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团长戴立刚!
林白相当激动的直接站起身来,看着门口。
那样子特别像在幼儿园门口等着大人接走的小朋友,眼神里的期盼几乎要溢出来,
所有的沉稳淡然在这一刻被纯粹的归属感取代。
戴立刚先是给军长敬礼,声音洪亮有力:“军长好!猛虎师钢刀团团长戴立刚向您报到!”
蔡军长回礼,看着这对上下级,眼里满是欣慰的笑意:“喏!人在这了,你们团啊带走吧。这小子熬了几个月,得让他透透气了。”
团长戴立刚转头看向林白,咧开大嘴,笑容爽朗得像初冬的暖阳:“是,军长!保证完成任务,让他歇好!”
蔡军长挥挥手,带着长辈的慈和:“去吧去吧。林白啊,假期结束后直接回你们师里报到就行。”
“是!”林白立定敬礼,声音比平时高昂了几分,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雀跃。
就这样,戴立刚和林白一前一后出了军长办公室。
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首长威严的氛围,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清晰的脚步声和林白微微加速的心跳。
跟在团长高大魁梧的身影后,林白感觉几个月来一直紧绷着搞研发、应付高强度会议的那根弦,“啪”地一声松弛了下来,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坐上戴立刚那辆挂着军牌的越野车,引擎启动,驶出戒备森严的军部大院。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城市的喧嚣逐渐被郊区的开阔所取代。
戴立刚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安静望着窗外的林白,笑着打破了沉默:“好小子,托你的福,我来军部大楼的次数,这几个月比过去两年都勤快!每次来都得听首长们念叨你这个宝贝疙瘩。”
林白转过头,脸上带着几分腼腆,但眼神很亮:“团长,给您添麻烦了。咱们现在……回哪?”
“回”,那是他灵魂深处的锚点。
戴立刚显然很受用这个字眼,嘴角咧得更开了,方向盘一打,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送你啊,回钢刀连!
你们连长、指导员,还有你班长那群人,要是知道你今天回去,啧,我估摸着炊事班得多加几个硬菜!这激动得蹦起来都是轻的!”
他脑海中已经浮现出那帮嗷嗷叫的兵蛋子围着林白兴奋嚷嚷的场景。
林白听着团长喜形于色的描述,自己的心也跟着那隆隆的引擎声一起欢快地跳动起来。
钢刀连……
那个挥洒了最初汗水、泪水与欢笑的地方。
时隔三四个月,终于要回去了!
新兵连同吃同住的战友们熟悉的笑脸、班长严肃却透着关爱的眼神、训练场上震天的口号声……
这些画面瞬间鲜活起来,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驱散了所有疲惫。
这感觉,真好!
警卫员车开得很稳也很快,朝着钢刀连驻地疾驰。
两个多小时的路程,窗外的景色从市郊过渡到山地,熟悉的军营氛围越来越浓。
当视野里终于出现钢刀连那熟悉的营房轮廓,尤其是那个挺立着哨兵、显得格外庄严的岗哨时,林白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没什么表情的俊脸开始向冰凉的车窗玻璃靠近。
一群穿着草绿色作训服的士兵正在冲刺奔跑,汗水在阳光下反射着光点,粗重的喘息仿佛隔着玻璃都能听见。
那股昂扬的精气神,像电流一样瞬间击中林白。
几个身影正在上面奋力抻拉、卷腹,每一次向上都带着肌肉绷紧的力量感,那股挑战极限的劲头让他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400米障碍场,高低墙、独木桥、深坑、铁丝网……
那些他入伍后还没能亲身体验过的“新朋友”静静矗立着,上面正有矫健的身影在灵活地翻越、跳跃、匍匐。
尘土飞扬间,是纯粹的、原始的、属于战士的酣畅淋漓。
醉心于学术研究的日子,林白的“运动”,大多是在实验室里踱步思考,或者在电脑前长时间静坐后的简单拉伸。
此刻,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草绿色身影在眼前翻滚、跳跃、冲刺,听着隐约传来的口令声和加油呐喊声,一种久违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冲动猛地在他胸膛里炸开!
像一头被关押太久的猛兽突然嗅到了旷野的气息——
他渴望撕破身上无形的“研究员”束缚,渴望跑到炸肺般的极限窒息,渴望俯卧撑做到手臂抽筋,渴望在泥水里摸爬滚打,渴望真刀实枪地在训练场上挥洒汗水,大干一场!
团长戴立刚透过后视镜,将林白眼中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光芒和微微前倾的身体姿态尽收眼底。
他了然地笑了笑,带着点过来人的调侃:“怎么,林白?看着眼馋了?手痒了?”
