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哈利盯着窗外的灰白晨光，眼睛干涩发疼。
手里的金属片已经不再发光，但那种冰冷的触感还留在指尖。
罗恩在隔壁床上打着鼾。
哈利轻轻下床，走到窗边。
晨雾笼罩着黑湖，禁林边缘的树木像是蒙了一层纱。
一切看起来平静。
但他知道不是。
金属片在口袋里沉甸甸的。那个声音——冰冷滑腻的声音——整夜都在他脑海里回响。
“我认识你。”
不是错觉。绝不是。
他洗漱时动作很轻。
冰凉的水拍在脸上，稍微驱散了倦意。镜子里，他看见自己眼下的乌青和紧绷的嘴角。
“怎么了？”
罗恩的声音突然响起。哈利转身，看见好友揉着眼睛站在门口。
“没睡好。”哈利简短地说。
罗恩打量着他，眼神清醒了：“因为赫敏？”
“嗯。”
这是部分实话。
早餐时，礼堂的气氛很奇怪。
教师席上，乌姆里奇的位置空着。
麦格教授和斯普劳特教授在低声交谈，表情严肃。
弗立维教授用叉子戳着盘子，心不在焉。
“她没来。”罗恩压低声音。
“也许在收拾行李。”西莫满怀希望地说。
但哈利不这么认为。
他看到斯内普面无表情地切着香肠，动作精准得像在解剖。
斯内普知道什么。昨晚在校长办公室，他一定看到了那个笔记本。
“波特。”
哈利抬起头。麦格教授站在格兰芬多长桌旁，脸色比平时更苍白。
“吃完早餐来我办公室。”她说，“韦斯莱也来。”
她没等回答就转身离开。
“什么事？”罗恩紧张地问。
哈利摇头。但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金属片。
麦格教授的办公室有一股羊皮纸和墨水的气味。
墙上挂着历任格兰芬多院长的画像，他们都假装在打瞌睡，但哈利看见有几双眼睛在偷偷睁开缝隙。
“关门。”麦格教授说。
罗恩关上门。
“坐。”
两人在硬木椅子上坐下。麦格教授没有坐回办公桌后，而是站在窗前，背对他们。
“格兰杰小姐醒了。”她终于开口。
哈利感到一阵轻松。
“但情况不乐观。”麦格教授转身，眼神里有罕见的犹豫，“庞弗雷夫人说，她的魔力系统遭受了严重干扰。乌姆里奇教授使用的手段，很极端。”
“什么手段？”罗恩问。
“强行魔力共振，还有不完整的摄神取念。”麦格教授的声音变冷，“她对一个刚从魔力崩溃中恢复的学生使用这些，简直是疯狂。”
哈利握紧了拳头。
“我们找到了那个笔记本。”麦格教授继续说，“在乌姆里奇办公室的暗格里。施加了至少七层防护咒和混淆咒。”
“那是什么？”哈利问，尽量让声音平稳。
麦格教授沉默了很久。久到墙上的画像们都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一件黑魔法物品。”她最终说，“非常古老，非常危险。上面附着的黑魔法……连我都无法完全识别。”
“它现在在哪？”罗恩问。
“安全的地方。”麦格教授避开了问题，“重要的是，乌姆里奇教授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教师道德准则》和《霍格沃茨管理条例》。我已经向校董事会提交了紧急弹劾申请。”
“她会离开吗？”罗恩急切地问。
“程序需要时间。”麦格教授说，“但在此期间，她将被暂停所有教学和调查职权。她的办公室已经被封锁。”
这应该是个好消息。
但哈利注意到麦格教授的表情并没有放松。
“还有一件事。”她说，目光落在哈利身上，“格兰杰小姐昏迷前，有没有给你们什么东西？或者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哈利的心脏猛地一跳。
“没有。”他说得太快。
麦格教授盯着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如果她给了你们任何东西，”她缓慢地说，“尤其是从乌姆里奇那里……得来的东西。请立刻交给我。那可能很危险。”
“为什么？”罗恩问，“笔记本不是已经被拿走了吗？”
麦格教授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还在哈利身上。
“波特，你确定吗？”
哈利感到口袋里的金属片在发烫。不是真正的烫，而是一种魔法共鸣的错觉。
