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安小区安全屋。
陆晓龙刚结束晨练，红色电话响了。他接起来，是赵永刚的声音。
“晓龙，审查组半小时后到，宣布最终结论。我陪你一起听。”
“结论出来了？”陆晓龙问。
“基本上定了。”赵永刚说，“你在家等着，我马上到。”
二十分钟后，赵永刚和审查组的刘处长、王科长一起到达。四人坐在客厅沙发上，茶几上摆着几份文件。
刘处长打开公文包，取出正式文件：“陆晓龙同志，经过联合审查组为期九天的全面调查核实，现就匿名举报及相关问题，宣布最终结论。”
陆晓龙坐姿端正，神色平静。
“首先，关于财务问题和作风问题的指控。”刘处长宣读，“经查，所有指控均无事实依据，全部不成立。你的个人行为及训练中心财务管理符合规定。”
他翻到第二页：“其次，关于利用职务阻碍调查的指控。经核查，无证据表明你有主观故意或实际阻碍行为。新科生物案件调查进展正常，未发现人为拖延情况。”
陆晓龙微微点头。
“但是，”刘处长语气转折，“在案件调查过程中，你确实存在程序执行不严格、记录不完整的问题。特别是在与案件关联人员接触的报备、重大决策的集体讨论记录等方面，存在程序瑕疵。”
他抬起头：“根据相关规定，综合考虑你的工作表现及程序问题，经上级研究决定：一、正式结束对你的停职审查；二、恢复原职级待遇；三、暂时冻结训练中心主任及特别行动队负责人职权，具体解冻时间视情况另行通知。”
赵永刚补充解释道：“晓龙，这意味着你恢复自由，可以离开安全屋，正常生活。但训练中心和特别行动队的工作，暂时由我代管。你原有的指挥权限和审批权限暂时冻结。”
陆晓龙思考片刻：“那我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训练中心高级顾问，特别行动队技术指导。”赵永刚说，“职位保留，待遇不变，但不负责具体管理和指挥。你可以提供建议、协助分析、参与培训，但不能签发命令、调动资源、直接指挥行动。”
王科长接话：“这是权衡后的方案。既澄清了你的清白，也回应了程序瑕疵的问题。同时，保留你继续参与工作的渠道。”
“我接受。”陆晓龙说，“什么时候可以回训练中心？”
“今天就可以。”刘处长合上文件，“但有几条限制：第一，不得以主任身份发布指令；第二，不得接触正在进行的案件卷宗；第三，如需与案件相关人员接触，需提前报备；第四，不得私下调查新科生物及相关案件。”
陆晓龙看向赵永刚，后者微微点头：“这是规定程序，晓龙。但‘高级顾问’和‘技术指导’的权限，在实际操作中是有弹性的。”
这句话意味深长。陆晓龙明白了——明面上职权冻结，但实际操作中，他仍然可以发挥作用。
审查组离开后，赵永刚留了下来。
“晓龙，现在情况是这样。”赵永刚关上门，压低声音，“审查结论对你是好事，洗清了污名。但职权冻结也是事实，至少在程序上，你不能直接指挥了。”
“我理解。”陆晓龙说，“赵局，我需要做什么？”
“两件事。”赵永刚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以顾问身份回训练中心，稳住局面。学员和教官们需要看到你回来，这对士气很重要。”
“第二呢？”
“第二，以私人身份，继续调查。”赵永刚声音更低了，“明面上你不能碰新科生物的案子，但私底下……我需要你的经验和判断。有些线索，官方渠道走不通，或者太慢。”
陆晓龙看着他：“这合规吗？”
“灰色地带。”赵永刚坦率地说，“但有时候，对付灰色地带的对手，就需要灰色地带的手段。晓龙，我不会给你下命令，也不会给你资源。但如果你自己发现了什么，可以‘建议’我去查。”
两人对视，彼此都明白其中的含义。
“我下午就回训练中心。”陆晓龙说。
“好。我已经让陈锋准备了办公室，就在你原来的主任办公室隔壁。”赵永刚起身，“还有，周雨薇那边……你回去后，她会找你。把握好分寸。”
下午两点，训练中心行政楼。
陆晓龙的车驶入大门时，门卫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立正敬礼：“陆主任……陆顾问，欢迎回来。”
