一声,目光扫过我。

“何止是林氏。这件事处理得如此滴水不漏,叶大根深的王氏一族都不得不哑巴吃黄连,背后定然还有谢氏和崔氏的推波助澜。”

我心中了然。

西境乌沉木出海运输路线,由王氏提供了庇护,享受了莫大的财富暗道。

此事一出,谢氏、崔氏这些世家大族,自然纷纷联手出击。

这一次,我们带回的证据,成了各大世家手中的利剑。

他们不需要真的把雍王逼死,只需要剪除他的羽翼,断了他的财路。

我想象着京师朝堂之上的画面:

林氏的官员慷慨陈词,赞颂陛下洪福齐天,天降祥瑞;

谢氏和崔氏的官员随声附和,极力夸赞雍王“护宝有功”,高帽子一顶接一顶地往雍王头上戴。

而王氏一族呢?面对这铺天盖地的“赞誉”,面对这“龙脉化木”的煌煌天意,他们能说什么?难道要跳出来说:“不,这不是祥瑞,这是雍王打算卖了换钱造反用的木头”?

他们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甚至还要为了洗清嫌疑,主动站出来劝说雍王:

“殿下,既然是祥瑞,还是尽早献给陛下吧。”

这一局,兵不血刃。

林昭、何琰,还有我们这些在泥泞里打滚的人,终于合力将这原本可能引发尸山血海的危机,化解于无形。

“郎君,那雍王……会交吗?”我轻声问道。

这才是最关键的。

那可是乌沉木,是无价之宝。

雍王在西境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眼看就要攒够起事的资本,如今要他拱手让人,无异于剜心。

三郎君看着棋盘上被白子重重包围的一片黑子,眼神微冷:

“骑虎难下,唯有照做。除非,他现在就想死。”

是啊,现在的雍王,还没有准备好。

西境的兵马虽然强壮,但粮草未足,军械未精。

更重要的是,大义名分不在他手中。

“可是……”我迟疑了一下,“就这样算了吗?他毕竟有反心。”

“玉奴,朝堂之事,非黑即白那是小孩子的把戏。”

三郎君转头看着外面的雨帘。

“水至清则无鱼。陛下并不想借此事彻底追究雍王,因为时机也不成熟。

逼得太急,狗急跳墙,受苦的是百姓。

如今这样,断其财路,收其民心,让他像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只能在西境低吼,却咬不伤人,这才是上策。”

我默然。

这就是权谋。

我们在密林里,面对的是毒蛇猛兽,是刀光剑影,那是生与死的直接搏杀。

而在京师,在朝堂,他们面对的是笑里藏刀,是口蜜腹剑,是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

我想起了林昭和何琰。

他们身后的家族,在这场博弈中,都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

林昭说,给他时间,他会成长起来,成为我强大的庇护。

何琰说,他在京师处理完这些事,马上就会来找我。只有他,才能给我庇护。

我不禁抬头问:“那郎君的南巡,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