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破阵而出
偏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胖子手里的打火机火焰“噗”地跳动了一下，映着他惨白的脸。陈子轩下意识地挡在阿雅身前，尽管他自己也在发抖。阿雅握刀的手青筋暴起，死死盯着门口密密麻麻的行尸。
张清玄站在原地没动，墨镜后的眼睛扫过岩桑那双纯粹黑色的瞳孔，又扫过他身后那些行尸空洞的眼睛。
“借胎重生，”张清玄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身处绝境，“所以你需要的不是三生石碎片，是我的星火本源——那东西能让你这具快散架的身体，再多撑几天，撑到鬼婴成型，你好钻进去，对吧？”
岩桑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漠的、带着讥讽的表情——那已经不是岩桑的表情了，是山娘娘透过他在说话。
“聪明。”岩桑开口，声音里多了一种重叠的回音，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可惜，聪明救不了命。”
他抬手一挥。
堵在门口的行尸动了。
不是扑上来，是同时张开嘴，从喉咙深处发出一种低沉的、像是野兽低吼的声音。那声音在狭窄的偏殿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痛，脑袋发晕。
胖子手里的打火机“啪”地灭了。
偏殿陷入黑暗。
但黑暗只持续了一秒。
下一秒，地板亮了起来——暗红色的光从石板的缝隙里透出，在地面上勾勒出一个巨大的、复杂的阵法图案。图案的中心，正是四人站立的位置。
“这是……”陈子轩低头看，脸色大变。
阵法纹路像血管一样蔓延，暗红色的光像是流动的血液，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和甜腻的腐臭味。随着阵法的激活，整个偏殿的温度开始急剧下降，墙壁上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献祭阵。”张清玄说，声音依旧平静，“从我们踏进庙宇开始，就已经在阵里了。那些行尸不是用来围攻我们的，是用来维持阵法的‘桩子’。”
他蹲下身，右手按在地板上。
掌心泛起淡淡的金光，但金光一接触到阵法纹路，就像水滴落入滚烫的油锅，“滋啦”一声被弹开，阵法纹路反而更亮了。
“没用的。”岩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个阵法用四百多条人命祭炼，又在这聚阴之地温养了三百年。别说你现在这点修为，就是三年前全盛时期的你，也破不开。”
他顿了顿：“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杀你。我需要你的星火本源，所以会留你一口气，等主人用完再……”
话没说完，张清玄动了。
不是攻击，是后退。
他退到胖子身边，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两张三角符，塞给胖子和陈子轩：“撕开，贴在身上。”
“老板，那你……”
“我还有别的办法。”张清玄打断胖子，看向阿雅，“你的银饰给我。”
阿雅愣了下，连忙摘下脖子上的银饰蝴蝶递过去。
张清玄接过银饰，咬破左手食指，用血在银饰背面飞快地画了一个符号。符号成型瞬间，银饰猛地一震，表面的黑色迅速褪去，重新恢复了银亮的光泽，甚至比之前更亮。
“苗家的护身银饰，本身就有克制阴邪的作用。”张清玄把银饰还给阿雅，“你爷爷给你的这枚，里面封了一丝祖灵的气息，对山娘娘这种山灵有奇效。待会儿阵法全力发动时，你用银饰刺地板阵眼——就是最亮的那块石板。”
“那您呢？”阿雅问。
“我拖住她。”张清玄看向门口。
岩桑已经退到了行尸后面，那双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地板上的阵法纹路越来越亮，暗红色的光几乎要把整个偏殿染成血色。
阵法的压迫感越来越强。
胖子感觉呼吸开始困难，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勒住了脖子。陈子轩额头冒出冷汗，眼前开始发黑。阿雅握着银饰的手在抖，但眼神很坚定。
张清玄摘下墨镜，放进衣兜。
那双眼睛里，瞳孔深处的星芒开始闪烁，越来越亮。
“山娘娘，”他开口，声音不大，但在阵法的低吼声中清晰可闻，“你算计得很周全，但算漏了一件事。”
“什么事？”岩桑的声音带着讥讽。
“我不是三年前那个只会按部就班修道的张清玄了。”张清玄说，“三年红尘，我学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
掌心，一点金光亮起。
