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三”的警告如同冰锥刺入耳膜。沈墨衍没有丝毫犹豫，拉着苏念晚，凭借来时记忆和“癸三”通过耳麦的实时指引，朝着香烛店暗道入口的方向发足狂奔。雨势似乎大了些，噼啪打在树叶和砖瓦上，反而成了他们脚步声的掩护，也模糊了追兵的听觉。
但追兵显然有备而来，且训练有素。他们并未盲目冲入绿化带，而是分成了两到三组，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动作迅捷而有序。手电筒的光柱如同利剑，划破雨幕，在灌木丛和废弃建材间扫射。
“左转，绕过后面的断墙！”“癸三”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前方十五米有监控死角，翻过那堆沙袋，跳下去是条废弃的排水沟，沿着沟往东！”
沈墨衍依言而行，几乎是用手臂夹带着苏念晚，在湿滑的瓦砾和泥泞中穿梭。苏念晚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跟上沈墨衍的速度，心脏快要跳出喉咙，冰冷的雨水混着汗水流进眼睛，视野一片模糊，只能紧紧抓住他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压低的口令声越来越近，手电光几次险险扫过他们的背影。
“跳！”沈墨衍低喝一声，带着苏念晚从一处矮墙跃下，落入下方半人深的、积着污水的废弃沟渠。冰冷腥臭的污水瞬间淹到小腿，苏念晚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被沈墨衍牢牢扶住。
“低头，别出声。”沈墨衍将她按在沟渠的阴影里，自己则屏息凝神，侧耳倾听上方的动静。
脚步声在他们头顶的矮墙边停住，手电光在沟渠上方来回晃动了几下。
“头儿，这边好像跳下去了！”一个粗嘎的声音说道。
“下去两个人看看！其他人继续往前搜！他们跑不远！”另一个更冷硬的声音命令道。
沈墨衍眼神一冷，轻轻推了苏念晚一把，示意她沿着沟渠猫腰往东快走。他自己则从背囊里摸出两个鸡蛋大小的黑色圆球，指尖在表面快速按了几下，然后悄无声息地抛向身后他们跳下来的方位。
苏念晚不敢回头，拼命往前挪动。几秒钟后，身后传来两声并不响亮、却异常沉闷的“噗噗”声，紧接着是几声压抑的惊呼和咳嗽。
“什么玩意儿？！”
“烟！催泪的！小心！”
是沈墨衍投掷的特制烟雾弹，兼具催泪和短暂致盲效果，虽然威力不大，但足以制造混乱和拖延时间。
趁着追兵短暂受阻，沈墨衍迅速赶上苏念晚，两人沿着污浊的沟渠狂奔了数十米，前方出现了一个通往地面的、用锈蚀铁栅栏封住的出口。栅栏早已松动。
沈墨衍一脚踹开栅栏，先托着苏念晚爬上去，自己紧随其后。上去后，眼前是一条更窄小的、堆满杂物的背巷，距离香烛店的后门只有不到二十米了！
但巷口对面，另一组追兵的身影已经隐约可见！
“冲过去！”沈墨衍低吼一声，不再隐藏身形，拉着苏念晚以最快速度冲向香烛店后门。
“站住！”巷口传来厉喝，手电光立刻锁定他们。
沈墨衍头也不回，反手又是两颗小圆球抛出，这次是强光爆震弹！刺眼的白光和剧烈的爆响瞬间在狭窄的巷口炸开，伴随着追兵的痛呼和怒骂。
借着这短暂的干扰，两人终于冲到了香烛店后门。门虚掩着，老陈那张精瘦的脸在门缝后一闪，迅速将他们拉了进去，然后“砰”地关上门，落下三道厚重的门闩。
店内一片漆黑，只有里间一点烛光。老陈示意他们噤声，带着他们快步穿过店面，再次进入那个储藏室，下到地窖。他没有停留，而是挪开地窖角落一个堆满空箱子的货架，后面竟露出一道极窄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砖缝！
“进去！一直走，别回头！尽头有出路！”老陈压低声音，语速极快，“这边我来应付！”
沈墨衍看了老陈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废话，示意苏念晚先进。苏念晚深吸一口气，侧身挤进那道黑暗狭窄的砖缝。沈墨衍紧随其后。
砖缝内部比想象中长，潮湿阴冷，充斥着浓重的尘土和霉味。两人只能摸索着墙壁，艰难地向前移动。身后，隐约传来香烛店前门被粗暴敲击甚至撞击的声音，以及老陈刻意提高的、带着睡意和不满的质问声。
“谁啊？！大半夜的！砸什么门？！再敲报警了！”
追兵似乎被老陈的表演暂时阻在了门外，但争吵声和搜查的动静并未停止。
砖缝似乎微微向上倾斜，走了约莫两三分钟，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尽头是一个仅能弯腰通过的、被旧木板虚掩着的出口。沈墨衍小心推开木板，外面是一条更为偏僻、堆满建筑垃圾的死胡同，不远处就是车水马龙的主干道，喧嚣的人声车声传来，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安全感。
