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浔的手指抠进碎石,指甲崩裂,血混着泥渗入掌心。他右臂颤抖着向前探去,终于抓住了情剑的剑柄。那冰冷的触感顺着手心蔓延,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将他从昏沉中拽回。
他咬牙撑起身体,左肩猛然一紧,旧伤处如被刀割般撕裂开来。鲜血瞬间浸透粗布短打,顺着胳膊蜿蜒而下,滴落在地,砸出一个个暗红斑点。他左手死死压住伤口,指缝间不断涌出血沫,可右手却稳稳握住了剑。
血魔教主站在高台残骸上,喘息未定,目光却如鹰隼般锁着他。见陈浔竟还能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作阴冷笑意。
“还想站起来?”他声音沙哑,却带着讥讽,“那就别怪我让你跪着死。”
话音未落,他双掌一错,残存血气自四肢倒卷,凝聚于右掌。掌心血光翻涌,凝成一道旋转血刃,锋芒直指陈浔咽喉。
陈浔不语,只将情剑拄地,借力站直。他呼吸粗重,额角冷汗与血水混在一起滑落,视线微微发黑。但他仍抬起眼,望向血魔教主,眼神未有一丝退让。
血刃疾射而出,破空之声刺耳。
陈浔侧身避让,动作却因左肩剧痛而迟滞半分。血刃擦过胸前,划开一道深痕,衣衫碎裂,皮肉翻卷。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两步,脚下踩到湿滑血迹,险些跌倒。
他强提一口气,剑尖点地,稳住身形。
血魔教主冷笑,双掌连拍,三道血弧接连射出,封住他前后左右退路。陈浔横剑格挡,第一道被剑脊弹开,第二道削在剑刃,火星四溅;第三道来势更快,他闪避不及,只得用剑身硬接。
“砰!”
巨力撞来,虎口崩裂,整条右臂发麻。他被震得连退数步,左肩伤口再度崩裂,血流如注。脚下碎石松动,他终是支撑不住,单膝跪地,情剑插入地面,才没彻底倒下。
血魔教主缓步走下高台,每一步都踏在血泊之中。他俯视着陈浔,眼中杀意沸腾。
“你护不了她。”他低声道,“你也救不了自己。”
陈浔低头看着插在地上的剑,手指紧紧攥住剑柄,指节泛白。他喉咙滚动,咽下一口腥甜,缓缓抬头。
就在这时——
“陈浔,小心!”
那一声呼喊自血池中央传来,清冽如泉,却又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
陈浔猛然转头。
澹台静依旧立于铁链之间,月白长裙染血,淡青绸带覆目。她双手紧握铁链,指尖发白,眉头紧蹙,神情前所未有的焦灼。那一声呼喊像是撕开了她长久以来的冷静外壳,露出了底下最真实的情绪。
陈浔怔住。
他从未听过她这样说话。没有疏离,没有克制,只有纯粹的、无法掩饰的担忧。
那一瞬,他心中某处狠狠颤了一下。
血魔教主察觉异样,回头瞥了一眼,随即狞笑:“怎么?她终于怕了?”
陈浔不答。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紧扣剑柄,一点一点,将身体从地上撑起。左肩的血仍在流,可他的背脊却挺得笔直。
“我还……能战。”他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
他拔剑而起,剑锋横于胸前,脚步虽虚浮,却一步步向前挪动。每走一步,左肩便传来钻心之痛,可他没有停下。
血魔教主眯起眼,不再多言,双掌猛然合拢,血气翻腾,掌心再度凝聚出一道血矛。他手臂一振,血矛如离弦之箭,直刺陈浔心口。
陈浔举剑格挡,剑身与血矛相撞,发出刺耳金鸣。他被巨力逼退,脚下踉跄,右脚踩空,半边身子滑入血池边缘的赤浪之中。池水滚烫,腐蚀着伤口,痛得他几乎窒息。
他咬牙,左手猛拍池岸,借力翻身而上,滚倒在地,情剑仍死死握在手中。
血魔教主逼近,居高临下:“你已经不行了。何必再撑?”
陈浔趴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汗水与血水混在一起,顺着下巴滴落。他缓缓抬头,望向澹台静的方向。
她依旧站着,双手紧握铁链,神识如风掠过战场,仿佛正注视着他。
他忽然笑了。
不是嘲讽,也不是轻蔑,而是一种近乎温柔的坚定。
他撑起身体,单膝跪地,再慢慢站起。情剑拄地,剑尖微微晃动,却始终未倒。
血魔教主眼中杀意更盛,双掌再次蓄力,血光在掌心疯狂旋转,形成一团凝实的血球,压迫感扑面而来。
陈浔盯着他,呼吸渐稳。
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左肩的伤在不断失血,经脉受创,灵力运转滞涩,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可他还站着。
只要他还站着,就不能让那个人失望。
血球轰然射出,直取他头颅。
陈浔横剑,迎上。
剑锋与血球相撞,炸出漫天血雾。冲击波将他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石柱上,喉头一甜,鲜血从嘴角溢出。
他滑落在地,单膝跪地,情剑插入地面支撑身体。左手死死按住左肩,可血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涌。
澹台静站在原地,手指深深掐进铁链,指节发白。她虽看不见,却能感知到他的气息正在一点点变弱。那一声“小心”之后,她再未开口,可紧锁的眉头和微颤的唇角,已泄露了所有情绪。
陈浔抬起头,望向她所在的方向。
他想说“我没事”,可话到嘴边,只化作一声低喘。
他抬起右手,抹去嘴角血迹,缓缓将情剑从地上拔起。剑身沾满血污,可在他手中,依旧稳如磐石。
血魔教主站在不远处,喘息粗重,显然也已力竭。他盯着陈浔,眼中忌惮渐生。
这个少年明明已经摇摇欲坠,却始终不肯倒下。
他不信命,不怕死,甚至连疼都不怕。
血魔教主冷笑一声,抬起手,指尖滴血,在空中缓缓画出一道符文。
陈浔拄剑而立,目光如炬。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但他知道,只要他还站着,就绝不能让那道声音,再为他喊出第二声“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