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渐渐暗了下来。
大厅开始晃动,地面裂开,裂缝从台座边缘蔓延而出。水晶墙上原本浮现的画面消失了,只剩下几道电光在缝隙间闪烁跳跃。
季延低头看向手表,屏幕泛起红光:【时空乱流加剧,临时时空锚点启动倒计时十秒】。
他立刻按住阿澈的肩膀:“该走了。”
白幽站在台座旁,望着空中那十二个婴儿。他们闭着眼睛,胸前的木牌也不再发光,仿佛任务已经完成,悄然沉入了安睡。
“只能带两个人。”季延说,“系统有上限。”
白幽转头看他,没有问谁留下。
她伸手探入箭囊,指尖触到那支刻着“归”字的箭。刚一碰触,箭身便微微发烫。她并未取出,只是轻轻握住,随即松开。
她走向季延,脚步沉稳。
将肩上的机械鹰挂饰取下,塞进阿澈怀里:“你拿着。”
阿澈摇头,往后退了一步:“不要。”
“我要去别的地方。”白幽平静地说,“还有三个穹顶没启动。信号断了,没人知道它们的位置。”
季延皱眉:“你可以之后再连上。”
“等不了。”她看着他,“系统认血脉和权限。我能接通,你们不行。”
话音落下,她的手臂泛起蓝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走。不是纹身,而是更深层的存在,如同数据在血管中奔流。
她的手指逐渐变得透明,能清晰看见其中的骨骼轮廓。
“你早就……”季延声音低了下去。
“我一直都知道。”白幽说,“养父给我的不只是弓和箭。他把我改造成可以连接系统的人。我不是完全的人类。”
阿澈猛地冲上前抓住她的手:“那你现在要变成什么?”
白幽反手握住他:“变成能让世界好起来的东西。”
季延伸手拉她:“别傻了。我们可以一起走,再想办法。”
白幽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站到裂缝边缘:“你带阿澈走。他是钥匙,你是火种。我留下,火才能传下去。”
她的身体开始化作光点,一点点飘散。
季延立即操作手表,试图更改锚点参数。他快速点击屏幕,输入指令,却接连被拒绝:【权限不足】【结构不稳定】【无法覆盖协议】。
他咬牙,将手表贴在胸口数秒,再次打开时,调出了隐藏选项:【紧急模式:允许超载同步,风险等级:致命】。
他点了确认。
表盘裂开,浮现出一个旋转的光圈,不到半米宽,边缘荡漾着波纹——那是通往他们来时时间线的门。
“走!”白幽喊道。
阿澈却不动,反而扑过去抱住她的胳膊。光点沾在他的衣服上,像星星黏在了布料里。
“你不准走!”他大声喊,“你说过要教我射箭!你说过我们是一起的!”
白幽低下头看他,眼神软了一下。
她抬起还能触碰实物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我没骗你。但我现在要做另一件事。”
季延冲过来拽开阿澈:“放手!再不走门就要关了!”
阿澈猛地抬头,瞪着他:“那就别走!我们一起留下来!”
“你不懂!”季延吼回去,“外面还有人等着水,等着电,等着活下去!我们不能全都困在这里!”
阿澈沉默了。
他低下头,一只手仍抓着白幽的手腕,另一只手缓缓摸向胸前的木牌。
木牌突然剧烈震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
它自行飞起,在空中转了一圈,对准白幽的胸口。那里原本空无一物,此刻却浮现出一道印记,深蓝底色泛着银光。
两块木牌同时响起共鸣。
季延立刻举起手表,想要锁定能量波动。还未操作,木牌猛然爆发出强光,瞬间笼罩三人。
白幽的身体已近乎消散,却被这股力量硬生生拉回。那些飘散的光点不再逸出,反而被吸向木牌中心,形成一个小漩涡。
“这是什么?”季延大喊。
阿澈闭着眼,嘴唇微动:“我不想分开……我们说过是一起的……那就一起走。”
话音落下,木牌与“归”箭同时震颤。
箭囊中的黑箭自动飞出,悬于空中,箭尖直指时空门。木牌的光芒顺着箭矢流入门内,原本仅半米的入口开始扩张。
咔——
一声脆响,如冰层断裂。
门框裂开又愈合,变得更大。新的光流涌出,夹杂着一股湿润的气息,像是雨后草地的味道。
“青草味?”季延怔住。
白幽睁眼,望向门内的隧道:“这味道……我小时候闻过。”
隧道显现出来,蜿蜒向前。两侧光影闪现——一间小屋,窗台上摆着干花,阳光斜照进来;一片沙地,有个孩子蹲着画画;还有一双大手,将一块木牌放进婴儿的襁褓。
“那是……”白幽低声呢喃。
季延来不及细想,一把抓住阿澈的衣领,另一只手紧紧攥住白幽的手腕。三人的影子被拉长,投映在地上。
时空门剧烈晃动,仿佛承受不住重量。
“快!”季延低吼。
他们一同迈步。
脚刚离地,大厅轰然坍塌。台座断裂,冷冻舱坠入深渊,最后一丝光也熄灭了。
三人被卷入门中,身体失重,如同被激流裹挟而去。四周是流动的光影,耳边传来模糊的声音,听不清内容,却令人安心。
白幽漂浮着,侧头看见季延紧紧护着阿澈,手表紧贴木牌,蓝光与金光交织缠绕。
她抬手,指尖划过一道光影。
画面变了——一座城市,绿树成荫,孩子们在喷泉边奔跑嬉戏。天空湛蓝,没有灰霾。
“这地方……”她轻声说,“我们回来了?”
季延抬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隧道尽头,一道强光吞噬了所有影像。
阿澈的手垂下,木牌贴在胸口,仍在发烫。
季延忽然感觉手腕一紧,像被人握住。
他低头,发现阿澈醒了,正死死攥着他袖口。
白幽闭上了眼睛。
她的身体还在,皮肤下的光芒并未消失,只是沉得更深了,如同种子深深埋进了土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