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澈望着水里的鱼,鱼背上的圆环泛着微光。他刚想开口,肚子突然一阵翻搅,喉咙发紧,弯下腰干呕起来。
季延立刻转身,蹲下扶住他的肩膀。阿澈脸色苍白,额头渗出冷汗,手指死死抠进沙地,指节都泛了白。
“怎么了?”季延问。
阿澈说不出话,只能摇头。身体开始发热,胸口木牌贴着的地方传来阵阵刺痛。星星般的光斑在皮肤下游走,方向紊乱,仿佛被某种力量拉扯着逆向流动。
季延抬起左手,用手表对准阿澈。表盘闪出蓝光,数据飞速滚动。
【检测对象:阿澈】
【生命体征异常】
【基因链激活状态:紊乱】
【诱因:诱导剂残留引发血脉排斥】
【警告:细胞自毁机制已启动】
季延眉头紧锁。他忽然想起机械狼爪上的药液——当时阿澈被咬,木牌就曾发烫。本以为无事,如今才明白,那病毒一直潜伏在他体内,此刻被悄然唤醒。
“它在攻击他自己。”季延低声说。
白幽也走了过来,见阿澈唇色发紫、呼吸急促,没有多问,抽出短刀,在自己左臂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涌出。
她单膝跪地,将伤口递到阿澈嘴边。
“喝下去。”
阿澈本能地往后缩,眼神里满是惊惧。
“你不喝,撑不了多久。”白幽声音低沉却坚定,“这是唯一能救你的办法。”
季延看着她:“你知道后果吗?”
“不知道。”白幽答得干脆,“但我信这个。”
阿澈望向季延。季延点头。
他张开嘴,含住了她手臂上的伤口。
刹那间,全身一震。胸口像被烈火焚烧又似寒冰冻结。那些乱窜的星点剧烈跳动,原本杂乱的轨迹渐渐晃动、偏转,终于归于有序。体温缓缓回落,呼吸也趋于平稳。
十几秒后,阿澈松开口,整个人脱力般软倒,靠进季延怀里。季延一手揽着他,另一只手继续盯着手表数据。
【排斥反应减弱】
【血脉活性恢复中】
【危险等级:降低】
“活下来了。”季延轻声说。
白幽仍跪在地上,未动分毫。她的伤口持续渗血,不像常人那样凝结,边缘泛起一丝青色,仿佛皮肤失去了愈合的能力。
她低头看着那道伤痕,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指尖沾上血迹,却不觉疼痛。
“以前我受伤,很快就好了。”她说,“现在不行了。”
季延将手表对准她手臂,再次扫描。
【宿主:白幽】
【基因序列:深度强化】
【组织再生系统:关闭】
【备注:非自然进化结果】
季延沉默片刻。
“你不是坏了。”他说,“是你变得更接近‘种子计划’所期望的样子。”
白幽冷笑:“所以我不再是人了?连血都止不住,还算什么人?”
“你是我们能活到现在的理由。”季延语气平静,“没有你那一箭,我们早死在七号基地;没有你刚才这口血,阿澈撑不过三分钟。”
白幽没说话。她慢慢拉下袖子,遮住伤口。布料擦过裂口时,她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波动。
河水静静流淌,天空呈淡白色,映得河面泛着微光。风停了,岸边只剩下三人细微的呼吸声。
阿澈靠在季延肩头,双眼闭着,睫毛微微颤动,像是仍在梦中挣扎。他的手紧紧攥着季延的衣服。
季延一手搭在他背上,另一只手始终按着手表。充能进度条终于爬到了15%,绿光微弱,但仍在跳动。
他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控制台还在前方,视频里父母的脸定格在最后一帧,周崇山的笑容未曾改变。存储卡中的加密区尚未解锁,真相才刚刚露出一角。
但现在,谁也无法前行。
白幽坐在几步外,倚着石头,左臂垂落。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留下一个个暗红斑点。她盯着自己的手,仿佛在确认它是否还属于自己。
季延看了看她,又低头看向阿澈。
这两个人都变了。
一个从小被人追杀,体内流淌着能净化变异体的血液;一个自幼失亲,靠着一把弓和一身硬骨活到现在。他们都以为自己只是幸存者,其实早已深陷这场战争的核心。
而他自己呢?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表。这块表不只是工具,更是一把钥匙。他也并非普通的修理工——他是不该存在的人:知晓旧世界的技术,却要在新世界装傻求生。
可现在,再也装不下去了。
阿澈身体忽然一颤。季延低头,发现他胸前的木牌再度发烫,光斑在皮下缓缓移动,节奏分明,似有规律。
“怎么了?”白幽也察觉到了。
季延将手表贴近木牌。表盘震动两下,跳出一行字:
【接收到低频信号】
【来源:未知】
【内容:部分匹配星形编码】
“有人在传信息给他。”季延说,“或者……是某个地方在召唤他。”
白幽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蹲下。她看了看阿澈的脸,又看向季延:“你能查出来吗?”
“需要时间。”季延说,“方舟还没完全恢复,而且信号太弱,断断续续的。”
“那就等。”白幽说,“反正我们现在哪也去不了。”
她重新坐下,右手搭在刀柄上,左手依旧垂着。血仍在流,但她不再看。
季延轻轻将阿澈放平,让他躺在自己脱下的夹克上。他坐在旁边,打开工具包,取出一块备用电池,插入手表侧面。充能速度稍稍加快。
天光如旧,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阿澈的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他第一眼就看见了白幽。
“你流血了。”他小声说。
白幽看了他一眼:“没事。”
“是因为我……才这样的吗?”
“我愿意的。”白幽说,“别问这么多。”
阿澈没再说话。他慢慢坐起来,靠在季延身上。季延递来半壶水,他小口喝着,手还在微微发抖。
“刚才……我梦见我爸妈了。”阿澈低声说,“他们在一间屋子里,外面有灯,一闪一闪的。他们叫我名字,但我听不清。”
季延没有回应。他知道那不是梦,而是沉睡的记忆正在苏醒。
白幽抬起头,望向控制台的方向。她的声音很轻,像在对自己低语。
“我小时候射过一只鸟。它飞得好好的,突然掉了下来。我跑过去看,发现它的眼睛被人换了,里面有小灯在闪。我当时不懂,现在明白了——它是被信号控制的。”
她顿了顿,低头看着仍在流血的手臂。
“我现在是不是也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