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浔的手指抠进碎石,掌心被血与尘土黏成一片。那半寸距离像是隔着千山万水,可他不能停。肩头的伤口早已撕裂,血顺着臂膀滑落,在地上拖出一道暗红痕迹。他咬牙,用肘关节狠狠抵地,整个人向前一蹭,终于将情剑剑柄攥入手中。
剑身微颤,像是回应他的触碰。
就在这时,脑海中骤然闪过一页泛黄纸页——玄剑门藏经阁深处,他曾在夜深人静时翻过一本古卷。封面无字,唯有火漆封印,破开后露出《禁器枢解录》四字。当时只觉晦涩难懂,匆匆掠过,如今那画面却清晰浮现:锁链缠符,旁注小字“非力可断,唯灵引道”。
他瞳孔一缩。
第七节凹点,正是图中所绘“灵枢之眼”。
血魔教主正抬步逼近,右脚虽跛,气势却如黑云压城。他掌心血光吞吐,杀意已凝至顶点。可就在他欲出手瞬间,陈浔猛地抬头,眼中不再有痛楚,只剩清明。
他缓缓将情剑横于膝前,双手合握剑柄,闭目内视。体内残存的纯阳之气散乱如风中残烛,经脉如同干涸河床,稍一牵引便传来撕裂之感。他咬破舌尖,剧痛令神志为之一清,强行引导那一缕微弱气息自丹田升起,经膻中、玉堂,最终汇聚于右掌劳宫穴。
指尖微动,灵力如丝线般缠绕剑锋。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铁链第七节凹点上,不再有丝毫急躁。情剑尖端轻触其上,如同笔尖点墨,灵力徐徐渗入。没有轰鸣,没有炸响,只有极细微的嗡鸣自铁链深处传出,仿佛远古钟声在深渊回荡。
血纹流动的速度慢了下来,像是被某种古老节奏牵制。
澹台静蒙眼静坐,神识却早已感知到变化。她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她知道他在做什么,也知道这一步有多险——若灵力失控,反噬之力足以让他当场爆体而亡。但她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将神识沉入铁链,与那股渗入的剑意遥遥呼应。
血魔教主脚步一顿。
他本欲一掌拍下,终结此子性命,可眼前景象却让他迟疑。那少年跪坐于地,剑尖轻触锁链,动作缓慢却坚定,竟似在施展某种失传古法。他眯起眼,掌心血光微微收敛。
“你想以灵引法?”他冷笑,“你以为这点残存之力,也能触动‘缚灵链’的核心?”
陈浔未答,额角青筋跳动,汗水混着血水流下。他能感觉到,铁链内部有一层封印正在松动,但极其顽固,需持续注入稳定剑意才能推进。稍有中断,前功尽弃。
血魔教主眼中杀意再起,右掌猛然抬起,血光暴涨,掌心凝聚一道螺旋血刃,直指陈浔后心。
劲风袭来,陈浔猛然睁眼,左手反手抓起一把碎石,迎面掷出。同时情剑横扫地面,激起烟尘扑面。他旋身侧滚,将身体挡在铁链与教主之间,脊背挺直,剑锋斜指前方。
“你要打断我,”他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就得先踏过我的尸首。”
血魔教主收势,血刃悬于掌心未发。
他盯着陈浔,眼神阴沉。他知道这少年一旦拼死护法,临死前或许真能解开一丝封印。而只要澹台静脱困一分,局势便会彻底失控。他不怕死战,怕的是功亏一篑。
烟尘缓缓落下,石台重归寂静。
陈浔跪坐原地,右手仍贴剑锋,灵力持续注入。铁链低鸣不止,第七节凹点处泛起微弱银光,如同呼吸般明灭。那光芒极淡,却让血魔教主瞳孔微缩。
他退了三步,立于石台边缘,右手凝血未散,紧盯陈浔动作,伺机而动。
时间仿佛拉长。每一息都沉重如铅。
陈浔额头冷汗涔涔,体内灵力几近枯竭。他能感觉到,那封印松动了一丝,但远未到解除的地步。必须继续。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残存的气息压入剑身,情剑嗡鸣加剧,剑尖银光渐盛。
铁链震颤频率开始变化,由急促转为规律,像是被某种古老韵律所控。
澹台静忽然轻叹一声,极轻,几乎融进铁链嗡鸣。她的神识感知到,那层封锁正在缓慢剥离,虽然微弱,却是真实的进展。她嘴角微微动了一下,终究未语。
血魔教主终于察觉不对。他右脚微挪,准备突袭,可就在他抬步刹那,陈浔猛然抬头,双目如电,直刺而来。
“你退过一次。”陈浔低声道,“就不会再有机会。”
血魔教主冷笑:“凭你也配定我的进退?”
话音未落,他身形暴起,右掌血刃脱手而出,化作一道血虹直射陈浔面门!
陈浔不闪不避,左手猛拍地面,借力腾身半尺,情剑顺势上撩,剑锋划过空气,竟在血刃前方织出一层薄如蝉翼的光膜。那是他以残余剑意强行催动的护盾,脆弱却精准。
“砰!”
血刃撞上光膜,炸开一团血雾。
陈浔被冲击掀飞,后背重重撞地,喉头一甜,鲜血从唇角溢出。但他落地瞬间便强行翻身,再度跪坐,情剑依旧稳稳指向铁链,剑尖银光未断。
铁链嗡鸣更甚,第七节凹点银光流转,竟隐隐与情剑共鸣。
血魔教主落地,右脚踉跄,脸色微变。他没想到这少年重伤至此,还能挡下他全力一击。更没想到,那该死的古法竟真在生效。
他盯着陈浔,眼中怒意翻涌,却不再贸然进攻。
他知道,这场对峙已不再是力量的较量,而是意志的熬炼。谁能撑到最后,谁就能决定结局。
陈浔低头看着剑尖,银光微弱却稳定。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灵力即将耗尽,意识也开始模糊。但他不能停。
他想起平安镇的灶火,想起雪夜里把她抱进屋的那一刻,想起她教他运剑时说的那句“剑修的命,不在天,不在命,而在自己手里”。
他缓缓抬起左手,抹去唇边血迹,右手加重力道,将最后一丝纯阳剑意压入情剑。
剑身剧烈震颤,发出清越龙吟。
铁链第七节凹点银光大盛,血纹停滞,整条锁链发出低沉轰鸣,仿佛某种古老机关正在苏醒。
血魔教主眼神骤厉,右掌再次凝聚血光。
陈浔察觉,猛然抬头。
两人目光相撞,杀意与决意在空中交锋。
陈浔咬牙,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
“这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