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卷起些许尘土,稳稳停在钢刀连连部楼前的空地上。
林白的心跳随着引擎熄火而愈发清晰有力,手心微微沁出汗珠,有一点点的近乡情更怯。
车门刚被警卫员拉开,林白道完谢,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
双脚踩在熟悉的坚实土地上,一股难以言喻的踏实感油然而生。
他深吸一口气,混合着冬日微寒空气和军营特有尘土气息的味道钻入鼻腔,瞬间激活了无数记忆。
几乎是同时,连长郭玉杰和指导员方圆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他们早已等候在此,像两棵挺拔的青松守在连部门口。
“连长!指导员!”林白没有丝毫犹豫,瞬间挺直腰背,双腿并拢,一个标准的军礼划破空气,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久别归来的郑重。
郭玉杰浓眉一扬,迅速回礼,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从头到脚扫视着林白,脸上随即绽开爽朗的笑容:“好小子!林白!几个月不见,脱胎换骨了啊?看着更精神了!”
那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作为连长的骄傲。
旁边的指导员方圆也笑着上前一步,不同于连长的粗犷,他的目光更显温和细致,上下打量一番后关切地补充道:连长杰说得对,精神头是足!
不过林白这脸盘下巴可尖了不少,是不是在光顾着用脑,忘了按时喂饱肚子?”
他伸出手,轻轻在林白的胳膊上拍了拍,传递着长辈般的关怀。
连长郭玉杰闻言,也是直接把一双大手按在林白略显单薄的肩膀上,仿佛要掂量掂量这几个月他究竟掉了多少分量,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指导员说得对!是瘦了!回来了就别想跑,晚上炊事班加餐!大鱼大肉管够,必须好好把这亏空给补回来!”
林白被这扑面而来的、熟悉又热情的关怀包裹着,胸口暖洋洋的。
他笑得眉眼弯成了两道月牙,酒窝深深,声音带着发自内心的欢愉:“是!谢谢连长!谢谢指导员!”
郭玉杰刚想再嘱咐几句,一个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急切与狂喜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侧后方响起:
“林——白——!”
林白浑身一震,猛地回头!
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旋风般从楼侧冲了出来,不是班长又是谁?
他身上的作训服沾着新鲜的尘土,额角还挂着汗珠,显然是从训练场飞奔而来。
那张棱角分明、平日严肃的脸上此刻是毫不掩饰的激动和笑意,眼神亮得惊人。
“班长!”林白脱口而出,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酒窝更深,眼神如同冰雪消融后的春水,柔和得不可思议。
张维根本没理会几步之外的连长和指导员,几步冲到林白面前,张开双臂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那力道之大,勒得林白微微一个趔趄,却让他感到无比安心和亲切。
“好小子!可算是回来了啊!”张维的声音带着点闷响,在林白耳边响起,语气里有埋怨,但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
他宽厚的手掌在林白背上重重拍了几下,发出“砰砰”的闷响,那是属于军营汉子表达思念最直接的方式。
林白任由班长紧紧箍着自己,眼睛笑成了一条细缝,眉梢眼角都是舒展的欢喜,声音带着重逢的雀跃:“班长!我回来了!”
张维这才松开林白,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开半臂的距离,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急切地上下审视着,眉头很快就皱了起来:“怎么回事?瘦成这样!”
他的语气带着责备,更像心疼,“你的伙食是喂鸟的吗?你小子是不是光顾着啃书本,饭都没好好吃几口?”
林白无奈地挑眉,带着点小抗议:“班长你怎么跟连长说的一模一样啊?我真的还好,没瘦那么多……”
林白话音未落,张维直接眼角余光扫到旁边,声音不由得顿住了。
连长?
对啊,连长和指导员还在旁边呢!
张维顺着林白的视线扭头一看,心脏猛地一跳——
好家伙!
连长郭玉杰、指导员方圆,甚至还有团长戴立刚!
三个人正并排站在几米开外,脸上带着一模一样的、饶有兴致的笑容,那眼神,活脱脱就是在看一出精彩好戏!
尤其是团长,嘴角那抹促狭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
“额……”张维那张向来严肃的脸瞬间僵住,耳根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红。
他发誓,刚才冲出来的时候,眼里除了林白这个小兔崽子,真的啥都没看见!
这下好了,在顶头上司和直属首长面前上演了一出“目中无人”的冲抱戏码,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
他尴尬地抓了抓自己那刺猬般根根直立的短发,大脑飞速运转,搜肠刮肚地想找个不那么丢脸的词儿来补救一下。
就在这尴尬的沉默即将蔓延的关头,一个极度震惊、带着破音的喊声如同平地惊雷般炸响:
“雾…………………雾草!!!”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声音来源。
只见连队楼门口,张天天端着他的小黄盆正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看着林白,
“那……那是……小白吧?!我的天!真是小白吧?!”
