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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

烤乳猪的油渍还残留在磨盘边上,几只苍蝇嗡嗡地围着打转。

昨夜惊心动魄的等待和清晨这突如其来的军情变化,让每个人都心绪难平。

石午阳站在原地,望着老谢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茬。

曹旺凑过来,看着石午阳凝重的脸色,瓮声瓮气地问:“司令,南宁……真守不住了?”

石午阳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投向南方灰蒙蒙的天空,许久,才低低地、仿佛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

“守不守得住……都得看老天爷,能不能庇佑咱们大明!”

那语气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沉重,却也有一丝不肯熄灭的火苗在顽强跳动。

石午阳站在磨盘边上,看着地上那几只围着烤乳猪油渍嗡嗡打转的苍蝇。

他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孙可望?

他思想深处还存在着一种自己本应位登九五的思想,因为他是八大王张献忠这位大西皇帝的当然继承人,加上他在西南的大明军队中他的兵力最强,这人鼻孔都快朝天了。

让他跟李定国放下成见,一块儿扛鞑子?

石午阳心里冷笑一声,难!比登天还难!

这俩人要是真在内耗上干起来,整个西南,山山水水,怕是再也找不到能安放永历皇帝那张龙椅的地方了。

想到永历皇帝朱由榔,石午阳心里更是堵得慌。

当初在武冈见过一面,就觉得这位爷不是个能扛事的主。

如今在安龙府再次见到,更是吓得跟鹌鹑似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样的皇帝……

石午阳摇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心里头那点对朱明的念想,像是被泼了盆冰水,凉了大半截。

但要是连朱由榔这块招牌都倒了……

石午阳不敢深想。

他们这些散落在荆西、川东,像野草一样挣扎的抗清义军,孙可望也好,李定国也罢,谁会真心收留?

谁又会把他们当盘菜?

最后的下场,不是被鞑子碾碎,就是被这些所谓的“自己人”吞掉,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一股说不出的烦躁猛地冲上石午阳脑门,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

他甚至冒出一个念头——与其等着被人收拾,不如趁早把野人谷这点家底打散了!

学后世那些跑江湖的洪门弟兄,隐入市井,开香堂,拜关公,总还能留条根,留点火种……

这念头一起,就像野草疯长,搅得他心乱如麻。

他烦躁地一脚踢开脚边一块碍事的小石子,石子“啪”地砸在墙角,惊得那几只苍蝇“嗡”地飞散开。

“哥……”

一个细细软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像一股清泉,暂时浇熄了一点他心头的焦灼。

石午阳回头,是阿朵。

小姑娘系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头发用根木簪简单挽着,几缕碎发散在额前,脸蛋被厨房的烟火气熏得红扑扑的。

她手里还拿着锅铲,正小心翼翼地看过来。

“饭……饭好了。”

阿朵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试探,像是怕惊扰了他,

“熬了点小米粥,蒸了馍馍,还有昨儿剩下的烤猪肉热了热。”

石午阳看着阿朵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紧锁眉头的倒影。

他又抬眼望向屋门前,曹旺和陈大勇正一左一右地杵在那儿,像两尊门神。

曹旺抱着胳膊,一脸“天塌下来也得先吃饱”的蛮横样;

陈大勇则沉稳些,但眼神也一直没离开过自己,透着无声的询问和等待。

这帮兄弟……还有这傻乎乎的妹子……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石午阳心里头那团翻江倒海的烦躁,被这无声的注视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点米糠和柴火的味道钻进肺里。

他抬手用力抹了把脸,像是要把那些沉重的、看不见的念头都抹掉。

“唉!”他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心里头再乱,肩上挑着的担子也不能撂下。

还有这么多人把命拴在自己裤腰带上呢!

不管前路是刀山还是火海,不管朱家的朝廷还能撑多久,眼下最紧要的——是活着!

把眼前这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还有这半路捡来的傻妹子,平平安安地带回荆西去!

“走!”

石午阳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沉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为之的轻松,

“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吃饱了,才有力气琢磨怎么回家!”

他不再看那几只烦人的苍蝇,大步流星地朝着飘出食物香气的厨房走去。

阿朵脸上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赶紧跟上。

门口的曹旺和陈大勇对视一眼,也跟了进去。

厨房里,灶膛的火还没完全熄灭,映得小小的空间一片暖红。

热腾腾的小米粥在锅里冒着细密的泡泡,散发着朴实的粮食香。

黄澄澄的杂面馍馍堆在簸箕里,旁边是切成片的烤乳猪肉,重新热过,油汪汪的。

石午阳端起一碗滚烫的小米粥,感受着碗壁传来的暖意。

他吹了吹热气,狠狠咬了一大口馍馍,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

管他娘的皇帝老子是谁!管他娘的孙可望还是李定国!先填饱肚子!

回了荆西的老林子,才有功夫想后面的事!

……

过了几天,老谢带来的消息,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笼罩在米铺上空的阴霾。

西门城防,终于落到了老谢手里!

虽然是和本地团练共同接防,但足够了!

石午阳当机立断:事不宜迟,趁着南下绿营还没掉头回来,第二天一早就走!

路线还是老计划,绕道湘西。

靖州、武冈、辰州那些地方,听说还在大明的人手里攥着,虽然不知道能攥多久,但总比一头扎进永州府那鞑子窝里强。

临走前,石午阳千叮咛万嘱咐刘八斤:米铺是根钉子,不能拔!老谢是钉子尖,更不能露!不到走投无路,千万稳住!

他们待在这里,远比跟着自己回野人谷更有价值。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雾气还没散尽。

老谢就顶着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赶来了,手里捏着几张盖着衙门红戳的纸——那是出城的路引。

他把路引塞给石午阳,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眼神却像蒙了一层灰,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伤劲儿,肩膀都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