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的第一晚，霍格沃茨像被罩进了一个无形的笼子。
晚上十点整，城堡各处的走廊自动亮起蓝光，标记出“巡逻区域”。
画像们接到指令，必须报告任何在宵禁后游荡的学生。
就连幽灵们也被“建议”减少夜间活动。
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里挤满了人。
平时这个时间，大部分学生会回宿舍休息，但今晚，一种压抑的反抗情绪让很多人留在楼下。
“这太荒唐了。”迪安·托马斯在壁炉前发牢骚，“十点？我奶奶都没这么早睡。”
西莫往炉火里扔了张羊皮纸，看它燃烧：“他说是为了安全。我看是为了控制。”
哈利、罗恩和赫敏坐在角落的桌子旁，假装在写作业，实际在低声交谈。
“聚会时间必须调整到宵禁前。”赫敏在羊皮纸上写，而不是说出来，“晚上八点到九点半，最多一个半小时。”
“但那个时间很多人在图书馆或公共休息室。”罗恩写回去。
“所以我们得找更隐蔽的理由。”赫敏的羽毛笔快速移动，“比如‘魔药学习小组’——斯内普教授的作业够多，这个理由合理。”
哈利点头。他感觉到口袋里的金属片在微微发热，像在提醒他什么。
晚上十点半，费尔奇开始了第一次巡逻。
他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伴随着洛丽丝夫人脖子上铃铛的轻响。每隔几分钟，就能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回宿舍去！宵禁时间！”
十一点，威尔克斯亲自巡视了格兰芬多塔楼。
他没有进来，只是站在胖夫人肖像外，和胖夫人交谈了几句。
“他在问今晚有没有人试图出去。”胖夫人在威尔克斯离开后，对准备进门的学生们说，“我说没有。但说实话，孩子们，最近小心点。那个人……眼神不对劲。”
哈利睡前检查了金属片。眼睛的刻痕依旧闭合，但温度比平时高。他把金属片放在床头柜上，盯着它看了很久才睡着。
凌晨三点，他醒了。
不是噩梦惊醒。是一种……被召唤的感觉。
金属片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绿光。
哈利坐起身，看向对面床铺。罗恩在打鼾，纳威的床帘里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他轻轻下床，拿起金属片。
绿光不是持续的，而是像呼吸一样明灭。
每闪一次，哈利就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牵引力，指向某个方向。
城堡深处。
他披上隐形衣，握住魔杖，悄悄溜出宿舍。
公共休息室里一片漆黑，只有炉火的余烬发出暗红的光。
胖夫人的肖像虚掩着——她似乎睡着了。
哈利溜进走廊。宵禁的蓝光还亮着，像一条条发光的带子铺在地上。
他避开这些光，贴着墙根走。
牵引力越来越强。
不是金属片在动，是他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回应。
伤疤没有痛，但那种感觉……很熟悉。和一年级时寻找魔法石时类似，但又不同。
更古老。更黑暗。
他走下旋转楼梯，穿过空荡荡的礼堂，进入地下走廊。
厨房入口附近的盔甲静立着，头盔下的黑暗像在注视他。哈利加快脚步。
牵引力突然转向。
不是厨房。是更下面。
他停在一面普通的石墙前。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潮湿的石头和青苔。
但金属片的绿光变强了。
哈利伸手触摸石墙。冰冷粗糙。但当他拿着金属片靠近时，石墙表面浮现出极淡的银色纹路。
蛇纹。
和金属片上的一样。
一个低语声响起，不是从金属片，而是从墙壁深处。
“……进来……”
石墙无声地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狭窄楼梯。空气涌出，带着陈年的尘土味和……金属的锈味。