“确定。”他说。
麦格教授又看了他几秒，终于点头。
“好吧。你们可以走了。今天下午可以去看望格兰杰小姐——庞弗雷夫人同意了。”
他们离开办公室。走廊里空荡荡的，上课铃已经响过。
“你在撒谎。”罗恩低声说，等走远了才开口。
“嗯。”
“那个金属片……”
“我不能给她。”哈利说，声音发紧，“赫敏把它攥在手里，直到昏迷。她拼了命才带出来的。一定很重要。”
“重要到连麦格教授都不能知道？”
哈利停下脚步。他看向罗恩，看到好友眼中的担忧和困惑。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但我得先弄明白这是什么。”
他们走到校医院门口。庞弗雷夫人正在给一个二年级生包扎手指——显然是在魔药课上切材料时伤的。
“她在里面。”庞弗雷夫人朝帘子后面示意，“别待太久。她需要休息。”
赫敏靠在枕头上，脸色还是苍白，但眼睛睁着。看到他们进来，她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你们来了。”
“你感觉怎么样？”罗恩冲过去，笨拙地站在床边。
“像被鹰头马身有翼兽踩过。”赫敏的声音很轻，“然后又被巨怪抡起来转了几圈。”
“乌姆里奇被停职了。”哈利说，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麦格教授找到了笔记本。”
赫敏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笔记本？他们找到笔记本了？”
“嗯。麦格教授说那是很危险的黑魔法物品。”
赫敏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太好了。太好了……”
“你昏迷前提到它。”哈利说，“你怎么知道在抽屉里？”
“在评估的时候。”赫敏的声音更轻了，“乌姆里奇对我用摄神取念……但我也反向侵入了一点。很浅，只看到一些碎片……一个黑色的笔记本，锁在抽屉里。上面有很强的黑魔法波动。还有……一个声音。”
哈利感到背脊发凉：“什么声音？”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赫敏睁开眼睛，眼神空洞，“在低语。说着一些……诱人的话。承诺力量。承诺改变。”
她颤抖起来。罗恩赶紧给她倒了杯水。
“我趁她不注意，从她袍子上扯下了这个。”赫敏说，看向哈利，“你应该拿到了吧？”
哈利从口袋里掏出金属片。放在赫敏床单上。
赫敏盯着它，表情复杂：“这是斯莱特林的纹章碎片。我在乌姆里奇的记忆里看到……笔记本旁边就放着这个。它们之间有魔法联系。”
“什么样的联系？”罗恩问。
“不知道。”赫敏摇头，“但笔记本被带走后，这个碎片可能会……活跃起来。它是锚点。”
“锚点？”哈利问。
“黑魔法物品往往会留下印记。”赫敏解释，“就像门钥匙需要定位器。这个碎片可能指向笔记本的位置，或者……指向其他什么东西。”
哈利想起昨晚的声音。他没说出口。
“我得研究它。”赫敏伸手去拿碎片。
“不行。”哈利抢先收起，“你现在的状态不能再碰黑魔法物品。交给我。”
“哈利——”
“我说了，交给我。”哈利的声音比想象中强硬，“你差点死了，赫敏。这次听我的。”
赫敏看着他，眼神闪烁。最终，她叹了口气，靠回枕头。
“小心点。它可能会影响你的心智。”
“我知道。”
庞弗雷夫人来赶人了。临走前，哈利在门口回头。
赫敏已经闭上眼睛，但嘴唇在无声地动着，像是在计算什么。
走廊里，罗恩抓住哈利的手臂。
“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哈利说，“但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放它。”
他们决定藏在有求必应屋。d.A.集会时，哈利注意到墙上有个不起眼的缝隙，正好能塞进小物件。
金属片放进去时，哈利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很微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找到你了……”
