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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都市扎纸店 > 第432章 乡路尘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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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 乡路尘烟

出城的大巴车摇摇晃晃,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逐渐变成低矮的平房,最后是一片片收割完的玉米地。胖子靠在车窗上,怀里紧紧抱着那个陶制盐罐,眼睛盯着窗外飞逝的田野。

张清玄坐在他旁边,闭目养神。

车厢里混杂着各种气味——汗味、汽油味、有人吃煮鸡蛋的味道,还有个大爷脱了鞋,脚臭味若有若无地飘过来。胖子皱了皱鼻子,小声嘀咕:“这味儿……比咱店里朱砂混檀香可差远了。”

“嫌臭就开窗。”张清玄眼皮都没抬。

胖子赶紧把窗户拉开一条缝,凉风灌进来,冲淡了些味道。他看着怀里盐罐,手指摩挲着罐身粗糙的纹理:“老板,您说我外婆……到底知不知道这罐子不一般?”

“知道。”张清玄睁开眼,“不然不会特地留给你。”

“可她从来没跟我说过啊。”胖子声音低了下去,“我小时候,外婆就住村东头那间老屋里。她总是一个人,不爱说话,就喜欢坐在门槛上晒太阳。我爸妈在外打工,寒暑假就把我扔外婆那儿。那时候我觉得外婆可闷了,就知道给我做饭,催我写作业……”

大巴车拐了个弯,颠簸了一下。盐罐在胖子怀里晃了晃,他赶紧抱紧。

“后来呢?”张清玄问。

“后来我上初中了,去的县城,见得就少了。”胖子望着窗外,“高中毕业那年暑假,我回去看她。她身体已经不太好了,走路都费劲。临走那天,她把这个盐罐塞给我,说‘柱子,这个你拿着,别给别人看’。我当时没当回事,就觉得是个老物件,挺有纪念意义的,就带回来了。”

他顿了顿:“再后来……我爸妈在工地出事,没了。我处理完丧事,身上就剩几百块钱,来城里找工作。遇见您之前,我在工地搬过砖,送过外卖,还差点被人骗去搞传销。最惨的时候,三天就啃了六个馒头。”

张清玄没说话,只是听着。

“那时候我也没想过把这盐罐卖了。”胖子笑了笑,有点苦涩,“倒不是知道它值钱,就是觉得……这是我外婆留的,得留着。后来跟了您,日子好过了,我就把这罐子放厨房装盐了。谁能想到……”

大巴车驶进一个破旧的小站,司机扯着嗓子喊:“王家屯到了!有下车的没?”

“到了到了!”胖子连忙起身。

两人下了车,站在一条土路边。眼前是个不大的村子,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山坡上,房子大多是砖瓦房,有些已经很旧了。村口有棵老槐树,树干得三四个人合抱,枝叶却还茂盛。

“往东走,第三户就是。”胖子指了指,带头往前走。

土路坑坑洼洼,两边堆着玉米秆。几只散养的鸡在路边刨食,见人来了也不怕,咯咯叫着让开路。远处传来狗吠声,很快,一条黄狗从巷子里冲出来,冲着胖子摇尾巴。

“大黄!”胖子蹲下身摸了摸狗头,“你还记得我啊?”

黄狗亲热地蹭他的手。

张清玄站在后面,打量着这个村子。很普通的北方农村,没什么特别。但他能感觉到,这里的“气”很干净——不是那种纯粹的洁净,而是像被什么东西镇着,阴邪之气几乎察觉不到。

“柱子?是柱子回来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路边的院门里走出个老太太,拄着拐杖,眯着眼朝这边看。

“李奶奶!”胖子赶紧迎上去,“是我,柱子!”

“哎哟,真是柱子!”老太太笑开了花,露出缺了几颗的牙,“这都有……三四年没见了吧?长胖了,长胖了好!”

她这才注意到张清玄,上下打量:“这位是……”

“我老板。”胖子介绍,“姓张。”

“张老板好,张老板好。”李奶奶连连点头,“快进屋坐,进屋坐!”

院子不大,收拾得挺干净。三间正房,东边是厨房,西边堆着杂物。李奶奶招呼他们在院里的小板凳上坐下,又颤巍巍地要去倒水。

“您别忙活了,我们坐会儿就走。”胖子忙拦着。

“那哪成!”李奶奶执意倒了两碗白开水,碗边还有磕碰的缺口,“柱子啊,你这次回来是……”

“看看我外婆的老屋。”胖子说,“顺便打听点事。”

李奶奶脸色微微变了变,在板凳上坐下,双手拄着拐杖:“你外婆……唉,也是个苦命人。”

张清玄端起碗,水是温的,带着点铁锈味。他没喝,只是端着。

“李奶奶,我外婆走之前,有没有跟您说过什么?”胖子试探着问,“关于……我们家祖上的事?”

