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山守界盟总部的清晨,薄雾在山间缭绕。
楚天御空而至时,山脚下的哨塔已响起悠长的号角声。那是最高警戒级别的信号——意味着有化神级别的强者靠近。
他没有收敛气息,元婴巅峰的威压如潮水般涌向山门。三枚印记在体内缓缓旋转,暗金、银白、冰蓝三色光芒在身周若隐若现,映照得他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虚幻。
“何人擅闯守界盟总部!”一道浑厚的声音从山门内传来。
紧接着,数十道身影从各处飞出,将楚天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元婴中期修为,手持一柄开山巨斧,眼神警惕。
“王统领,退下。”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响起。
陈玄从山门内缓步走出。半年不见,这位老人的白发更多了,背也更佝偻了,但那双眼睛依然清澈锐利。他身后跟着阿骨打——这个曾经的莽撞少年如今沉稳了许多,眼中多了几分坚毅。
“楚长老。”陈玄走到楚天面前,深深一揖,“您终于回来了。”
全场哗然。
那些围住楚天的守界盟修士面面相觑,他们大多没见过楚天,只知道最近有位神秘的“楚长老”在南域大显神威,先灭四凶,后斩白煞,但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
王统领收起巨斧,抱拳行礼:“属下不知是楚长老驾临,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楚天摆了摆手:“职责所在,何罪之有。”
他看向陈玄:“进去说话。”
守界盟总部议事大厅内,气氛凝重。
楚天坐在主位左侧——那是长老席位。陈玄坐在主位,阿骨打站在他身后。大厅两侧,坐着守界盟的三十六位长老,修为从元婴初期到元婴巅峰不等。
“楚长老。”一位红脸长老率先开口,“您离开这半年,九荒局势已然大变。长生殿在南域和西域受挫后,收缩防线,主力全部退回幽冥渊。但据我们探子回报,玄黄正在准备某种大仪式,整个幽冥渊都被黑雾笼罩,看不清内部情况。”
另一位白发女长老补充道:“更诡异的是,最近三个月,九荒各地都出现了‘灵脉枯竭’的现象。原本灵气充沛的灵脉,一夜之间变得贫瘠。我们怀疑……玄黄在抽取九荒的灵脉本源。”
楚天神色不变:“月牙泉那边如何?”
“按照您的吩咐,月牙泉已经成为守界盟在南域的重要据点。”陈玄答道,“阿骨打留下坐镇,守住了绿洲。但白煞虽死,长生殿在南域还有残余势力,不时袭扰。”
“伤亡情况?”
陈玄沉默片刻:“战死修士四百七十二人,重伤八百三十一人。平民……平民因为提前撤离到绿洲深处,伤亡不大。”
大厅里一片寂静。四百七十二个名字,又是四百七十二条生命。
楚天闭上眼睛,三息之后睁开:“他们的牺牲不会白费。”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那是从月牙泉带来的,装着战死修士身份令牌的木盒。打开盒盖,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几百枚令牌。
“这些兄弟的英魂,将永远守护九荒。”楚天将木盒放在大厅中央的英灵碑前,“今日,我代他们归位。”
他双手结印,三枚印记的力量涌出,注入英灵碑中。
石碑亮起柔和的光芒,那些令牌一个个飞起,融入石碑。石碑表面,浮现出一个个新的名字——正是那些战死的守界盟修士。
当最后一个名字浮现时,石碑突然震动,发出一声悠长的嗡鸣。那是英灵们的回应——他们在感谢,在托付,在期盼。
“现在,”楚天转身,看向众长老,“该谈正事了。”
他走到大厅中央,从怀中取出月天姬留下的那封信——不是原本,而是他用法术复制的影像。信的内容投射在半空中,银白色的字迹清晰可见。
“这是月天姬——也就是秋之印记的持有者——留给我的信。”楚天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信中提到一个关键信息:玄黄需要的不是四季印记本身,而是印记中蕴含的‘情念’。”
众长老屏住呼吸。
“风清雪的守护之情,雪无情的执念之情,月天姬的等待之情,花梦瑶的牺牲之情——这些情念,才是打开源界囚笼的真正钥匙。”楚天一字一句地说,“三百年前,玄黄将四季法则剥离,植入四名弟子体内,不是为了培养传人,而是为了‘培育’情念。”
大厅里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以……”陈玄声音发颤,“三百年前那场大战,四季守护者的陨落,都是玄黄计划的一部分?”
