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盯着纸条。
t. m. R.
字母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银光。他认得这字迹。二年级时，在密室里，日记本上的字也是这样优雅地浮现。
水晶瓶里的记忆在缓慢旋转。银白色，像液态的珍珠，但边缘泛着一丝不祥的暗红。
不能碰。
他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尖叫。这是陷阱。绝对是陷阱。
但另一个声音在低语：看看。看看他给你看什么。这是了解他的机会。
哈利后退一步，后背撞到了黑檀木书架。一本书掉下来，落在地上自动翻开。
不是书。是相册。
第一张照片：一个黑头发、相貌英俊的男孩，穿着霍格沃茨校袍，胸前是斯莱特林的徽章。他站在奖杯陈列室前，手里拿着特殊贡献奖的奖杯。
汤姆·里德尔。十六岁。
他在微笑。但那笑容不达眼底。
照片下面是手写标注：1943年，霍格沃茨。
哈利的手指在颤抖。他翻到下一页。
里德尔和斯拉格霍恩教授站在一起。魔药俱乐部。斯拉格霍恩拍着里德尔的肩膀，一脸得意。
再下一页。
里德尔在图书馆。独自一人。面前堆着厚厚的古籍。他的表情专注，眼神里有某种……饥饿。
然后是最后一张。
不是照片。是一幅素描。
画的是一个小房间。破旧，简陋。角落里坐着一个小男孩，蜷缩着身体。窗外的天空是铅灰色的。
素描下面有一行小字：伍氏孤儿院，1938年夏。
哈利感到呼吸困难。
这不对。伏地魔不会留下这种东西。不会展示自己的过去。
除非……
他猛地抬头，看向水晶瓶。
记忆在瓶子里起伏，像在招手。
“看看我。”一个声音说。
不是从金属片传来的。是从他脑子里。
“看看我是谁。”
哈利咬紧牙关。他转身想离开，但门不见了。墙壁光滑完整，没有出口。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那张桌子。
“懦夫。”声音低语，“不敢面对真相？”
“你不是真相。”哈利大声说，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你是谎言。”
“是吗？”
记忆瓶突然发出刺眼的光芒。哈利下意识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瓶子里出现了影像。
不是记忆。是实时的画面。
赫敏在校医院的病床上。她醒了，坐起身，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明。庞弗雷夫人递给她一杯药水。
罗恩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
安全。他们都安全。
然后画面变了。
格里莫广场12号。小天狼星坐在厨房里，面前摆着冷掉的茶。他盯着墙壁，眼神空洞。
卢平走进来，说了什么。小天狼星没有反应。
“他们在担心你。”里德尔的声音说，现在带着一丝嘲弄，“都在担心伟大的哈利·波特。而他在这里，玩着危险的小游戏。”
“闭嘴。”哈利说。
“看看未来。”
画面再次变化。
这次是噩梦。
霍格沃茨在燃烧。黑色的身影在走廊里穿梭。学生们在尖叫。
有人倒下了，魔杖从无力的手中滑落。
礼堂的屋顶破了。雨和灰烬一起落下。
教师席上，麦格教授挡在几个学生面前，魔杖高举。但她身上的袍子破了，在流血。
然后是最后一个人影。
他自己。
哈利看见自己站在废墟中央，浑身是血，魔杖指着前方。但他的眼神……空洞。像人偶。
对面站着伏地魔。蛇脸，红眼，嘴角是胜利的微笑。
“这就是结局。”里德尔的声音温柔如毒蛇，“如果你继续走这条路。”
“这不是真的。”哈利的声音嘶哑。
“不是吗？”
画面消失了。记忆瓶恢复平静。
房间里一片死寂。
哈利走到桌边。他盯着瓶子，手伸向瓶塞。
停住。
斯内普的话在耳边回响：“学习保护你的心智。”
这是测试。里德尔在测试他会不会屈服于好奇和恐惧。
哈利收回手。
他转向书架，开始仔细检查。
黑檀木的纹理很奇怪。近看才发现，那些“木纹”其实是极细的魔法符文，编织成复杂的图案。
防护咒。束缚咒。还有……某种窃听咒的变种。
这个房间本身就是一个监视器。
他触摸墙壁。冰冷的石头，但下面有微弱的魔力脉动。像心跳。
“有求必应屋回应了你的需求。”里德尔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赞许，“也回应了我的。有趣，不是吗？我们都能使用它。”