起初只有米粒大小，但迅速膨胀，眨眼间就变成拳头大小的金色光球。光球表面流转着细密的符文，每一枚符文都在微微颤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低鸣。
“星火本源？”岩桑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你疯了？！用本源硬抗献祭阵，你会被抽干的！”
“那就看谁抽谁了。”张清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他一掌拍在地上。
金色光球没入石板。
轰——
整个偏殿剧烈震动。
地板上的暗红色阵法纹路疯狂闪烁，和金色的光芒激烈对抗。两种光芒交织、碰撞，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偏殿的墙壁开始龟裂，碎石簌簌落下。
那些行尸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身体剧烈摇晃，有几个直接摔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就是现在！”张清玄喝道。
阿雅咬牙，握紧银饰，看准地板阵法中心最亮的那块石板，狠狠刺下。
嗤——
银饰刺入石板的瞬间，发出一声像是烧红的铁块浸入水中的声音。石板上的红光猛地黯淡，阵法纹路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就在这一瞬间，张清玄双手结印，嘴里快速念诵一段晦涩的咒文。
不是茅山的咒，是他这三年来在红尘中摸索出来的、最适合星火之力的咒。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独特的韵律，每念出一个字，他眼中的星芒就亮一分。
咒文念完，他双手猛地向两边一分。
“破！”
地板上的金色光芒炸开。
不是爆炸，是无数道细密的金色光线从阵法纹路的缝隙里钻出来，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把整个献祭阵切割得支离破碎。
暗红色的光迅速褪去。
阵法，破了。
偏殿里的压迫感瞬间消失。
胖子大口喘气，陈子轩扶着墙站稳，阿雅拔出银饰——银饰刺入的地方，石板已经变成了普通的灰色石头。
门口，岩桑脸色难看。
他身后的行尸倒了一大半，剩下的也摇摇晃晃，站不稳。
“你……”岩桑盯着张清玄，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怒，“你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张清玄站起身，脸色有些苍白——刚才那一下消耗不小，但眼神依旧锐利，“献祭阵再厉害，也得有人操控。你那些行尸‘桩子’倒了一半，阵法自然不稳。再加上阿雅的祖灵银饰破掉阵眼……”
他顿了顿：“山娘娘，你太依赖阵法了。或者说，你太依赖这具快要散架的身体了。如果你真身在这里，我可能真得栽。但隔着岩桑这层皮……”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岩桑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
笑声很冷，很疯狂。
“好，好，好。”他说，声音里的重叠回音更明显了，“是我小看你了。但你以为，破了献祭阵，就能活着离开？”
他抬手，指向偏殿深处。
那里，墙壁裂开了一道缝。
缝隙里，透出幽绿色的光，还伴随着婴儿的啼哭声——比之前更尖细，更急促，像是……饿了。
“阵法是困不住你了，”岩桑说，“但我的孩子饿了。它需要养分，需要生机，需要……星火。”
话音刚落，裂缝猛地扩大。
墙壁轰然倒塌。
烟尘弥漫中，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是山娘娘。
但不是之前大殿里那个模糊的影子，而是近乎实体的形态。她依旧穿着雾织的袍子，但袍子下的身体隐约可见——瘦得皮包骨头，皮肤是死灰色的，上面布满了黑色的裂痕，像是随时会碎掉的瓷器。
她的怀里，抱着那个襁褓。
襁褓已经彻底变成了暗红色，里面的黑色雾气翻涌得更加剧烈。婴儿的轮廓清晰了些，甚至能看到五官——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嘴巴大张，发出尖细的啼哭。
山娘娘抬起头。
她的脸终于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无法形容的脸。
五官依稀能看出曾经的美貌，但皮肤干瘪得像风干的橘子皮，眼眶深陷，绿色的火焰眼睛在黑暗中跳动。她的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嘴唇是黑色的，裂开一道道口子。
“张清玄，”她开口，声音嘶哑难听，像两块石头在摩擦，“你的星火……很香。”
她把襁褓举到面前，低头，用黑色的嘴唇轻轻吻了吻襁褓。
“孩子，别急，”她柔声说，“妈妈这就给你拿吃的。”