“不止。”楚天摇头,“连四季守护者本人,都是玄黄精心挑选的‘容器’。他要的,是她们在经历痛苦、离别、牺牲后,产生的极致情念。而这些情念,只有在她们自愿献祭时,才能完整剥离。”
一位长老猛地站起:“也就是说,现在花梦瑶还在玄黄手中,是因为……”
“因为她体内的春之印记,还没有积累到足够强度的情念。”楚天接口道,“或者说,玄黄还没有让她经历足够的痛苦。但现在不一样了——风清雪、月天姬都已逝去,她们的情念留在了印记中。雪无情的残魂还在,她的执念也还在。只要再拿到花梦瑶的春之印记,四季情念就会完整汇聚。”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冰冷:“到那时,玄黄就会启动仪式,强行抽取情念,打开源界囚笼。而囚笼里关着什么,你们应该猜得到。”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传说——上古时期,真仙遗蜕被封印在源界囚笼中。那是超越了化神,超越了伪仙,达到了真正仙道层次的存在。虽然只是遗蜕,但一旦解封,足以毁灭整个九荒。
“所以,”楚天看向众人,“我们必须在他准备好之前,攻入幽冥渊,救出花梦瑶,阻止仪式。”
“怎么攻?”王统领皱眉,“幽冥渊是长生殿的老巢,经营了三百年,防御森严。而且玄黄本人是化神巅峰,随时可能突破到伪仙境界。我们拿什么打?”
楚天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大厅中央,双手缓缓抬起。
暗金色的光芒从左手掌心涌出,凝聚成一轮炽热的烈日——夏之印记。
银白色的光芒从右手掌心旋转,化作一片萧瑟的霜风——秋之印记。
冰蓝色的光芒从眉心亮起,扩散成一片寂灭的雪原——冬之印记。
三枚印记悬浮在半空,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法则波动。大厅里的所有修士,都感觉自己的灵力在共鸣,在战栗,在敬畏。
“就凭这个。”楚天平静地说,“三枚四季印记,加上我对轮回法则的初步领悟。虽然我还不是化神,但已经有了与化神一战的资格。”
他收起印记,看向陈玄:“守界盟现在有多少可战之力?”
陈玄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经过半年整合,九荒各地反抗势力陆续来投。现守界盟麾下,有元婴修士五十六人,金丹九百余人,筑基五千余。加上各方附庸势力,总兵力可达……一万两千。”
“一万两千。”楚天重复这个数字,“够了。”
他看向众长老:“传令下去,一个月后,全军集结于幽冥渊外百里处的‘断魂谷’。届时,我们将发起总攻。”
“一个月?”一位长老急道,“时间太紧了!大军调动、物资筹备、战术部署……至少需要三个月!”
“我们没有三个月。”楚天摇头,“玄黄的仪式随时可能完成。而且,我刚刚收到消息……”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碎裂的玉简——那是他在来青石山的路上,从一个濒死的长生殿探子身上找到的。
玉简中只有一段残缺的信息:“……殿主令……血祭提前……百日之期改为……三十日……需十万生灵……速送幽冥渊……”
“血祭提前了。”楚天沉声道,“玄黄要用十万生灵,加速仪式的进程。如果我们不尽快行动,等他完成血祭,一切都晚了。”
众长老脸色大变。
“十万生灵……他疯了!”王统领怒道,“这是要屠城灭族啊!”
“所以他必须死。”楚天眼中闪过杀意,“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守护。守护那些无辜的生命,守护九荒的未来。”
陈玄沉默良久,最终缓缓点头:“好。一个月后,断魂谷,全军集结。”
他看向众长老:“传令九荒各部,放下所有纷争,放下所有私怨。此战,不为门派,不为个人,只为九荒苍生。愿死者安息,愿生者永记——守界盟的誓言,从未改变。”
“守护九荒,至死方休!”阿骨打第一个高声喊道。
“守护九荒,至死方休!”众长老齐声回应。
声音如雷,在大厅中回荡,传出山门,传遍青石山,传向九荒的每一个角落。
会议结束后,楚天被陈玄请到后山的静室。
“楚长老,”陈玄关上门,布下隔音结界,“有件事,我必须单独告诉您。”
楚天点头:“请讲。”
“关于花梦瑶……”陈玄声音低沉,“三百年前那一战,我其实见过她最后一面。”
楚天眼神一凝:“说下去。”
“那时我被长生殿的修士追杀,重伤逃入一片密林。正好撞见花梦瑶被玄黄带走。”陈玄眼中闪过痛苦,“她当时还清醒,看到我时,用唇语说了三个字。”
“哪三个字?”