哈利犹豫了。
这是个明显的陷阱。但牵引力强烈得几乎让他无法抗拒。
他踏进楼梯。
石墙在身后闭合。黑暗笼罩了他。金属片的绿光成了唯一光源，照亮脚下陡峭的石阶。
向下，向下，再向下。
他数到两百级台阶时，终于到了底。
一个圆形的小房间。直径不过十英尺，墙壁光滑如镜，反射着金属片的绿光。房间中央有一个石台，台上放着一个东西。
一个金色的杯子。
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它也散发着奢华的光芒。杯身雕刻着精美的图案——獾，赫奇帕奇的象征。但杯沿镶嵌的宝石是深绿色的，像蛇的眼睛。
斯莱特林的金杯。
哈利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知道这是什么。赫奇帕奇的遗物，被盗，被玷污，被做成魂器。
他走近石台。
金杯静静地立在那里，看似无害。但哈利能感觉到它散发出的黑暗波动，和金属片的波动共鸣。
“别碰它。”
声音从身后传来。
哈利猛地转身，魔杖举起。
斯内普站在楼梯入口，黑袍几乎融入黑暗，只有苍白的脸在绿光中浮现。
“教授……”
“退后，波特。”斯内普的声音很低，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哈利后退一步。斯内普走上前，魔杖指向金杯，杖尖发出银色的光，扫过金杯表面。
金杯突然震动起来，发出刺耳的嗡鸣。杯身的金色褪去，露出底下暗沉的黑色。獾的图案扭曲，变成了缠绕的蛇。
“它被唤醒了。”斯内普说，魔杖没有放下，“你的靠近激活了它。”
“我不知道——”
“显然。”斯内普打断他，“但威尔克斯知道。或者至少，他怀疑这里有东西。”
哈利这才注意到，石台边缘有新鲜的刮痕，像是有人试图移动金杯但失败了。
“他来过？”
“昨晚。”斯内普说，“但没能突破防护。金杯被强大的古代魔法保护，只有特定条件才能移动。”
“什么条件？”
斯内普看向哈利手里的金属片：“斯莱特林的血脉。或者……带有他印记的物品。”
哈利握紧金属片。
“所以威尔克斯在找这个？为了拿到金杯？”
“可能。”斯内普说，“也可能为了毁掉它——如果他知道这是什么。或者为了献给黑魔王——如果他是食死徒。”
“我们该怎么办？”
斯内普沉默了几秒。他的魔杖继续释放银色光芒，压制着金杯的震动。
“金杯不能留在这里了。威尔克斯已经找到入口，下次他会带更专业的工具。”
“但您说只有特定条件——”
“我改变条件。”斯内普从袍子里取出一个小铅盒，盒盖上刻满复杂的符文，“临时措施。用这个封印它，阻断魂器与外界的联系。但只能维持一段时间。”
他打开铅盒。里面是空的，但散发出强烈的隔绝魔法波动。
“用金属片引导它进去。小心，不要直接接触。”
哈利举起金属片，对准金杯。金属片上的眼睛刻痕突然睁开，射出细细的绿光，连接金杯。
金杯剧烈震动，几乎要跳下石台。但绿光像绳索一样缠住它，缓慢但坚定地把它拉向铅盒。
过程持续了一分钟。当金杯终于落入铅盒时，斯内普立刻关上盖子，施加了七道不同的封印咒。
震动停止了。房间里的黑暗波动消失了。
但金属片上的眼睛没有闭上。它在看着铅盒。
“它想要回去。”哈利低声说。
“当然。”斯内普收起铅盒，“它们是一体的。或者说，曾经是一体的。”
他看向哈利：“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格兰杰和韦斯莱。魂器的存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但赫敏已经——”
“她知道有魂器，但不知道这个。”斯内普说，“保持这样。这是保护她。”
哈利点头，但心里不舒服。对赫敏和罗恩隐瞒，感觉像背叛。
他们离开小房间。石墙在身后闭合，恢复原状。
回格兰芬多塔楼的路上，斯内普难得地解释了几句。
“威尔克斯会在三天内发现金杯不见了。他会怀疑，但无法确定是谁。你的任务是表现得正常，不要给他任何怀疑的理由。”
“他如果问起——”