“辛苦了。”陆晓龙点点头。
停好车，他走上行政楼台阶。一楼大厅里，几个正在办事的教官看到他，都停下脚步。
“陆顾问，您回来了。”陈锋从楼梯上快步下来，脸上带着笑容。
“回来了。”陆晓龙拍拍他的肩膀，“带我去看看新办公室。”
二楼，原来主任办公室的隔壁，门牌已经换成“高级顾问室”。房间比主任办公室小一些，但窗户同样朝南，采光很好。办公桌、书柜、沙发都是新的，桌上还摆着一盆绿萝——正是他从安全屋带回来的那盆。
“绿萝我让人从安全屋取回来了。”陈锋说，“知道你喜欢。”
“谢谢。”陆晓龙把绿萝摆到窗台上，“现在训练中心情况怎么样？”
“大体正常，但有些微妙。”陈锋关上门，“您回来的消息上午就传开了，学员反应不一。大部分人是高兴的，觉得您受了委屈。但也有少数人议论，说职权冻结说明还是有问题。”
“正常。”陆晓龙在办公桌后坐下，“特别行动队呢？”
“三条线索都在推进，但速度慢了。”陈锋汇报，“新科生物的海外资金追踪，技术部门那边缺少您的签字，申请不到高级别授权，只能追踪到第三层账户。cx-7的生产设备来源，药监部门的协查函也需要您签发，现在卡在流程里。”
陆晓龙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赵局不是代管吗？”
“赵局签了几份，但他对具体技术细节不熟悉，有些申请他不敢轻易批。”陈锋说，“而且赵局最近忙，经常不在局里。”
“明白了。”陆晓龙打开电脑，“这样，你以书面形式把目前遇到的障碍整理一份报告，说明技术必要性和紧急性，我以顾问身份写推荐意见，你拿去给赵局签。”
“这能行吗？”
“顾问有建议权。”陆晓龙说，“至于赵局签不签，那是他的事。但至少我们把该做的做了。”
陈锋眼睛一亮：“好办法。我马上去办。”
陈锋离开后，陆晓龙开始整理办公室。书柜里已经放了一些训练教材和参考资料，他把自己带来的几本专业书也放进去。
敲门声响起。
“请进。”
门开了，周雨薇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她穿着训练服，头发扎成马尾，脸上有些汗，显然是刚训练完。
“陆……陆顾问。”她轻声说。
“进来吧，雨薇。”陆晓龙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周雨薇走进来，关上门，在椅子上坐下。她把文件夹放在桌上：“这是我上周的战术分析作业，苏慧教官说想让您看看。”
陆晓龙接过文件夹翻开。里面是一份完整的城市反恐作战推演报告，三十多页，图文并茂，分析得很细致。
“你独立完成的？”他问。
“大部分是，张玲帮我核对了数据。”周雨薇说，“陆顾问，欢迎回来。”
陆晓龙抬头看着她：“谢谢。你这几天怎么样？”
“还好。”周雨薇顿了顿，“训练正常，学习正常。就是……有些议论，但我不在意。”
“格斗课呢？心理障碍有改善吗？”
“李教授给我做了两次心理疏导，好一些了。”周雨薇说，“昨天对抗训练，我没有再犹豫。”
陆晓龙点点头，继续翻看报告。翻到最后一页时，他看到一行小字，用铅笔写的：“绿萝长得很好。”
他抬眼看向周雨薇。她微微低头，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报告我收下了，写得不错。”陆晓龙合上文件夹，“有几个地方可以优化，我批注后让陈锋教官带给你。”
“谢谢陆顾问。”周雨薇站起身，“那我先回去训练了。”
“等等。”陆晓龙叫住她，“雨薇，有件事要告诉你。”
周雨薇重新坐下，认真地看着他。
“我现在是顾问身份，职权冻结，不能直接指挥训练中心的工作。”陆晓龙说，“这意味着，我不能像以前那样给你太多指导。以后的学习和训练，主要要靠你自己，还有苏慧、陈锋他们。”
“我明白。”
“但是，”陆晓龙放缓语速，“如果你遇到真正的困难，或者有重要的事情，仍然可以来找我。顾问有建议权，我可以提供建议。”
周雨薇的眼睛亮了亮：“我明白了，陆顾问。”