“你想做什么？”哈利问。
“谈话。只是谈话。”
“关于什么？”
“关于选择。”
桌子上的记忆瓶旁边，浮现出第二个瓶子。这个更小，装着金色的液体。
“左边是我的过去。”里德尔说，“右边是你的未来。选一个看看。”
“我不选。”
“那你永远出不去。”
哈利抽出魔杖：“阿拉霍洞开！”
咒语击中对面的墙壁，反弹回来，差点打中他自己。
“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哈利。”里德尔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越来越像我了。”
“我跟你不一样。”
“是吗？”
第三个影像出现了。
这次是德斯礼家。小哈利蜷缩在碗柜里，透过缝隙看外面的灯光。达力的生日派对在进行，笑声隔着门板传来。
然后是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十一岁的哈利看着其他孩子和家人告别。他独自坐着。
“孤独。”里德尔说，“我们都懂。”
“闭嘴！”
“愤怒。”里德尔继续说，“被误解。被排斥。被当作异类。我们都经历过。”
影像在变化。
哈利被摄魂怪袭击。听到妈妈的尖叫。
里德尔在孤儿院，别的孩子朝他扔石头，骂他“怪胎”。
哈利在三强争霸赛的迷宫里，塞德里克倒下。
里德尔……在杀害自己的父亲。
“不。”哈利后退，撞到桌子，“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声音追问，“我们都失去了父母。都在寻找自己的位置。都被迫变得……强大。”
金色的瓶子突然炸开。
不是爆炸，而是像花朵绽放。金色的雾气弥漫开来，在空气中形成新的画面。
这次是哈利自己。
但不是现在。是更年轻的，大概七八岁。他在学校的操场上，被达力和他的朋友追打。他摔倒了，膝盖流血。
然后达力突然停住，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围栏的铁丝自己扭动起来，像蛇一样缠住了达力的脚踝。
小哈利爬起来，看着自己的手，一脸恐惧和困惑。
“魔法。”里德尔的声音充满怀念，“第一次失控。那种力量涌出的感觉。既害怕……又兴奋。”
画面切换。
孤儿院。小汤姆站在房间里。对面的男孩在哭，脸上有淤青。
“他打我。”汤姆对院长说，声音平静，“我只是……让他停下来了。”
院长看向房间另一边。一个沉重的衣柜倒在男孩身上，压住了他的腿。
“我什么都没做。”汤姆说，眼神无辜，“它自己倒的。”
两个画面并列。
同样的年龄。同样的失控。同样的……后果。
“看见了吗？”里德尔轻声说，“我们是一样的人，哈利。只是选择了不同的路。”
“我永远不会选择你的路。”哈利咬牙说。
“为什么？因为爱？”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讥讽，“爱救了你？爱让你强大？多么……甜蜜的童话。”
银色的记忆瓶开始震动。
“让我给你看看爱的真相。”
瓶子自动打开。银色的记忆涌出，但不是雾状，而是像水流，在地面蔓延，形成一片……沼泽。
哈利看到了新的场景。
一个老妇人。穿着华丽但过时的袍子，戴着夸张的首饰。她在一个堆满古董的房间里，抚摸着一个小金杯。
赫普兹巴·史密斯。哈利认出她了——在邓布利多给他的记忆里见过。
她在微笑，对着空气说话。
“是的，很美，对吧？这是斯莱特林的金杯。还有这个，赫奇帕奇的金杯。我的收藏……”
她的眼神空洞。
然后汤姆·里德尔走进画面。年轻的，英俊的，带着谦逊的微笑。
“史密斯夫人，您真是太慷慨了，让我欣赏这些珍宝。”
“哦，汤姆，亲爱的，你这样的好孩子应该多看看这些……记住我们的传统……”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
里德尔在靠近。他的魔杖在袖子里。
“您累了，夫人。”他温柔地说，“让我帮您休息。”
魔杖尖端发出绿光。
不是阿瓦达索命。是别的什么咒语。老妇人眼睛闭上，陷入沉睡。
里德尔走向陈列柜。他打开玻璃罩，拿起斯莱特林的金杯。
他的表情变了。谦逊褪去，露出纯粹的贪婪和……喜悦。
“又一个。”他低声说，把金杯放进一个准备好的盒子里，“还需要两个。”
画面快进。
几天后。魔法部的调查员在史密斯老宅。
“心脏病发作。”治疗师说，“很突然。可怜的老夫人。”
里德尔站在角落，低着头，像在哀悼。
但当他抬起头时——只有一瞬间——哈利看到了他真正的表情。
