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者”那冰冷的最后通牒如同无形的枷锁，套在了每个人的心头。控制室内，刚刚因修复进展和获得母树之心碎片而升起的些许轻松氛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无力的压抑。
“《上古盟约》……保护区……净化程序……”老杰克喃喃自语，手指在残留着雪花的屏幕上无意识地划动，“这些词汇只在最古老的、被视为神话传说的数据库碎片里出现过！观察者……他们被认为是宇宙规则的古老守护者，或者说……执法者。他们几乎从不介入具体文明事务，除非触犯了他们那套没人完全清楚的古老条约。”
“执法者？就凭他们一句话，就要我们交出碎片，束手就擒？”岩魁怒火中烧，战锤重重顿地，“凭什么！”
“凭他们可能拥有的、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纳克萨的黑雾显得有些凝重，“古老的秩序维护者……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慑。”
苏凌薇尝试重新建立外部扫描，但信号受到严重干扰，只能模糊地探测到星球同步轨道上那个散发着强烈秩序能量波动的源头。“他们就在我们头顶。那个‘净化程序’……听起来就不像是谈判。”
顾尘紧握着母树之心碎片，温润的生命能量流淌全身，让他保持着冷静。“他们给了我们十分钟。”他抬头，看向金属天花板，仿佛能穿透层层阻碍，看到轨道上那冰冷的监视者，“但我们不会按他们的规则来。”
他快速下达指令：“苏凌薇，放弃所有非必要系统，将所有能量，包括生命屏障抽取的大部分，导入紧急跃迁引擎！哪怕只能进行一次最短距离的随机跃迁！”
“引擎核心熔毁，强行启动可能会……”苏凌薇脸色一变。
“总比被‘净化’强！”顾尘打断她，“老杰克，计算所有可能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成功率的紧急启动方案！岩魁，纳克萨，固定所有物品和人，准备承受最剧烈的冲击！蕨，你们三个，尽量靠近碎片，它的生命能量或许能提供一些保护！”
没有时间犹豫，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庇护所内再次响起紧张的警报和能源转移的嗡鸣。母树之心碎片被放置在控制室中央，翠绿色的光芒被强行引导，如同涓涓细流汇入濒临干涸的能源系统，那温和的生命力量与冰冷的机械能量混合，产生一种奇异的、不稳定的波动。
轨道上，观察者的造物——一个如同巨大、光滑的银白色圆环结构的空间站——内部，冰冷的逻辑核心正在无情地倒计时。
【标准时十分单位倒计时：3……2……1……0。目标未遵守通牒。执行净化程序：一级制裁。】
没有警告，没有预兆。
一道无形的、但带着绝对“秩序”力量的波动，如同精确的手术刀，从天而降，瞬间笼罩了庇护所所在的区域！
这不是能量攻击，更像是一种……法则层面的干涉！
首先失效的是所有基于能量传输的系统。刚刚被导入紧急跃迁引擎的能量瞬间溃散，如同被抽走了根基的大厦！引擎发出几声无力的哽咽，彻底沉寂。紧接着，所有电子设备，包括艾瑞克的数据流，如同被强行格式化，屏幕彻底黑屏，只留下最基本的物理结构。
然后轮到生命。庇护所内部，那些被催生出来的、用于修补的有机纤维和能量结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活性，纤维变得枯槁易碎，结晶黯淡无光，仿佛瞬间经历了千万年的时光洗礼。就连苔和穗身上那微弱的青灵生命力，都感到一种近乎窒息的压制。
唯一还能保持活性的，只有被顾尘紧紧握在手中，并且以自身星辰火焰和意志力共同守护的母树之心碎片。翠绿色的光芒在无形的秩序压制下剧烈闪烁，如同风中之烛，但终究没有熄灭。
“能量……能量全没了！”苏凌薇绝望地看着漆黑的控制台，手动尝试了几个备用开关，毫无反应。
“俺感觉……身体变重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岩魁活动了一下手臂，感觉异常吃力。
纳克萨的黑雾被极大地压制在体表，几乎无法外放：“这是……秩序力场！它在强行平复区域内一切‘异常’能量和‘无序’活动！”
一级制裁，并非毁灭，而是……剥夺与压制。剥夺能源，压制超常力量，将一切拉回最“基础”、最“秩序”的状态。
庇护所，变成了一坨无法移动、大部分功能瘫痪的金属棺材。而他们，则成了棺材里待宰的羔羊。
【一级制裁生效。目标反抗能力已剥夺。执行第二步：实物回收。派遣肃正协议单位。】
银白色圆环下方打开一个通道，三艘小型、流线型、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可见武器或引擎喷口的飞行器悄无声息地射出，如同水滴般坠向大气层，目标直指瘫痪的庇护所。
“他们来了！”蕨透过观测窗的强化玻璃，看到了那三颗越来越近的银色“水滴”，声音充满了绝望。
