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延睁开眼，沙子正从他脸上滑落。
风不大，却异常干燥。他动了动手腕，手表仍在轻响，声音细微却清晰。
他撑起身子，工装夹克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阿澈趴在一旁，脸埋在臂弯里。白幽侧躺在几步开外，斗篷压在身下，肩上的机械鹰静止不动，像一尊沉默的守卫。
季延低头看表，屏幕亮起：七号基地市西郊，定位误差不足三十米。时间是凌晨四点十七分，与他们出发时几乎一致。
他伸手推了推阿澈的肩膀：“醒醒。”
阿澈咳了一声，抬起头，眼睛微红，但神志清醒。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木牌还在，温度正常。
白幽也坐了起来，第一件事便是检查箭囊——三支箭都在，短刀也未丢失。她抬眼环顾四周，远处隐约可见基地市的轮廓，近处的地面上散落着残骸。
那是些破碎的肢体、扭曲的骨架、半融化的外壳，像是某种生物爆炸后遗留的碎片，零星分布在五十米内的沙地上，有些还在闪烁蓝光，忽明忽暗。
季延走过去，在一具残骸旁蹲下。这东西曾接近人形，如今只剩主躯干和部分内脏，表面覆盖着一层类似金属的膜。
他从工具包中取出绝缘手套戴上，伸手触碰那层膜。
“方舟”系统随即启动。
【检测到微型核聚变残余结构，能量活性37%，建议采集】
提示浮现在表盘上，字体清晰，无任何报错。季延微微松了口气——系统仍可运作。
他回头提醒：“别靠太近，这些残骸还在释放能量。”
白幽已经站起，手按在箭囊上，目光扫过那些发光点，低声问：“它们死了？”
“死透了。”季延答，“不是自然死亡，是核心被清空了。”
阿澈缓缓走近，停在离最近一具残骸两步之外。突然，他胸口的木牌发烫，烫得他猛地缩手。
“它想靠近。”阿澈说。
季延皱眉：“别让它自主反应。”
话音未落，木牌已飘起，悬于胸前，正对残骸。刹那间，蓝光骤强，残骸内部震动起来，一道细长的能量丝线自裂缝中抽出，直射木牌。
白幽立刻后退，拉开距离，搭上了箭。
季延没有阻拦，只是紧盯能量流动方向。表盘数据飞速滚动：频率稳定，无病毒波段，无诱导剂残留——能量纯净。
几秒后，木牌中央凝出一颗晶体，核桃大小，通体湛蓝，表面光滑如镜。它轻轻落下，落入阿澈掌心。
阿澈握紧晶体，喘了口气：“没事……就是有点累。”
季延接过晶体，打开表盘凹槽，将其嵌入。
咔的一声，严丝合缝。
表盘嗡鸣，屏幕连闪数下，弹出新界面：【能源匹配成功，启动生态链重建模块】
地图浮现，全球轮廓清晰可见，十二个红点闪烁，分别对应其他基地市与生态穹顶的位置。每个红点旁标注着“变异体残骸能量场”。
下方一行字显示：累计可采集能量达98.6pwh，满足初级生态网运行需求。
季延盯着那行字良久。
然后他笑了，声音低沉却坚定：“够了……真的够了。”
白幽走来，站到他身旁看地图。忽然，她手臂一颤，低头发现箭囊正在轻微震动。
一支新箭正在生成。
箭杆自虚空中延伸而出，材质似金属纤维，表面刻着一个字——电。箭羽泛着淡蓝光，与晶体同色。
她抽出这支箭，反复端详。
“它认得这能量。”她说，“系统在回应。”
季延收好手表，抬头望向七号基地市的方向。灯光稀疏，多数区域仍处于断电状态。他知道城中人们的生活——孩子睡在冰冷的炕上，老人围炉取暖，水要定量分配，电力只能省了又省。
他拍了拍阿澈的肩膀：“我们回去。”
阿澈点头，将木牌重新塞进衣内。
三人踏上归途。路途遥远，需步行两个多小时。季延走在最前，左手插在夹克口袋里，右手不时轻触表盘——系统运行正常，能源读数稳定。
白幽走在最后，手中始终握着那支刻有“电”字的箭。她不再看地图，也没问下一步计划，但她行走的姿态变了。不再是以往那种随时准备闪避攻击的警觉，而是脚步沉稳，每一步都踏得扎实有力。
途中，他们经过一具格外巨大的残骸，足有三米高。外壳破裂，露出内部球形核心，早已熄灭，表面布满裂纹。
季延停下脚步，蹲下查看。
“这个没被采集过？”白幽问。
“不是没采。”他说，“是被人故意留下的。你看这些切口，整齐，角度精准，像是专业设备处理过的。”
阿澈凑近看了一眼：“有人来过？”
“可能。”季延站起身，“也可能原本就是测试点。”
他未再多言，继续前行。
天边渐白时，地下城入口的铁门出现在视野中。守卫仍在岗，见他们出现，先是一愣，随即拿起通讯器报告。
季延没有停下。
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开始。带回能量晶体只是第一步，更难的是说服那些掌权者相信——曾经令他们恐惧的变异体，其实是一块块能发电的电池。
白幽忽然开口：“它们不是怪物。”
季延回头。
她望着远处残骸的方向，语气平静：“是被人唤醒的电源。”
阿澈插话：“那我们是不是得去捡？到处捡？”
“不止捡。”季延说，“是要建回收站，设安全区，还要培训人员操作。这东西，能救活整个电网。”
白幽将新箭收回箭囊，拉紧斗篷带子。
“我跟你去第一个点。”她说。
季延点头。
他们穿过铁门，守卫未加阻拦。通道内的灯忽明忽暗，仿佛感知到了他们的归来。
走到分岔路口时，季延停下，从表盘中取出那颗蓝色晶体，放在掌心看了看。
片刻后，他重新将其嵌回，按下锁定键。
屏幕亮起：【能源模块已激活，准备接入本地电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