老太太沉默了,枯瘦的手指在拐杖上摩挲。院子里很静,能听见远处母鸡下蛋后咯咯的叫声。

“你外婆……不是本地人。”许久,李奶奶才开口,“她是六十年前嫁过来的,那时候我还小,记得清楚。她是从南边来的,说是逃荒,但村里老人都看得出来,她不像一般逃荒的。”

“怎么不像?”胖子问。

“气度不像。”李奶奶摇头,“那时候多苦啊,吃都吃不饱。可你外婆来了,干活利索,说话也有条理,还会认字。村里办扫盲班,她一去就能教别人。而且……”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她会些本事。”

张清玄抬眼。

“什么本事?”胖子追问。

“治病。”李奶奶说,“不是大夫那种治病。村里有人撞邪了,发烧说胡话,大夫看不好,她就去。也不用药,就拿碗水,念念叨叨的,人就好了。还有一回,村西头老王家媳妇难产,接生婆都没辙了,你外婆去了,在产房外面点了三炷香,没一会儿,孩子就生下来了。”

胖子听得愣住:“这些……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你外婆不让说。”李奶奶叹气,“她叮嘱过我们这些老邻居,别往外传。她说……她身上背着事儿,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背什么事?”张清玄开口,声音平静。

李奶奶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具体我也不清楚。但你外婆刚来那几年,经常做噩梦,半夜里惊叫。我娘跟她住得近,听见她梦里喊‘别过来’、‘放过孩子’之类的。后来时间长了,才好些。”

院子里又静下来。

大黄狗趴在门口晒太阳,尾巴偶尔扫一下地面。风吹过,老槐树的叶子沙沙响。

“李奶奶,”胖子把怀里的盐罐拿出来,“这个罐子,您见过吗?”

老太太眯着眼看了看,忽然站起身,走近几步。她盯着盐罐,嘴唇哆嗦了一下:“这……这是你外婆那个盐罐?”

“是。”

“你带回来了?”老太太声音发颤,“她不是让你……”

“让我好好收着,别给别人看。”胖子接话,“可最近出了点事,这罐子……不太一般。李奶奶,您知道这罐子的来历吗?”

老太太慢慢坐回板凳上,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她盯着盐罐,眼神飘远,像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

“这罐子……是你外婆的嫁妆。”她缓缓说,“她嫁过来的时候,就带了这一个罐子。别人家姑娘嫁人,好歹有个包袱,有几件衣裳。你外婆没有,就抱着这个罐子。当时村里人都笑话,说王家娶了个穷媳妇。”

“后来呢?”

“后来……”李奶奶深吸一口气,“后来有一年,村里闹旱灾,井都干了。庄稼眼看要死,村长组织人去十几里外挑水,可那是杯水车薪。这时候,你外婆抱着这个罐子去了村口那口老井。”

胖子屏住呼吸。

“她跪在井边,把罐子里的盐撒进去一些。”李奶奶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个不敢大声讲的故事,“然后……井里就有水了。不是慢慢渗出来的,是‘咕咚咕咚’往外冒,不到半天,井就满了。”

张清玄手指在碗沿上轻轻敲了一下。

“这事传开了,村里人把你外婆当活菩萨。”李奶奶继续说,“但她不让大家拜,也不让往外说。她说这罐子里的盐不是寻常东西,用一点少一点,不能再用了。”

“那之后呢?”胖子追问,“罐子里的盐……”

“你外婆后来再没用过。”李奶奶说,“她把罐子收起来,就放厨房装普通的盐。但我记得,有一回我娘生病,高烧不退,你外婆来看她,偷偷在药里加了点罐子里的盐。我娘第二天就能下床了。”

她看着胖子,眼神里有些愧疚:“柱子,这些事你外婆不让我们告诉你,是怕你担惊受怕。她说……这罐子是个宝贝,也是个祸根。让你拿着,是留个念想,但最好一辈子都不知道它的用处。”

胖子抱着盐罐,手指收紧。

张清玄放下碗,站起身:“老太太,柱子的外婆,有没有提过她娘家的事?比如……她姓什么,从哪里来?”

李奶奶想了想,摇摇头:“她不说。嫁过来就随了夫姓,叫王刘氏。村里登记都这么写。但我娘说过……有一次你外婆说梦话,喊了个名字。”

“什么名字?”

“阿月。”李奶奶说,“她喊‘阿月快跑’。”

张清玄眼神微动。

胖子也愣住了:“阿月?这是……人名?”

“像是个姑娘的名字。”李奶奶叹气,“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你外婆那个人,心思深,话少。这些事她带进棺材里了,要不是你今天问,我也不会说。”

她又看向盐罐,眼神里有些敬畏:“柱子,这罐子你要收好。你外婆留给你,肯定有她的道理。”

从李奶奶家出来,已经是下午了。胖子抱着盐罐,沉默地走在前面。两人来到村东头,那里有间破败的老屋,门锁都锈死了。

“这就是我外婆家。”胖子站在院门外,看着里面荒草丛生的院子,“我爸妈出事后,这房子就没人住了。我想过回来收拾,但……不敢。”

“怕什么?”张清玄问。

“怕想起外婆。”胖子声音闷闷的,“也怕……这屋里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张清玄推开院门——门根本没锁,只是虚掩着。院子里长满了杂草,西边的厨房塌了一半,露出里面的土灶。正屋的门窗都还完好,玻璃上积着厚厚的灰尘。

“进去看看。”张清玄说。

胖子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正屋里很暗,只有从破窗户透进来的几缕光。家具很简单,一张老式木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桌上还摆着个搪瓷茶缸,里面落满了灰。

张清玄在屋里慢慢走着,手指在桌面上划过,留下清晰的痕迹。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最后停在墙上。

墙上贴着一张年画,是那种很老式的“年年有余”,画上的鲤鱼已经褪色了。但年画旁边的墙上,有一块颜色明显不一样——像是原来挂着什么东西,后来取走了。

“这里原来挂什么?”张清玄问。

胖子凑过来看,摇摇头:“不记得了。我小时候来,这墙上好像……有个相框?”