顾尘感受着周围几乎凝固的秩序力场，又看了看手中顽强闪烁的碎片。星辰火焰在体内运转滞涩，真理之瞳也难以穿透这无形的压制。硬拼，毫无胜算。
他的目光扫过地面，突然定格在之前蚀骨虫挖掘出的、那个通往地下虫巢的、尚未完全塌陷的洞口！
“地下！去虫巢！”顾尘猛地喊道，“秩序力场对地下的影响可能会减弱！而且那里环境复杂，可以周旋！”
这是目前唯一的生路！
众人立刻反应过来。岩魁怒吼一声，爆发出纯粹的内体力量，也顾不上珍惜了，抡起战锤就砸向那个洞口周围松软的基质，扩大入口。纳克萨也用尽所能调动被压制的混沌能量，勉强腐蚀开一些挡路的硬化菌毯。
顾尘将母树之心碎片贴在胸口，用身体保护它，同时拉着虚弱的苔和穗，率先钻入洞中。苏凌薇和老杰克紧随其后。岩魁和纳克萨断后。
就在他们全部潜入地下通道后不到三十秒，三艘肃正协议飞行器如同鬼魅般悬浮在庇护所上空。它们射出一道道扫描光束，确认目标生命体征已转移至地下。
【目标潜入地下复杂环境。秩序力场穿透性衰减百分之六十三。调整方案：投放地面肃正单位，进行洞穴清剿与实物回收。】
飞行器底部打开，数个银白色的、如同金属蜘蛛般的单位被投放下来，它们有着多条灵活的机械腿和多种功能的探针、切割工具，迅速而有序地开始清理洞口，准备进入地下。
而此时，顾尘等人已经沿着熟悉的通道，向下深入了近百米。果然，如同顾尘所料，越往下，那股令人窒息的秩序压制力就越弱。虽然能量运转依旧不顺畅，但至少星辰火焰和纳克萨的黑雾可以勉强调动一些了。
“他们肯定会追下来！”苏凌薇喘息着说道，地下通道的空气污浊，让她有些不适。
“去虫巢核心！那里的结构最复杂，而且……”顾尘看了一眼手中的碎片，“那里是母树之心碎片长期存在的地方，生命能量的残留最浓，或许能进一步干扰秩序力场！”
一行人沿着之前战斗过的路径，快速向那个巨大的洞穴移动。身后，已经传来了金属蜘蛛单位挖掘和行进时特有的、规律的咔嚓声。
重新回到虫巢核心洞穴，这里依旧弥漫着虫尸分解的淡淡异味，但那股污秽的死寂能量已经被母树之心碎片之前的爆发净化了大半。洞穴中央，肉瘤爆裂后留下的残骸和那堆古代遗迹残骸依然在那里。
“怎么挡它们？”岩魁看向入口方向，金属蜘蛛的声音越来越近。
顾尘的目光快速扫过洞穴，最终落在了那堆古代遗迹残骸上。真理之瞳虽然受限，但依旧能模糊感知到，那堆残骸深处，似乎有某种极其微弱、但与当前秩序力场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
“纳克萨，帮我一把！”顾尘指向那堆残骸，“用混沌能量，侵蚀掉最外面的废料！里面有东西！”
纳克萨点头，黑雾艰难地涌出，如同酸液般覆盖上那堆由金属、岩石和未知材料构成的残骸。在混沌侵蚀下，外层迅速消融、剥落。
突然，一块约莫一人高、表面覆盖着厚重积垢的菱形晶体露了出来！晶体本身黯淡无光，但其内部，似乎封存着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星尘般的蓝色光点。
就在菱形晶体暴露的瞬间，那点蓝色星尘仿佛被外界混乱的能量（混沌与秩序的交锋）刺激，猛地闪烁了一下！
一股与秩序力场格格不入的、带着某种“随机”与“不确定”特性的微弱波动，以晶体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这股波动是如此微弱，以至于几乎难以察觉。但它出现的位置和时机，却像是往一潭平静的、被绝对秩序控制的水面中，投入了一颗微不足道，却带着不规则棱角的小石子。
首先出现异常的，是刚刚涌入洞穴入口的两台肃正协议蜘蛛单位。它们那精确无比的步伐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如同程序遇到了无法理解的随机数，两条机械腿差点绊在一起。
紧接着，笼罩洞穴的秩序力场，出现了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如同信号不良般的细微闪烁！
就是这一丝闪烁！
对顾尘等人来说，如同久旱逢甘霖！
他们感到身上的压制力骤然一轻！虽然秩序力场依然存在，但不再是铁板一块！
“机会！”顾尘眼中精光一闪，一直被压制的星辰火焰轰然爆发，虽然远不及全盛时期，但足以凝聚成形！他双手虚握，一杆略显虚幻、但锋锐不减的星辰长枪瞬间成型，化作一道流光，射向那两台因为瞬间紊乱而露出破绽的蜘蛛单位！
同时，纳克萨的黑雾也如同挣脱了缰绳的野马，猛地扑向另一台试图稳定身形的蜘蛛！
岩魁更是咆哮着冲上前，纯粹的内体力量配合战锤，狠狠砸向最近一台蜘蛛的关节连接处！
突如其来的反击，加上那诡异的“随机”波动干扰，让严格执行程序的肃正单位出现了短暂的应对延迟！
轰！咔嚓！
顾尘的星辰长枪精准地贯穿了一台蜘蛛的核心传感器！纳克萨的黑雾将另一台蜘蛛的多条机械腿侵蚀断裂！岩魁的战锤则将第三台蜘蛛砸得翻滚出去，撞在洞穴壁上！
三台先锋肃正单位，瞬间报废！
洞穴内暂时恢复了安静，只有那菱形晶体中，蓝色星尘依旧在微弱地、不规则地闪烁着。
顾尘喘着气，走到晶体前，真理之瞳仔细探查。
“这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