她离开后，陆晓龙看着窗台上的绿萝。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叶片上的水珠闪闪发光。
下午四点半，陈锋带着整理好的报告回来了。
“龙队，这是三条线索目前遇到的障碍清单。”陈锋把文件放在桌上，“按照您的意思，每项都说明了技术必要性和紧急性。您看看还需要补充什么。”
陆晓龙仔细翻阅。报告写得很详细，把每个环节的卡点都列出来了，还附上了技术部门的专业意见。
“可以了。”他在最后一页签上名字，“顾问陆晓龙，建议批准。拿给赵局吧。”
“赵局下午在局里开会，我明天一早送过去。”陈锋收起文件，“对了，还有个情况。”
“说。”
“周雨薇的叔叔周建业，昨天来训练中心了。”陈锋压低声音，“以家长名义，说要了解侄女的学习情况。我接待的，聊了二十多分钟。”
陆晓龙眼神微凝：“他问了什么？”
“主要问周雨薇的训练表现，有没有参与什么特殊项目，还问……”陈锋顿了顿，“问您现在的情况，说听说了审查的事，表示关心。”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您今天刚回来，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周雨薇的训练表现很好，没有参与特殊项目。”陈锋说，“他看起来不太信，但也没多问。”
“他什么时候走的？”
“聊完就走了，没去见周雨薇。”陈锋说，“但我注意到，他的车在训练中心外停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离开。”
陆晓龙走到窗边，看向训练中心大门方向：“他在观察，或者等人。”
“我也这么想。”陈锋说，“龙队，周建业最近动作不少。李明哲监测到，他上周去了两趟深圳，见了几个外贸公司的人。李国强那边倒是很安静，几乎不出门。”
“暴风雨前的宁静。”陆晓龙说，“陈锋，你继续盯紧特别行动队的线索。职权上我帮不了太多，但分析判断上，我可以支持。”
“明白。”陈锋走到门口，又回头，“龙队，其实大家都很高兴您回来。职权冻结只是暂时的，我们都知道。”
陆晓龙笑了笑：“快去忙吧。”
傍晚六点，训练中心结束一天的训练。陆晓龙站在顾问室窗前，看着学员们列队走向食堂。
他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
“陆晓龙同志吗？我是市委办公厅的李秘书。”电话那头是个男声，“领导想请你明天上午十点来一趟，了解些情况。”
“哪位领导？”
“见面就知道了。”李秘书说，“地址我会发到你手机。请准时到。”
电话挂断。几秒钟后，一条短信进来，是一个市委大院里的地址。
陆晓龙看着短信，眉头微皱。市委领导？了解情况？
他拨通了赵永刚的电话：“赵局，我刚接到市委办公厅的电话，让我明天上午去一趟。”
赵永刚沉默了几秒：“哪位领导？”
“没说。只说领导想了解情况。”
“去。”赵永刚说，“可能是好事。审查结论今天刚宣布，市委那边就找你，说明有人关注这个案子。晓龙，记住，你现在是顾问，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明白。”
挂断电话，陆晓龙重新看向窗外。夜幕降临，训练中心的灯火依次亮起。
职权冻结，行动不限。
这是一个微妙的平衡。他不能指挥，不能下令，不能调动资源。但他可以观察，可以分析，可以建议，可以用自己的方式继续工作。
而且，有些行动，不需要职权。
比如，明天上午的会面。
比如，私下里的调查。
比如，对那些试图诬陷他、阻碍调查的人的还击。
陆晓龙关掉办公室的灯，锁上门。走廊里很安静，其他办公室的人已经下班了。
他走下楼梯，走出行政楼。夜晚的训练中心很安静，只有巡逻队的脚步声。
大门口，门卫看到他，立正敬礼：“陆顾问，下班了？”
“下班了。”陆晓龙点头，“辛苦了。”
职权可以冻结，但行动不会停止。
真相，终将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