他们从死胡同的缺口钻出，迅速混入凌晨依然稀疏的车流和人影中。沈墨衍带着苏念晚拐进一条通宵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些水和食物，然后若无其事地坐上了停在路边、由“癸三”事先安排好的另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
直到车子平稳地驶离城隍庙区域，汇入城市的夜行车流，苏念晚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后座上，大口喘着气，浑身湿透，冰冷，止不住地颤抖。
沈墨衍的脸色也很难看，但眼神依旧锐利。他一边脱下湿透的外套，一边通过加密频道联系“癸三”。
“‘癸三’，汇报情况。老陈那边怎么样？”
“督主，”“癸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凝重，“追兵大约六到八人，装备精良，行动专业，不似普通安保或警方。他们以‘搜查可疑人员’为由强行进入香烛店，进行了粗略搜索，未发现地窖密道入口。老陈应对得当，暂时无事。但对方似乎并未完全相信，留了两个人在附近监视。香烛店已暴露，不能再作为联络点。”
“明白。处理干净老陈那边的痕迹，确保他安全转移。监视者身份能确认吗？”
“正在尝试通过面部特征和车辆信息反向追踪，初步判断与之前高强度网络攻击及物理窥探的团队为同一批人，可能隶属于某个跨国私人安保或情报公司，背景很深。”
又是那伙人！他们反应如此迅速，显然是早有准备，并且一直紧盯着城隍庙区域！沈墨衍心念电转。难道他们的探查动作，真的在无意中触发了某种连他们自己都未察觉的警报？还是说，对方一直就知道城隍庙地下有东西，只是在守株待兔？
“另外，”“癸三”补充道，“在你们触发石板机关后约三分钟，我们在庙宇周边布置的次声波监测点，捕捉到了一段极其短暂但异常强烈的低频能量脉冲，源头似乎就在你们探查位置的正下方。脉冲过后，地下那种规律的‘脉动’声曾有短暂的增强，随后恢复。这或许就是吸引追兵前来的原因。”
能量脉冲？沈墨衍眉头紧锁。看来，那块石板和下面的机关，不仅仅是物理锁，可能还连接着某种能量感应或报警装置！他们的触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连他们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涟漪，并向外界发送了信号！
难怪追兵来得这么快！
“能量脉冲的性质能分析吗？”沈墨衍问。
“非常奇特，”“癸三”回答，“不属于已知的任何常规能源或电磁波谱，更像是……某种场域结构的瞬时扰动。已采集数据，需要进一步分析。”
沈墨衍沉默片刻。地下的秘密，比预想的还要复杂和危险。
他结束了与“癸三”的通话，看向身边惊魂未定、脸色苍白的苏念晚。她正捧着热水小口喝着，眼神还有些涣散。
“没事了。”他放软了声音，虽然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带着安抚的意味，“我们安全了。”
苏念晚抬起头，看向他，眼中慢慢聚焦，恐惧逐渐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取代。“刚才……那下面……到底是什么？”她声音沙哑地问。
沈墨衍摇了摇头：“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普通的遗迹。” 他将“癸三”关于能量脉冲和脉动声增强的发现简单告诉了她。
苏念晚听得心惊肉跳。“那我们……还去吗？”她问，语气充满了不确定性。
沈墨衍没有立刻回答。他望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霓虹，眼神深邃如夜。
去，风险巨大，敌人环伺，地下情况不明，且可能已触发未知警报。
不去，线索就此中断，真相永远埋藏，而暗处的敌人也绝不会罢休，他们依然是被动挨打的猎物。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
“去。”
“但不是现在，也不是这样去。”
他需要时间消化今晚的发现，分析能量脉冲的数据，摸清追兵的底细和意图，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找到安全进入，并且能应对地下那未知“存在”的方法。
香烛店的临时庇护所已经暴露，但他们还活着，还掌握着关键的线索——石板上的徽记，地下的脉动，以及那块可能隐藏着更多秘密的木片。
雨夜的追逃暂时落幕，但真正的较量，和探索深渊的征程，才刚刚进入更凶险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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