他猛地缩回手。
“怎么了？”罗恩问。
“没什么。”哈利说。但他的手在发抖。
那天晚上，哈利又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帷帐顶。耳边总有低语，断断续续，听不清内容。
凌晨两点，他实在受不了，爬起来穿上隐形衣。
走廊空无一人。他走向有求必应屋。
门应他的念头打开。里面是d.A.的训练场，空荡荡的。月光从高高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他走到藏着金属片的墙边。伸手去摸缝隙——
金属片不见了。
哈利的心跳骤停。他摸索着，只摸到冰冷的石头。
有人拿走了它。
或者……
“在找这个吗？”
声音从背后响起。
哈利转身，抽出魔杖。
斯内普站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黑袍几乎融入黑暗，只有苍白的脸和手中的金属片在发光。
“教授。”哈利放下魔杖，但没完全放松警惕。
斯内普缓步走近。金属片在他掌心，竖瞳图案在缓缓转动。
“很危险的玩具，波特。”斯内普的声音很轻，“尤其是对你。”
“你知道这是什么？”
“我知道很多事。”斯内普停在哈利面前两步远，“比如，一个愚蠢的男孩在晚上溜出来，寻找他不该碰的东西。”
“赫敏给我的。”哈利说，“从乌姆里奇那里拿到的。”
“格兰杰小姐的勇气令人钦佩。”斯内普说，“但她的判断力……有待商榷。”
他举起金属片，眯眼看着上面的图案。
“这是黑魔王的印记。很古老，比他现在用的那个标记更古老。斯莱特林直系后裔的私人纹章。”
“伏地魔的？”哈利感到喉咙发干。
“汤姆·里德尔时期的。”斯内普纠正，“在他还没获得‘伏地魔’这个名字的时候。这是他用来标记……重要物品的符号。”
“重要物品？”哈利想起笔记本，“你是说魂器？”
斯内普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谁告诉你的？”
“邓布利多教授。”哈利撒谎了。实际上是赫敏猜到的，但邓布利多也暗示过。
斯内普盯着他，良久，才缓缓点头。
“那么你明白它的危险性了。”他说，“这不是你该拿着的东西。”
“你要拿走它？”
“不。”斯内普出人意料地说，“它在找你。强行分离只会让联系更紧密。”
他把金属片递还给哈利。哈利犹豫着接过。
“它怎么在找我？”
“黑魔王的一部分灵魂认识你。”斯内普的声音毫无起伏，“就像你认识他。你们之间的联系……比任何人想象的都深。这个碎片能感应到那种联系。”
哈利感到恶心。
“我该怎么办？”
“学习。”斯内普说，“学习保护你的心智。学习分辨真实和幻觉。学习抵抗。”
“你能教我吗？”
“不能。”斯内普转身走向门口，“但有人可以。明天晚上八点，来地窖。带上这个。”
他消失在门外。
哈利独自站在月光里，看着手中的金属片。
竖瞳转动，锁定了他。
这一次，声音清晰得可怕：
“来见我，哈利。”
然后金属片裂开了。不是破碎，而是像花朵一样展开，露出里面薄如蝉翼的一层。
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精细的地图。
霍格沃茨的地图。其中一个房间在闪烁。
有求必应屋。
就在他脚下。
哈利低头，看见地面浮现出银色的纹路——和金属片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纹路蔓延，爬上墙壁，在天花板汇聚。
形成一个完整的斯莱特林纹章。
房间开始变化。
书架从墙壁里长出。
不是普通的书架，而是黑檀木的，雕刻着蛇形花纹。
羊皮纸卷轴自动展开，古老的文字在月光下发光。
一张桌子从地板升起。上面放着一个水晶瓶，瓶子里装着银色的记忆。
还有一张纸条。
字迹优雅而熟悉——哈利在日记本上见过同样的笔迹。
“是时候谈谈了，哈利。”
落款是一个名字：
t. m. R.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十六岁的伏地魔。
哈利站在房间中央，浑身冰冷。
这不是结束。
只是另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