她抬起头，绿色的眼睛锁定张清玄。
然后，她动了。
不是走，是飘——整个人离地三尺，像一道灰色的影子，直扑张清玄。
速度快得惊人。
胖子只看到眼前一花，山娘娘已经扑到了张清玄面前。她伸出枯瘦的手，五指张开，指甲又尖又长，直抓向张清玄的胸口——那里是丹田所在，是星火本源的位置。
张清玄没躲。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外，挡住了山娘娘的手。
砰！
两只手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山娘娘的手停在半空，再也前进不了分毫。张清玄的手掌上，金色的光芒流转，像一层薄薄的铠甲。
两人僵持住了。
“老板！”胖子想冲上去帮忙。
“别过来！”张清玄喝道，声音有些吃力，“去帮陈子轩和阿雅清理剩下的行尸！快！”
胖子咬咬牙，转身冲向门口。
陈子轩和阿雅已经和剩下的行尸打起来了。行尸动作僵硬，但力气很大，而且不怕疼，挨了刀也不退。陈子轩用张清玄教的步法周旋，阿雅的柴刀砍在行尸身上，发出“噗噗”的闷响。
胖子加入战团，他没武器，就从背包里掏出一根短棍——本来是准备当登山杖用的，现在成了武器。
偏殿中央，张清玄和山娘娘的僵持还在继续。
山娘娘的绿色眼睛死死盯着张清玄，嘴角的诡异笑容越来越大：“没用的，你的星火再纯，量也太少了。我三百年的修为，耗也能耗死你。”
“是吗？”张清玄突然笑了。
他左手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用牙齿咬掉瓶塞，把里面的东西倒进嘴里。
山娘娘脸色一变：“你吃了什么？！”
“补药。”张清玄说，咽下嘴里的东西，“来之前特意准备的，就防着有这一出。”
他掌心的金光猛地暴涨。
山娘娘被震得后退半步，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怒：“不可能！你的本源明明已经……”
“已经快耗光了？”张清玄接话，“对，但补药能暂时激发潜力。虽然事后会虚弱一段时间，但至少现在……”
他踏前一步，右手化掌为拳，一拳轰出。
拳头上金光凝聚，像是裹了一层金色的火焰。
山娘娘连忙抬手格挡。
拳掌相撞。
轰！
这一次的撞击声比刚才响亮得多。山娘娘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在偏殿的墙壁上，墙壁轰然倒塌，碎石飞溅。
她怀里的襁褓脱手飞出，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襁褓落地瞬间，里面的黑色雾气猛地炸开。
一个婴儿的轮廓从雾气中挣扎出来。
不，不是婴儿。
是怪物。
它有婴儿的体型，但皮肤是灰黑色的，布满了血管状的纹路。它的头很大，几乎占了身体的一半，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巨大的、裂到耳根的嘴，嘴里长满了细密的尖牙。
它趴在地上，抬起头，用那张大嘴对着张清玄，发出尖细的、像是哭声又像是笑声的声音。
山娘娘从废墟中爬起来，看到那怪物，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孩子……我的孩子……”
她扑向怪物，想把怪物抱起来。
但怪物突然转过头，对着她，张开了大嘴。
山娘娘愣住了。
下一秒，怪物扑到她身上，大嘴狠狠咬在她的脖子上。
“呃……”山娘娘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她僵在原地，几秒后，身体开始迅速干瘪。皮肤上的黑色裂痕扩大，整个身体像是漏气的皮球，迅速萎缩。
而那怪物，咬着她，身体却在膨胀。
它在……吸收山娘娘的本源。
张清玄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
胖子三人已经清理完了剩下的行尸，聚到张清玄身边，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老、老板……”胖子声音发颤，“那玩意儿……在吃它妈？”
“不是吃妈。”张清玄说，“是在收回本源。山娘娘用三百年修为凝聚出这个鬼婴，现在鬼婴成型，需要收回本源才能真正活过来。山娘娘……从一开始就是养料。”
话音未落，山娘娘的身体彻底干瘪，变成了一具干尸，倒在地上。
鬼婴松开嘴，满足地打了个嗝。
它的身体已经膨胀到了正常婴儿的两倍大，皮肤上的血管纹路更清晰了，那张大嘴几乎占满了整张脸。
它转过头，用两个黑洞般的“眼睛”看向张清玄四人。
然后，它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狰狞的、满是尖牙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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