“不要救我。”
楚天愣住。
“我当时不明白。”陈玄苦笑,“以为她是被控制了心神。但现在想来……也许她早就知道玄黄的计划,知道自己会成为钥匙。所以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连累别人。”
他顿了顿:“楚长老,如果……如果到时候救不了她,请您……给她一个痛快。她已经被囚禁了三百年,不能再承受更多的痛苦了。”
楚天沉默良久,最终缓缓点头:“我答应你。”
他走出静室时,夕阳已经西斜。
青石山的晚霞很美,金色的光芒洒在山间,将守界盟总部的建筑染上一层温暖的颜色。远处,修士们正在操练,喊杀声阵阵传来。更远处,炊烟袅袅升起——那是守界盟家属们正在准备晚饭。
平凡,真实,珍贵。
这就是他们要守护的东西。
“楚长老。”阿骨打从旁边走来,手里拿着两个酒坛,“喝一杯?”
两人走到山崖边,坐下。阿骨打拍开泥封,递过一坛酒。
楚天接过,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很烈,入喉如刀割,但很快化作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长老,”阿骨打看着远方的晚霞,“您说……我们能赢吗?”
“不知道。”楚天诚实地说,“但我必须去。因为如果我不去,就一定会输。”
他顿了顿:“而且,我不是一个人。”
他拍了拍胸口,那里有三枚印记在微微发烫。风清雪的炽热,月天姬的温柔,雪无情的坚定——她们都在。
还有花梦瑶……在等着他。
阿骨打也喝了一口酒,忽然笑了:“说起来,我第一次见您时,您还是个炼气期的小修士。当时陈长老让我保护您,我还觉得是大材小用。没想到现在……”
“现在你已经是守界盟的长老了。”楚天也笑了,“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阿骨打望向北方,那里是幽冥渊的方向,“长老,这次去幽冥渊,带我一起吧。”
“不行。”楚天摇头,“你要留在青石山,坐镇后方。如果……如果我回不来,守界盟还需要有人领导。”
“可是——”
“这是命令。”楚天打断他,“阿骨打,你已经不是那个冲动的少年了。你有责任,有担子。记住,守护九荒不是一个人的事,是所有人的事。如果我失败了,你们要接着走下去。”
阿骨打眼眶红了,重重点头:“我明白。”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喝酒,看夕阳一点点沉入山后。
当最后一丝光芒消失时,楚天站起身:“我该走了。”
“现在?”阿骨打一愣,“不是一个月后才……”
“我要先去幽冥渊探探路。”楚天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而且……”
他望向北方,眼中闪过一抹温柔:“我想早点见到她。”
阿骨打明白了。他站起身,深深一拜:“长老保重。”
楚天点头,御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夜色中。
阿骨打站在山崖边,久久不动。
身后传来脚步声,陈玄走到他身边:“他走了?”
“嗯。”
“也好。”陈玄轻叹,“有些事,终究要一个人去面对。我们能做的,就是在他身后,撑起这片天。”
两人并肩而立,望向北方漆黑的夜空。
那里,幽冥渊的方向,隐约可见一点猩红的星光——那是玄黄在举行血祭的征兆。
而楚天,正朝着那片猩红飞去。
带着三枚印记,带着四季的情念,带着所有人的期盼。
去完成那场,迟到了三百年的救赎。
夜色渐深,星光渐亮。
九荒大地上,无数人抬头望天,仿佛在祈祷,在期盼,在等待。
等待那场,决定九荒命运的终极之战。
而战争的第一枪,已经由楚天,在夜色中悄然打响。
他的身影,如一道逆行的流星,划破夜空,直指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