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浔喉头腥甜未散,后背撞地的震痛顺着脊椎爬升。他没倒,借那股反冲之力将呼吸压进丹田,一寸一寸稳住气息。右手仍死死扣着情剑剑柄,剑尖抵在铁链第七节凹点,银光未灭,如一线火种悬于风中。
血魔教主那一击虽被挡下,余劲却震得他五脏翻涌。肩头旧伤裂开更深,血浸透粗布短打,黏在皮肉上,每一次呼吸都像有铁钩在肋骨间刮动。可他知道,不能停。刚才那一瞬的共鸣不是错觉——封印松了。
他咬破舌尖,剧痛刺穿混沌。这一次不再强压灵力,而是缓缓收束残存气息,按《禁器枢解录》所载“灵引三息法”调息:吸气聚灵,屏息导引,呼气渗入。每一息都极慢,如同在刀锋上行走,稍有不慎便会坠入虚无。
情剑微微震颤,剑尖银光随呼吸起伏,像是与某种沉睡之物应和。铁链内部传来极细微的嗡鸣,起初如蚁行,继而渐成脉动。第七节凹点处的血纹流转速度变了,不再是原先那种急促循环,而是三缓一滞,仿佛被什么力量牵制住了节奏。
澹台静依旧静坐,蒙眼绸带垂落肩头。她没有睁眼,但指尖微不可察地蜷了一下。神识早已探入铁链深处,感知到那层厚重封印正被一股温和而坚定的力量缓缓撬动。她没说话,只是将心神沉得更深,以神识为引,暗中呼应那缕剑意。
血魔教主立于石台边缘,掌心血光吞吐不定。他原本打算等陈浔力竭自溃,可此刻铁链异动让他瞳孔微缩。那银光虽弱,却带着古法独有的韵律,分明是失传已久的“灵引道”。他右脚微跛,重心偏移,目光死死盯着陈浔的动作。
这不是蛮力破阵,是用命在喂一道早已断绝的传承。
陈浔额角冷汗混着血水滑落,滴在剑身上,又顺着剑锋流入凹点。他能感觉到,每推进一分,心神就被抽走一丝。铁链封印不仅抗拒外力,更会反噬施术者意志。方才他眼前闪过幻象——灶火熄灭,门扉紧闭,雪夜再无人归来。那是记忆中最孤寒的一晚,几乎让他松手。
但他记得她教他第一式剑招时说的话:“剑修出剑,不在快慢,而在不退。”
他稳住呼吸,改用“游丝导引术”,不再强行灌注,而是让灵力如细线般徐徐渗入。情剑银光随之转柔,不再剧烈震荡,反而与铁链内部的脉动渐渐同步。第七节凹点开始泛出一圈微弱光晕,像月照寒潭,一圈圈扩散开来。
整条锁链低鸣不止,声波震动空气,连带四周石壁都出现蛛网状裂痕。一道细微缝隙从石台边缘蔓延而出,尘灰簌簌落下。
血魔教主眼神骤厉。
他终于明白,这少年不是在硬闯,是在唤醒。缚灵链本是活器,以神魂为祭、血脉为引才能激活,可如今却被一缕纯粹剑意撬动了核心机括。若任其继续,封印剥离只是时间问题。
他不再等待。
右掌猛然一握,血光化作无形波纹向四周扩散。空气扭曲,地面浮尘无风自动,形成一圈圈涟漪般的扰动。这是血气震荡之术,不伤人,却足以打乱施法节奏。尤其对需要精密操控灵力的古法而言,哪怕一丝波动,都可能导致反噬。
陈浔立刻察觉。
耳畔嗡鸣加剧,体内灵流几欲错乱。他闭眼,不再依赖视觉,全凭澹台静神识微动判断外界变化。她指尖轻颤一次,便是干扰来袭;若归于平静,则说明波动已过。他肘部撑地,稳固身形,右手稳持情剑,任外界纷扰,灵引不止。
血魔教主冷笑,加大血气扰动。可无论他如何搅动空气,那银光始终未断,反而在波动间隙中愈发稳定。第七节凹点的光晕已扩展至整节锁链,血纹停滞时间越来越长,有时甚至长达五息不动。
封印,在松。
陈浔嘴角溢血,脸色惨白如纸,可双目清明如刃。他知道,自己撑不住太久。经脉干涸,灵力枯竭,全靠一口执念吊着。但他也清楚,只要再往前推半寸,这链子就再也锁不住她。
他默念旧事——平安镇屋檐下的粥香,盲女坐在门槛上听雨,他笨拙地递上一把油纸伞。那些日子没有灵力滔天,没有生死对决,只有两个人,在尘世里彼此取暖。
这些记忆成了锚,把他从虚妄中拽回。灵力虽弱,却越发凝练,顺着情剑一点一点渗入铁链核心。
澹台静忽然轻吸一口气。
她感知到了——那层封锁,裂了。
不是崩塌,而是像冰面初融,出现了一道极细的缝隙。虽然转瞬又被压制,但确实存在过。她的神识贴着那道裂痕掠过,感受到一股久违的自由气息,短暂得如同幻觉,却让她心口猛地一热。
她没动,也没出声。可嘴角那抹极淡的弧度终究没能藏住。
血魔教主看在眼里,脸色阴沉如铁。
他知道不能再等。这一套古法若真被重启,缚灵链不仅会失效,甚至可能倒转反噬。他右脚微挪,准备突袭,可就在抬步刹那,陈浔猛然抬头。
双目如电,直刺而来。
两人目光相撞,无声交锋。
“你怕了。”陈浔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它在动,你不该退那一步。”
血魔教主冷笑:“区区松动,也配称破局?”
话音未落,他掌心血光暴涨,凝聚成一道螺旋血刃,悬于掌心,蓄势待发。可他没出手,只是站在原地,紧盯陈浔动作,像一头伺机而动的猛兽。
陈浔低头,看着情剑剑尖。银光流转,第七节凹点已泛起一圈完整光环,铁链震颤频率彻底改变,由急促转为深沉,如同心跳复苏。他知道,离解开还远,但路已通。
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残存的气息压入剑身。情剑嗡鸣加剧,剑尖银光大盛,竟隐隐与铁链共鸣。
铁链第七节发出一声低沉轰鸣,整条锁链震颤不休,血纹停滞六息,复又流动,但轨迹已变。
血魔教主右脚踉跄,眼中怒意翻涌。
他知道,这场对峙已不再是杀与被杀的较量,而是谁先耗尽最后一口气的博弈。
陈浔跪坐于地,左肩血染重衣,面色惨白,但双目清明,情剑仍抵铁链第七节凹点,银光流转不息,铁链已有明显松动感,尚未解脱。
澹台静依旧被锁于血池中央柱上,蒙眼未除,气息微弱却神识清醒,嘴角隐现一丝极淡欣慰。
血魔教主立于石台边缘,右脚微跛,掌心血光未散,眼神阴沉紧盯陈浔动作,蓄势待发,尚未出手。
陈浔右手微微加重力道,情剑剑身震颤加剧,银光如潮水般涌入凹点。
铁链第七节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