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个男人叫老周,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经常记不清回家的路。
那天他在学校门口徘徊,突然头疼得厉害,忍不住用手敲打自己的脑袋。
张瑞上完厕所,从二楼窗户看到这一幕,就下楼想看看能不能帮忙。
老周说自己饿了,想回家,却不记得家在哪里。
张瑞便跟着他走,一路打听,最后把他送回了这个院子。
“他说他会煮面条,我就留下来吃了一碗。”
张瑞补充道,脸上带着得意的笑,“他做的真的好吃。”
我这才注意到,老周的手微微颤抖,端碗的时候很吃力。
那双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指关节粗大,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黑。
他每夹一筷子菜,都要花上比常人多一倍的力气。
院子的屋檐下,挂着一枚褪色的军功章。
金属表面已经失去光泽,边角磨得圆润,可依旧能看出它曾经的庄严与分量。
我和张熙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后来,从街坊邻居口中,我们才知道,老周是退役军人,年轻时守过边境。
一次任务中,他的头部被弹片击中,因为当时医疗条件有限,弹片一直没能取出来。
随着年龄增长,他的记忆力越来越差,最终被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症。
腿脚也因旧伤落下毛病,行动不便。
想到他为国家付出的一切,再看看眼前的环境,头顶那盏昏黄的灯泡,冬天没有暖气,夏天闷热难当,我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酸涩得说不出话来。
张熙察觉到了我的情绪,轻轻握了握我的手,低声说:
“别想太多,我们能帮一点是一点。”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股暖流,慢慢抚平了我心里的褶皱。
“要不……”我看向张熙,话还没说完,他已经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之前成立过慈善基金会,原本是为了帮助贫困儿童,还有支援自然灾害等情况的。
现在看来,也可以把那些曾经为国家流血流汗的老兵纳入帮助范围。
我走过去,蹲下身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
“周叔叔,我们家离这儿不远,瑞瑞很喜欢你,想邀请你去我们家住几天,好吗?”
老周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迷茫,又有些犹豫。
他的目光在我和张熙之间来回游移,像是在判断我们是不是好人。
张瑞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去吧去吧,我想听你讲边防的故事!”
老周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被说动了。
“那……就打扰你们了。”他低声说。
听到这句话,我才彻底松了口气。
紧绷了几个小时的神经,像被人轻轻揉开,整个人都瘫软了几分。
张熙在我身后扶住我的肩,轻声说:“没事了,柒柒,真的没事了。”
可他的语气很快变得严肃起来,转头看向张瑞:
“不过,瑞瑞,今天你做得不对。”
张瑞愣了一下,笑容僵在脸上,“我……我只是想帮忙啊。”
“想帮忙是好事,”张熙蹲下来,和他平视,“但你应该先告诉老师,或者等妈妈来,把事情说清楚。一个人跟陌生人走,太危险了。”
我的心又揪了一下,刚才的庆幸被一阵后怕取代。
是啊,如果今天遇到的不是老周,如果……我不敢再往下想。
“妈妈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我也蹲下来,握住他的手,“但善良要和安全在一起,懂吗?”
张瑞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
“我知道错了,妈妈。以后我会先告诉老师,或者等你过来。”
张熙摸了摸他的头,语气缓和下来:
“这才是男子汉该做的事。帮助别人没错,但要先学会保护自己。”
张瑞用力点点头,眼睛里闪着认真的光。
老周站在一旁,有些茫然地看着我们,像是没完全听懂,却又隐约明白这是在教育孩子。
他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是我不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周叔叔,您别这么说。”
我赶紧摆手,“要不是您,瑞瑞也学不到今天这个道理。”
张熙站起身,对老周说:“周叔叔,我们先送您回家收拾几件衣服,然后一起回我们家,好吗?”
老周愣了愣,点头答应了。
走在回院子的路上,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清香。
张熙牵着我的手,掌心的温度让我感到踏实。
我侧头看他,他也正好看向我,眼神里有担心,有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