林白闻声收回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回答得很实诚:“团长,我……确实……有点。
我已经很久没有跟着连队系统训练了,也不知道这体力……还能不能跟得上趟。”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担忧。
体能,是他引以为傲的另一个资本,他不想它被落下。
戴立刚理解地点点头,大手在林白肩膀上拍了拍,发出沉稳的声响:“有一得必有一失啊,小子。现在组织上重点培养的是你的创造能力,是这颗金贵的脑袋瓜。”
他指了指太阳穴,“体能这块,暂时缓一缓,放一放,也是没办法的事。先把尖刀磨利了再说!”
林白笑了笑,没立刻接话,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沸腾的训练场。
但内心深处,一个坚定的声音在回响:
这绝不是放弃的理由。
现在说出来可能是天方夜谭,但他林白,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挑战自我、突破体能极限的机会。
科研与实战,他都要做到最好!
戴立刚许是怕他失落,带着安抚的口吻又说:“行了,别眼巴巴瞅了。一会到了连里,我让张维那小子带着你野两圈,保管让你痛痛快快发发汗!他那魔鬼训练,治各种‘馋’病!”
团长显然很了解手下这位猛将带兵的风格。
林白眼睛“唰”地一下亮了,立刻眉开眼笑,刚才那点小失落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像个终于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好!团长您说话算话!”
那笑容灿烂得晃眼。
戴立刚被他这前后反差逗乐了,满意地点点头,笑着用手指隔空点了点他:“你这孩子啊!我看张维那小子真是给你们新兵连那批人下了蛊了!一个两个的都死心塌地愿意跟着他。林白你是这样,那个张广智也是!”
“张广智?”林白猛地转过头,好奇又急切地看向团长,“他怎么了”
戴立刚倒也没藏着掖着,一边看着路况一边说:“他呀,新兵下连的时候当时好几个技术连队和炮兵连都抢着要他,调令都差点下了。你猜这小子怎么说?”
林白屏住呼吸。
团长模仿着张广智当时那股倔强劲儿,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报告!我哪都不去!我就跟着张维班长!我们是一个班出来的,班长在的地方就是我们的根!而且林白……他迟早也会回来的!我就在这里替兄弟们等他!”
团长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感慨,“他就这么顶着压力,硬是留在了钢刀连,留在你们张班长手下。”
林白只觉得一股热流猛地冲上鼻腔,酸涩得厉害。
他飞快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急促地眨动着,掩饰着瞬间泛红的眼眶。
戴立刚扭头看到林白低头的动作,自然明白这消息对他的触动。
他放缓了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豁达劝解道:“小林啊,在部队,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是常态。一个命令下来,打起背包就去新地方,从头开始,再正常不过了。军人嘛,服从命令是天职。”
林白知道团长是在开导自己,是怕他太执着于过去的人和事。
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鼻尖的酸意,抬起头,目光异常清澈坚定地看向团长宽阔的背影,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
“团长,您说的对,命令高于一切。但是……我觉得,有些东西,不会因为命令而改变。”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试图表达内心那份复杂而深厚的情感:“团长,就像我和您。不论过去十年、二十年,我林白再见到您,在您面前,我永远都是那个刚入伍、什么都不懂、需要您提点的新兵蛋子。
那份最初的模样,那份指引过我的恩情,会一直留在我心里最珍视的地方。”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车窗,望向了钢刀连的方向:“我对班长,对广智,对我们新兵连那个班的所有兄弟,也是一样。
我们都把自己青春里最纯粹、最炽热、最傻气也最珍贵的那一部分,留在了彼此身边。
这份‘珍藏’,让我们……就是攥紧了不想轻易放手。那不是违背命令,是……是心里割舍不下的一份念想。”
戴立刚的手微微紧了紧。
他是个大老粗,带兵打仗一路摸爬滚打上来,不太懂文绉绉的“青春伤痛文学”。
但林白话里那份赤诚,那句“不论多少年再见,依然是年少懵懂新兵的模样”,却像一颗石子,重重砸进了他坚硬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他沉默了几秒,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营区大门,最终重重地点了下头,声音低沉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和:
“嗯……你说的,在理。”
他顿了顿,语气恢复了往日的爽朗,却又多了几分温度:“行了,这几天就踏踏实实待着!好好跟你那帮兄弟聚聚,跟张维撒开了野!等假期结束,我再亲自把你接回去。”
“好!”林白重重地点头,脸上绽放出回到钢刀连后第一个真正放松、毫无负担的笑容,发自肺腑地说:“谢谢团长!”
话音落下,越野车已稳稳驶过钢刀连的营门。
哨兵看到团长的车,一个标准的持枪敬礼。
车轮碾过营区平整的水泥路,远处训练场上传来的口号声、器械撞击声、粗犷的笑骂声越来越清晰,像一首激昂的乐章,瞬间将林白彻底包裹。
他的心,也随着这熟悉的律动,
彻底“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