“他不知道你知道。所以保持无知的样子。”斯内普在楼梯口停下，“另外，从明天开始，每天额外练习一小时大脑封闭术。金杯的波动可能在你身上留下了痕迹，需要清除。”
“在哪里练习？”
“我的办公室。晚上九点，宵禁前。”
哈利点头。
回到宿舍时，天还没亮。罗恩翻了个身，嘟囔了句梦话。
哈利躺在床上，却再也睡不着。
铅盒现在在哪里？斯内普会怎么处理它？毁掉？还是藏起来？
还有金属片——它和金杯的联系被切断了，但眼睛依然睁着。它在看什么？在等什么？
第二天早餐时，威尔克斯果然在礼堂里走动，观察每个学生的表情。
他的目光在哈利脸上停留的时间比平时长了几秒。哈利强迫自己专心吃麦片，不去对视。
上午的魔药课，斯内普如常地讽刺学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但下课前，他布置了一份额外作业：关于魔法物品的封印原理，下周交。
“特别是那些有自主意识或黑暗联系的物品。”他说，目光扫过全班，“正确封印它们，是防止灾难的第一步。”
哈利知道这是说给他听的。
午饭时，赫敏注意到哈利的心不在焉。
“你昨晚没睡好？”
“做了噩梦。”哈利半真半假地说。
罗恩吞下一口馅饼：“我也是。梦见被威尔克斯追着跑，他手里拿着个大网子。”
下午的黑魔法防御术课由麦格教授代课。她教他们更高级的铁甲咒变种，可以偏折恶咒而不是硬抗。
“节省魔力，增加持久性。”麦格教授说，“在实战中，活下来比炫技重要。”
下课时，威尔克斯出现在教室门口。
“精彩的课，麦格教授。”他微笑，“我能借用波特先生几分钟吗？关于他昨天交的作业，有些问题想请教。”
麦格教授皱眉：“现在是下课时间——”
“只要五分钟。”威尔克斯语气温和但坚持。
哈利看向麦格教授，她微微点头。
“去吧，波特。有问题随时找我。”
威尔克斯的临时办公室设在前任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办公室——也就是卢平、穆迪、乌姆里奇用过的房间。但他重新布置过，去掉了所有个人痕迹，像一个标准的魔法部办公室。
“请坐。”威尔克斯指向一把椅子。
哈利坐下。威尔克斯没有坐回办公桌后，而是靠在桌沿，姿态放松。
“我看了你的魔药学论文，关于月长石在镇定剂中的作用。”他说，“写得不错。但我注意到一个细节——你提到月长石可以‘吸收并转化负面魔力波动’。这个观点很新颖，能告诉我出处吗？”
哈利心里一紧。那是他从斯内普给的那本大脑封闭术书里看到的，融合进了论文。
“我自己想的。”他说，“在做魔药时感觉到的。”
“感觉到的。”威尔克斯重复，若有所思，“很敏锐的直觉。你知道，这种对魔力波动的敏感性……很罕见。尤其是在你这个年龄。”
他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书。
“我在研究霍格沃茨的古老魔法防护。城堡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魔法物品，有自我意识。它的某些部分……会对特定的人或物产生反应。”
他翻开书，停在某一页。上面是一张泛黄的草图，画的正是昨晚哈利去的那个小房间。
“比如这里。地窖下方的一个隐藏室。据记载，只有斯莱特林的后裔或持有他信物的人才能进入。”
威尔克斯看向哈利：“有趣的是，昨晚那里的防护被触发了。不是我——我还没找到进入的方法。也不是其他教授。所以我在想……会是谁呢？”
哈利保持面无表情：“我不知道。”
“真的？”威尔克斯走近一步，“因为今早我检查时，发现房间里的东西不见了。一个很重要的历史文物。赫奇帕奇的金杯。”
他的眼睛盯着哈利，淡蓝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温度。
“你知道吗，波特先生，盗窃学校财产是很严重的违纪行为。尤其是这种无价之宝。”
“我没拿。”哈利说，声音平稳。
“但你知道它在哪。”威尔克斯不是疑问，是陈述，“我能感觉到。你和那个金杯之间……有联系。”
