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流得很慢,水底的沙石清晰可见。季延坐在岸边,左手搭在右臂上,伤口还裹着布条,血虽已止住,但皮肤微微发烫。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指针静止不动,充能进度条依旧空着。
白幽站在浅水中,手里攥着撕开的布条,在河里来回搓洗。她的弓靠在石头上,箭袋放在脚边,手指时不时轻触刀柄,动作细微却警觉。
阿澈蹲在河边,伸手去捞一片随水流漂来的叶子。军靴刚沾到水,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拽。他身子一歪,手撑在湿滑的石头上才勉强稳住,没跌进河里。
一条鱼跃出水面,张着大嘴,满口利齿死死咬住他的裤脚,怎么都不松口。那鱼身形扁平,背鳍如锯齿般锋利,双眼浑浊泛白。
白幽立刻弹起,拉开弓弦,一箭射出。鱼头偏闪不及,箭矢直贯眼窝,血与体液喷溅而出。鱼身抽搐两下,终于松口,沉入水中。
阿澈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摸了摸腿。裤子破了个洞,所幸皮肤无损。
“没事吧?”季延问。
阿澈摇头,手仍有些发抖。
白幽走过去将鱼捞起。鱼身冰冷,腹部有缝合痕迹,像是被人拼接后抛入河中。她用刀划开鳃下,肉呈青色,却无腐臭味。
季延接过刀,仔细查看鱼嘴中的牙齿——其中几颗竟是金属打造。他抬起手腕,将手表对准鱼头。表盘一闪蓝光,空中浮现出几行字:
【物种识别:鲈形目·淡水鲈】
【变异等级:二级】
【污染源:未知病毒载体】
【可食用性:允许(建议高温烹煮)】
“不是野生的。”季延说,“是人为培育的。”
白幽盯着那条鱼:“谁会往河里放这种东西?”
“还能是谁。”季延收起手表,声音低沉,“钻地机上有十字箭头标记,这鱼嘴里嵌着铁牙,不可能是巧合。”
阿澈没说话,手伸进衣领,紧紧握住胸前的木牌。刚才鱼咬他时,木牌似乎微微发烫。
三人沉默。风掠过河面,远处林边仍可见钻地机的残骸,黑烟早已散尽,只余一丝焦味随风飘来。
季延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臂:“先装水。我们得喝,也得清洗绷带。”
白幽点头,取出三个空水壶。她蹲在河边,缓缓灌水。水面映出她的脸,平静如常。
阿澈也走过去帮忙。这次他没再伸手入水,只是用水壶承接流水。季延站在一旁,目光始终落在河底。
第一壶装满,第二壶刚放下,水底忽然涌出一团黑影。
紧接着是第二团、第三团。
水面炸裂,十几条鱼同时跃起。这些鱼比先前更大,背鳍高耸,有的断尾处接了金属钩,有的眼睛被替换成红色小灯。其中一条跳得最远,落在阿澈面前的石头上,弹跳一下便要扑来。
白幽抬手就是一箭,正中鱼口。鱼在地上扭动不止。她迅速搭上第二支箭,射向另一条腾空而起的鱼。
季延抓起一根断枝横扫而出,挡开一条扑向白幽小腿的鱼。那鱼撞上树枝,落回水中。
“别靠近!”他喊道。
第三波鱼群从深水冲出,五条并排跃起。白幽连发三箭,击翻两条,剩下三条落地后仍在向前滑行。
季延一把将阿澈拉到身后,抬脚踩住一条鱼背。鱼尾拍打地面啪啪作响。他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鱼头。
白幽退至高处,站上一块半淹的岩石。她拉满弓,紧盯河面。只要水面微动,箭便离弦。
鱼群逐渐稀少。最后两条游至岸边,不再攻击,只是浮在水面,嘴巴一张一合。
季延喘着气,额角渗汗。他走过去,用树枝挑起其中一条。这条鱼的背鳍上刻着一道痕迹,细看竟是一个符号——十字交叉,中央贯穿一支箭头。
和钻地机卡片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是他留的记号。”季延说。
白幽走近看了一眼,未语,但握弓的手紧了几分。
“这些鱼不是随机行动。”季延望着河水,“它们知道我们在哪。有人在操控它们。”
“怎么控制?”
“可能是信号,也可能是气味。”他看向阿澈,“你刚碰水的时候,它们才开始动。”
阿澈缩了缩脖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怪你。”季延语气缓了些,“它们认的是某种特征。也许是你身上带着什么。”
白幽忽然想起什么:“上次机械狼扑你,也是你一动它就冲。”
阿澈低下头:“是不是……因为我爸妈?”
没人回答。
季延把鱼丢回水中,那条带刻痕的缓缓下沉,再未浮起。他蹲下打开工具包,取出一只玻璃瓶,从河中舀了一点水,盖紧后放进包里。
“这水不能直接喝。”他说,“我要检测是否有病毒残留。”
白幽收好剩余的箭矢,湿的几支插在岸边晾晒。她脱下斗篷一角拧干,重新披上。
“你还疼吗?”阿澈小声问季延。
“还好。”季延笑了笑,“死不了。”
阿澈没笑。他坐在石头上,双腿悬空,一动不动。
白幽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别怕。”她说,“刚才你也躲开了。”
“我没有。”阿澈摇头,“是你救了我。”
“下次我来不及呢?”
阿澈抬头看她。
“你就得自己动手。”白幽说,“我不想每次都冲过去。”
季延走过来,手放在阿澈肩上。“她说得对。你已经做得不错了,但还得更强。”
阿澈低头,手指抠着裤子上的破洞。
“我不是逼你。”季延声音轻了些,“我只是不想有一天,我和白幽都倒下了,你还站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澈双手紧捏膝盖。
风停了。河面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白幽站起身,提起水壶:“水够了。回去再烧一遍。”
季延点头,拎起工具包。他瞥了眼手表,充能进度条终于出现一抹绿色,不到百分之十。
三人准备离开。阿澈最后一个起身。转身时,眼角余光扫过水面。
一条鱼静静浮在浅水处,未曾移动。它的背鳍也有刻痕,但形状不同——是一个圆环,中央一点,像某种坐标。
他停下脚步。
“怎么了?”季延回头。
阿澈指着那条鱼:“那个……是不是不一样?”
季延皱眉,走回来蹲下。白幽也凑近查看。
那鱼背鳍上的刻痕,并非十字箭头,而是另一个符号。他从未见过。
但它正微微反光,像是在传递某种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