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裂痕不断扩大，碎石接连砸落。季延一把抓住白幽的手，又拽住阿澈的后衣领，将他也拉了过来。
“快走！”
出口就在几步之外。白幽抬脚猛踹门框，金属板发出刺耳的声响。季延将声波炮贴在墙缝上，耗尽最后一点能量。轰然一声巨响，墙体炸开一个缺口。
三人翻滚着冲进通道，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坍塌声。热浪席卷而来，推着他们向前滑行。季延撞上拐角，肩膀狠狠磕在铁管上，疼得闷哼一声，却仍咬牙站起。
“还能动吗？”他低声问。
白幽撑地起身，甩了甩发麻的右手。阿澈靠在墙上喘息，点了点头。
上方沙尘不断坠落，通道眼看就要彻底崩塌。季延从包里取出一块芯片，插入手表接口。屏幕闪了一下，一个移动的绿点浮现出来。
“飞船在西北方向，两公里。”他说，“先出去再说。”
白幽弯下腰，将阿澈背起。阿澈搂住她的脖子，下巴抵在她肩头，双眼几乎合拢。季延走在最后，握紧枪柄，目光紧盯后方。
他们沿着倾斜的坡道前行，脚下踩断了不少管线。空气干燥，弥漫着焦糊的气息。前方透出微光——那是出口。
接近洞口时，季延忽然停下。他低头看向手表，屏幕上跳出一行红字：【检测到生命信号，强度0.01%】
“还没死。”
白幽立刻转身，手已搭上弓弦。她没有看见人影，也未听见动静，但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他在哪？”
季延摇头：“不知道。可能被埋着，也可能只剩一口气。”他抬头望天，“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回来的可能。”
阿澈突然睁开眼，胸前的木牌开始震动。他伸手按住它，嘴唇微微颤抖。
“他还想回来。”
白幽已经拉开弓，箭尖指向地面。但她无法射穿整片废墟。她也知道，这一箭毫无意义。
季延将手表收回袖中。他知道此刻做什么都无济于事。系统只能侦测，不能终结。真正能结束这一切的，不是机器，也不是枪。
是阿澈。
阿澈缓缓滑下白幽的背，站到地上。双腿发软，但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走到离洞口最近的地方，他跪了下来，双手将木牌捧至胸前。
风从背后吹来，沙粒打在脸上，他一动不动。
木牌裂缝中透出光芒，起初微弱，如同即将熄灭的火星。紧接着，光骤然增强，照亮整片沙地，白得刺目。季延抬手遮眼，白幽眯起眼睛，望着那团不断扩大的光晕。
地下传来一声轻响，仿佛有人被扼住喉咙。随即，手表上的红字一闪，消失不见。
【生命信号已清除】
阿澈松开手，木牌跌落在地。他整个人向前倾倒，被白幽迅速扶住。
“结束了。”
季延走过去捡起木牌。裂缝更深了，几乎断裂成两半。他将木牌放回阿澈怀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走。”
出口外是一片塌陷的沙地。曾经的基地已不复存在，只剩几根扭曲的金属柱斜插在沙中，冒着残烟。远处尘雾弥漫，天空呈现出灰黄色。
他们踏着沙地前行。每走一段，季延便停下查看手表。导航线仍在，但信号时断时续。
阿澈在白幽背上睡着了，呼吸平稳，脸色依旧苍白。白幽肩上的伤口再度渗血，她未曾言痛。左手始终紧握着弓，随时可以拉开。
季延望向前方。沙丘连绵起伏，风吹过时，沙面泛起波纹。他忽然驻足。
“你看那边。”
白幽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远处的天空中，一道绿光冲天而起，笔直、稳定，穿透厚重云层。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一道接一道亮起。
一共十二道。
它们分布在不同方位，仿佛同时点燃。无声无息，唯有光芒静静矗立在荒野尽头。
季延伫立不动，凝视着那些光柱。他清楚那是何物。
旧时代的生态穹顶，沉寂多年后终于重启。全球网络正在恢复——并非因为命令或控制，而是某个信号已被确认：守护者仍在。
白幽也看见了。她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稍稍松弛。她没有说话，只是将阿澈往上托了托，继续前行。
沙地逐渐变硬，接近干涸的河床。季延的鞋尖踢到一块金属片，发出清脆声响。他低头一看，是基地外墙的编号牌，一半埋在沙中。
他们翻过一座较高的沙丘，风势渐弱。视野开阔起来，飞船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外壳破损，主体尚存，尾部推进器闪烁着微弱的蓝光，说明仍有电力。
“还能飞。”季延说。
白幽没有回应。她加快脚步，朝飞船走去。
阿澈在她背上动了动，睁开了眼睛。他望向那些绿光，嘴唇轻轻翕动。
“他们开始了。”
季延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废墟。
火焰早已熄灭，只剩下漆黑的残骸。风沙正一点点将其掩埋，如同大地在悄然吞噬过往的痕迹。他转过身，跟上白幽。
飞船越来越近。舱门变形，但液压系统尚可运作。季延掏出工具，拆开面板，手动解锁。咔哒一声，门缓缓开启。
白幽率先进入，将阿澈安置在副驾驶座。阿澈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季延检查控制台，启动自检程序。屏幕逐行跳字：电力恢复62%，氧气可供三天使用。
“修一下就能起飞。”
他站起身，准备去后备箱寻找零件。临行前，他看向白幽。
“你怎么样？”
白幽坐在主驾驶位，手搭在操纵杆上。肩上的衣物已被血浸湿一片，她只是摇头。
“还能开。”
季延点头，转身走向后舱。
他刚拿起扳手，前方传来白幽的声音。
“刚才那道光……是不是说明有人活下来了？”
季延停下动作。
他走回驾驶位，手掌按在控制台上。
“不只是活下来。”
“是开始重建了。”
白幽不再追问。她望着前方的仪表盘，指尖轻轻敲了敲操纵杆。
阿澈在座位上翻了个身，嘴里呢喃了一句梦话。季延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续走向后舱。
工具箱打开，零件散落一地。他蹲下身，开始逐一分类。
外面的风停了。
十二道绿光依然矗立在天边，静止，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