张清玄伸手,在墙上那块浅色的地方按了按。墙体很实,没什么异常。但他能感觉到,这块墙后面,有什么东西在“回应”他手里的盐罐。

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胖子,”他转身,“去找把锤子。”

“啊?”胖子一愣,“老板,这……这墙砸了?”

“不是砸墙。”张清玄指着那块地方,“这里面有东西。”

胖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去院子里找了把生锈的锤子。张清玄接过锤子,在墙上轻轻敲了敲——声音很实,不像有空洞。

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锤子落下,力道控制得很精准。墙皮簌簌落下,露出里面的砖块。再敲,砖块松动,掉下来一块。然后是第二块,第三块。

墙里果然有东西。

一个油纸包,塞在砖块后面,用细麻绳捆着。张清玄把它拿出来,掸掉上面的灰,递给胖子。

胖子手有点抖,解开麻绳,揭开油纸。

里面是一本线装书,纸页已经发黄发脆。封面上没有字,只有个简单的图案——一轮弯月,下面是一道水波纹。

翻开第一页,是娟秀的毛笔字:

“苗疆白月寨,圣女阿月遗录。”

胖子手一颤,书差点掉地上。

张清玄接过书,快速翻了几页。书里用的是繁体字,夹杂着一些苗文符号,记载的是一个叫“白月寨”的苗寨历史,以及“圣女”的传承。

翻到中间,有一页被折了角。张清玄展开,上面写着:

“咸丰三年,黑风岭邪气爆发,山灵暴走。我寨联合茅山道士、本地山民,以三百人性命为祭,布‘七星锁灵阵’,镇压山灵于黑风岭深处。圣女阿月持‘净盐罐’为阵眼,以身镇邪,魂锁阵中。”

“净盐罐者,白月寨圣物,取千年盐井之心炼制,可净邪祟、镇妖灵。罐中共有七撮‘净盐’,每用一撮,威能减一分。至咸丰三年,仅余三撮。”

“此役过后,白月寨元气大伤,圣女传承断绝。余携净盐罐出逃,隐姓埋名,望后世有缘人,莫让邪灵再现。”

落款是一个名字:阿月。

胖子看着那名字,又看看手里的盐罐,声音发颤:“我外婆……是那个圣女的……后人?”

“不止是后人。”张清玄合上书,“她就是阿月的直系血脉。这罐子,是她祖上用命守下来的东西。”

他把书重新包好,塞回胖子手里:“收着。这是你家的根。”

胖子抱着书和盐罐,站在昏暗的老屋里,许久没有说话。阳光从破窗户照进来,灰尘在光柱里飞舞,像无数细小的灵魂。

“老板,”他终于开口,“黑风岭那个山娘娘……就是当年被镇压的山灵?”

“是。”张清玄说,“三百年前,你外婆的先人用命把它镇住。三百年后,它想借鬼婴重生,又被我们重新封印。这因果,绕了一大圈,又绕回你身上了。”

胖子苦笑:“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该吃饭了。”张清玄转身往外走,“饿了。”

胖子一愣,随即笑出来,笑着笑着,眼睛有点红。他深吸一口气,把书和盐罐仔细包好,塞进背包,跟了上去。

两人走出老屋,重新锁上院门。夕阳西下,整个村子笼罩在金色的余晖里。炊烟从各家各户升起,饭菜的香味飘散在空气里。

“老板,”胖子说,“回城里,我给您做红烧肉。用最好的五花肉,慢火炖一下午,炖得酥烂,入口即化。”

“嗯。”张清玄应了一声。

“再加个醋溜白菜,清爽解腻。”

“嗯。”

“饭要东北大米,煮得粒粒分明。”

“话多。”

胖子嘿嘿笑了,摸了摸背包。那里装着的,不仅仅是一个盐罐和一本旧书,还有一段被埋藏了三百年的家族历史,一份沉重却必须背负的责任。

但他忽然觉得,没那么怕了。

因为前面那个人,虽然腹黑、抠门、总坑他,但关键时刻,从来都站在他这边。

这就够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村口的土路上。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某种无声的承诺。

而此刻,千里之外。

红旗机械厂废弃的三号楼楼顶,那面铜镜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光泽。镜面忽然波动了一下,像是水面被投入石子。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镜子里缓缓浮现。

那身影穿着戏服,水袖长摆,背对着镜外。它轻轻扬起手,做了一个起势的动作,然后——

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从空无一人的楼里,幽幽飘了出来。

第一句唱词,清晰得可怕: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