林白循声望去,看到张天天那副惊掉下巴的样子,忍不住大声回应,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开怀:“天天!是我!!”
“咣当——!”
张天天手里的宝贝小黄盆直接摔在了地上,里面的工具撒了一地。
他似是被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脑,发出一声类似狼嚎的“呜嗷——”,
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扑了过来,完全无视了旁边神情各异的几位首长,一头狠狠扎进林白怀里,双臂死死箍住!
“呜呜呜呜呜呜……小白!真的是你!呜呜呜……”张天天的眼泪鼻涕瞬间就下来了,哭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你伤得是不是特别特别严重啊?怎么这么久都没个信儿!电话也打不通,不对我们都没有你电话!
呜呜呜……你知不知道,我和邱磊、广智、二满他们,吃饭的时候想你,背条令条例的时候想你,跑五公里的时候喊你名字,做梦都梦到你回来挨班长的训……呜呜呜……你这个没有良心的负心汉!我们都以为你……呜呜呜……”
张天天语无伦次地哭诉着,把几个月来的担忧、想念和委屈一股脑儿倒了出来,眼泪全蹭在了林白的作训服上。
林白被这突如其来的“控诉”弄得心里又酸又软,他轻轻拍着张天天因为激动而颤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温声安抚: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以后我用手机,有空就找你们聊天,发信息,好不好?”
感受到林白真诚的歉意,张天天抽噎着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抽了抽鼻子:“真……真的?”
“嗯,真的。”林白肯定地点头。
张天天这才破涕为笑,带着浓重的鼻音,一边用手背胡乱抹着眼泪,一边顺手就把眼泪鼻涕在刚才蹭过的地方又“加工”了一下,
带着点小傲娇勉强道:“那……那看你认错态度还算良好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原谅你吧。”
林白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哑然失笑,顺着他的话哄道:“好,谢谢天天战友大人大量。”
张天天吸了吸鼻子,总算露出了笑容:“行,你知道就好。”
在一旁目睹了林白三言两语就把自家这个“活宝”哄好的全过程,张维作为班长的威严感终于让他忍不住了。
他皱着眉头,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开口:
“张天天!你刚才干嘛去了?!身上这味儿……都快赶上生化武器了!”
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张天天这才猛然惊觉旁边还有个人!
他转头一看张维那张黑得快要滴墨的脸,吓得一个激灵:
“卧槽!班……班长?!你啥时候冒出来的?!”
张维的脸更黑了,没好气地抬手朝旁边一指。
张天天顺着手指的方向僵硬地转动脖子……
连长郭玉杰、指导员方圆、团长戴立刚……
三位首长脸上挂着或忍俊不禁、或戏谑、或玩味的笑容,正齐刷刷地看着他!
那场面,简直比他刚才抱盆痛哭还要尴尬一万倍!
张天天只觉得眼前一黑,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好是连队后面那座山的风水宝穴!
他现在就想躺进去把自己埋了!
“班……班长……”张天天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张维可不管他有多社死,拧着眉毛继续追问,语气不容置疑:“少废话!问你呢,刚才干嘛去了?弄一身这味儿!离我远点!”
张天天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我就是……出公差去了啊……我……额……”
他声音越来越小,头越垂越低,最后几乎蚊子哼哼般吐出几个字:“……我去打扫厕所了……”
说完,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天呐!
他居然顶着一身厕所清洁剂和屎味儿,抱着小白哭了半天?!
小白居然没嫌弃?!
不对……班长和首长们肯定都闻到了!
啊啊啊!
张天天在心里无声呐喊,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
林白确实没嫌弃,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但张维可受不了了,那股刺鼻的味道简直是对他嗅觉的酷刑!
“张天天!”张维几乎是吼出来的,“立刻!马上!给我滚去洗澡!用香皂!多搓几遍!三米之内你再靠近任何活物,看我不收拾你!”
张天天还想赖着多看林白两眼,但张维那能杀人的眼神瞬间扫过来,他立刻怂了。
“是……班长……”张天天哭丧着脸,认命地弯腰捡起他那饱经风霜的小黄盆。
他一步三回头,看向林白的眼神充满了依依不舍和“救命啊”的哀怨。
看着他那副仿佛生离死别的模样,林白忍着笑,朝他挥了挥手。
张天天这才像被抽干了力气,耷拉着脑袋,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挪地朝着洗漱间方向去了。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他那独特的“消毒水+委屈”混合型气息,以及……几位首长终于压抑不住的低笑声。
林白站在连部门口,沐浴在熟悉又亲切的目光和笑声中,内心摇曳的小船终于靠岸了。
“林白!!”
林白眼眸闪过惊喜,快速转身,
“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