得意。满足。冰冷。
画面消失。
记忆回到瓶子里。
“这就是爱给你的，哈利。”里德尔说，“一个老太太‘爱’这个英俊礼貌的年轻人，信任他，邀请他进入她的家。然后他偷走了她最珍贵的东西，并确保她永远不会说出去。”
“你杀了她。”
“我让她安息了。”声音纠正，“没有痛苦。比许多人得到的结局要好。”
哈利感到恶心。不只是因为看到的画面，还因为……里德尔语气里的理所当然。
“现在你明白了。”声音继续说，“爱是弱点。信任是愚蠢。仁慈是奢侈。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力量是真实的。”
“不对。”
“哦？”声音里带着期待，“证明给我看。”
房间开始收缩。墙壁在靠近。
“选择一个瓶子喝下。”里德尔说，“喝下我的记忆，你会理解我。喝下你的未来，你会看到结局。或者……”
桌子裂开了。
从裂缝里升起第三样东西。
一把匕首。
银质的，柄上镶嵌着绿宝石，刻成蛇眼的形状。
“毁掉它。”里德尔说，“毁掉这个房间的核心。然后离开。”
哈利盯着匕首。
“陷阱。”他说。
“所有选择都是陷阱，哈利。生活本身就是陷阱。重要的是……你选择掉进哪一个。”
墙壁更近了。天花板在下降。
空气变得稀薄。
哈利走向桌子。
他看着三个选项。
银色记忆瓶。
金色未来瓶。
蛇柄匕首。
他的手伸向——
魔杖。
他举起魔杖，但不是对着选项。
而是对着自己的太阳穴。
“摄神取念。”他对自己念咒。
剧痛袭来。
但伴随着疼痛的，是清晰的思维。
这个房间是魔法构造。它依赖他的情绪。他的恐惧。他的好奇。
里德尔在利用他们的精神连接。
切断连接。
哈利集中意念。
他想赫敏。不是病床上的赫敏，而是平时的她。在图书馆，皱着眉头翻书。在dA训练时，耐心纠正纳威的姿势。在火车上，滔滔不绝地讲着家养小精灵权益。
他想罗恩。下巫师棋时得意的表情。吃到鸡腿时满足的咂嘴。在棋室里牺牲自己时说“必须这样”。
他想小天狼星。在火炉里露出的笑脸。说“我宁愿死也不要背叛朋友”时的眼神。
他想卢平。温和的教导。守护神咒课上的鼓励。
他想邓布利多。半月形眼镜后的睿智目光。
温暖的感觉涌上来。
房间颤抖了。
“没用的。”里德尔的声音开始扭曲，“你逃不掉。”
“我不逃。”哈利说，声音坚定，“我留下。但按我的方式。”
他放下魔杖。拿起匕首。
不是用它刺向任何东西。
而是把它……折断。
绿宝石碎裂。蛇眼暗淡。
但房间没有崩溃。
相反，墙壁停止了移动。
“错了。”里德尔的声音带着困惑，“你应该……”
“我应该按你设计的剧本选？”哈利打断他，“不。我创造自己的选择。”
他把断成两截的匕首放在桌上。然后拿起银色记忆瓶和金色未来瓶。
把两个瓶子……对撞。
玻璃碎裂。
银色和金色的液体混合，在空中炸开，化作一片星云般的雾。
雾里出现了新的画面。
不是过去。不是未来。
是现在。
有求必应屋的真实样子。空荡荡的训练场。月光依旧。
而他站在房间中央，手里握着金属片。
金属片上的眼睛……闭上了。
“你……”里德尔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惊讶。
“我学会了。”哈利说，“从赫敏那里。从dA那里。从所有相信我的人那里。”
星云在旋转。形成一张张脸。
父母。小天狼星。卢平。韦斯莱一家。赫敏。罗恩。纳威。卢娜。金妮。邓布利多。甚至……斯内普。
“爱不是弱点。”哈利说，每个字都清晰有力，“它是盔甲。是魔杖。是守护神。”
他举起魔杖。
“呼神护卫！”
银色的牡鹿从杖尖跃出，照亮了整个房间。
黑檀木书架在融化。墙壁在退去。天花板消散。
最后只剩下真实的有求必应屋。
和他手里的金属片。
眼睛彻底闭上了。变成了一道普通的刻痕。
哈利跪倒在地，浑身被冷汗湿透。魔杖从颤抖的手中滑落。
但他笑了。
因为他赢了。
不是打败了谁。
而是没有变成对方期待的样子。
门重新出现。
他站起来，捡起魔杖和金属片。
离开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地上还有一点银色和金色的液体残留。
混合在一起，变成了透明的。
像眼泪。
他走出房间。
走廊里依旧安静。城堡在沉睡。
但哈利知道，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
他回到格兰芬多塔楼，爬进被窝。
金属片在手心，冰凉但平静。
他闭上眼睛。
这一次，没有低语。
只有安静。
和一点点……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