他伸出手，不是要碰哈利，而是在空中虚抓，像在感受什么。
“你的魔力场里有它的残留。很微弱，但存在。就像你去过那里，靠近过它。”
哈利想起斯内普的话：金杯的波动可能留下了痕迹。
“我昨晚在宿舍睡觉。”他说。
“是吗？”威尔克斯微笑，“但你的室友说，你凌晨三点左右起床去厕所，很久没回来。”
罗恩？不，罗恩在睡觉。他在套话。
“我拉肚子。”哈利说，“在厕所待了半小时。”
“真不幸。”威尔克斯说，显然不信，“不过没关系。金杯有自我保护机制，拿走它的人……迟早会暴露。黑魔法物品总是这样，它们会腐蚀持有者。”
他坐回椅子上，恢复公事公办的表情。
“你可以走了，波特先生。不过记住——如果想起什么，随时来找我。主动交代，处罚会轻很多。”
哈利离开办公室，手心全是汗。
他没有直接回格兰芬多塔楼，而是去了有求必应屋。今天它变成了一间安静的书房。
他需要思考。
威尔克斯知道金杯的存在，知道它被拿走了，怀疑哈利。但他没有证据，也不敢直接指控——哈利的名声和邓布利多的保护让他有所顾忌。
但这也意味着，威尔克斯会加紧监视。
而且他提到了“黑魔法物品会腐蚀持有者”——他到底知道多少关于魂器的事？
晚上九点，哈利准时出现在斯内普的办公室。
“威尔克斯找你了。”斯内普说，不是询问。
“他怀疑我拿了金杯。”
“意料之中。”斯内普指向房间中央的冥想盆——哈利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它，“今晚我们做点特别的。不是练习封闭，而是学习……伪装。”
“伪装？”
“让你的思想看起来像别人的。”斯内普说，“如果威尔克斯试图对你用摄神取念——他迟早会——你需要有备用的、无害的记忆供他翻阅。”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小瓶银色的记忆，倒进冥想盆。
“这是我编辑过的记忆。一个普通学生的日常：上课，吃饭，写作业，魁地奇训练。没有秘密，没有魂器，没有dA。”
“但那是假的，他能看出来——”
“如果做得好，看不出来。”斯内普说，“记忆编辑是高深的大脑封闭术分支。你需要学会在脑子里建立一个‘表层’，下面才是真实的东西。当有人入侵时，他们只能看到表层。”
他让哈利进入冥想盆。
记忆很平淡。确实是普通霍格沃茨学生的生活。但哈利注意到细节很真实——走廊的光线，教室的气味，甚至同学衣服上的褶皱。
“大脑会自己填补细节。”斯内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只要框架真实，入侵者不会怀疑。”
半小时后，哈利出来，头有点晕。
“现在，尝试在你的意识表层覆盖这段记忆。”斯内普说，“像给书盖上一个新封面。下面的内容不变，但从外面看是另一本书。”
哈利闭上眼睛尝试。
起初很难。他的真实记忆不断冒出来。但慢慢地，他学会了隔离——把真实记忆锁在深处，让编辑过的记忆浮在表面。
“很好。”斯内普难得地给予肯定，“每天练习。直到能瞬间切换。”
练习结束时，斯内普说：“金杯在我这里，暂时安全。但威尔克斯不会放弃。他在城堡里还有其他目标。”
“什么目标？”
“密室。”斯内普说，“他确信斯莱特林的密室存在，而且里面有‘宝贵的东西’。他找海格问过八眼巨蛛的事——阿拉戈格的后代可能知道密室入口的位置。”
哈利感到一阵寒意：“他要打开密室？”
“可能。”斯内普说，“也可能只是想确认里面的东西是否还在。无论如何，我们需要在他之前找到密室，确保里面的东西安全。”
“但密室只有蛇佬腔能开。”
“你是蛇佬腔。”斯内普看着他，“而且威尔克斯可能也找到了其他方法。不要低估他的决心。”
离开地窖时，哈利感到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金杯，密室，威尔克斯，魂器，dA，宵禁……
一切都在收紧。
而金属片在口袋里，眼睛依然睁着。
仿佛在说：
游戏还在继续。
而且越来越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