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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初年,浙西衢州城南有个叫陈明的年轻人,刚从省城读书回来。陈家祖上本是书香门第,到了他父亲这辈家道中落,便在南街开了间纸铺糊口。陈明这次回来,本是要帮父亲整理铺子,却不料卷入了一连串怪事。

第一怪:夜影

陈明回来的第三天,正逢七月半。父亲陈老信叮嘱他天黑前一定回家,说是这几日城里不太平。陈明只当是老辈迷信,未多在意。

当晚,陈老信却非要拉着儿子去城南门楼上看月亮。陈明无奈,只得提着灯笼跟上。

城南门楼年久失修,石板路上长满了青苔。爬到一半,陈明忽然觉得脖子后面一凉,回头看去,只见月光下城墙上模模糊糊立着个黑影,没有脑袋。

他惊得手中灯笼差点脱手,父亲却一把按住他,低声道:“莫看,莫声张。”

两人快步上了城楼,陈老信这才叹气道:“这是咱们衢州第一怪,叫‘无头将军’。打从我爷爷那辈就有了,专在七月半前后出现。说是前朝有位守城将军,城破后自刎,脑袋不知被谁割了去,从此魂魄不散。”

陈明毕竟是读过新学的,虽然心悸,却还强辩:“许是月光晃眼,看错了罢。”

陈老信摇摇头,不再多言。

说来也怪,自那日后,陈明总觉得有人跟着他。有时半夜醒来,听见屋瓦上窸窸窣窣,像是有人走过,可上房查看,却只有猫儿脚印。

第二怪:水魅

又过了几日,陈明去拜访昔日的教书先生。先生姓赵,住在城西。陈明穿过县学旧址时,见路边池塘里浮着些纸钱,便多看了一眼。

这一看,竟看见水里有个红衣服的女人,正仰面朝上,冲他微笑。

陈明吓得连退三步,再定睛看时,水面平静无波,只有几片落叶。他不敢久留,匆匆离去。

赵先生听了陈明描述,神色凝重:“那是‘红衣娘子’,咱们衢州第二怪。听老辈人说,光绪年间有个新媳妇,因不堪婆家虐待,投了这塘。自此每逢阴雨天,便有人见她坐在水边梳头,专拉路人下水做伴。”

“可有破解之法?”陈明想起那诡异的笑容,心头仍有余悸。

赵先生捋着胡须:“倒是有个说法——红衣娘子怕读书人的正气。从前县学在此,她不敢造次。如今县学迁走,她才又出来作祟。你当时若背一段《正气歌》,或可驱退她。”

陈明半信半疑,告辞回家。

谁料次日,城南就出了事。绸缎庄伙计晚上打烊回家,路过那池塘,竟失足落水。被人救起时,神志不清,只反复说“有个穿红衣的姐姐拉我下去吃茶”。

消息传开,城里人心惶惶。

第三怪:夜哭

最让陈明不安的是第三件事。

那夜他在铺子里算账到三更,忽然听见街上传来婴儿啼哭,一声接一声,凄厉得很。陈明想,谁家孩子半夜丢在外面?便提着灯笼出去查看。

街上空无一人,哭声却越来越近。循声走到十字路口,陈明猛地看见一个襁褓放在路中央,里面似乎真有婴孩在动。

他正要上前,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半夜听见婴儿哭,切莫去寻,那是‘夜啼郎’,专骗善心人近身,然后……”

然后怎样,父亲没说。但此刻陈明浑身汗毛倒竖,因为他看清了——那襁褓里伸出来的,不是婴儿的手,而是一只长满黑毛的爪子!

陈明扭头就跑,身后传来咯咯怪笑,哪里是什么婴儿,分明是成年男子的声音。

自此,陈明再不敢轻视父亲的告诫。他开始留意这三桩怪事,发现它们都发生在特定的地点和时间:无头将军在城南门楼,红衣娘子在城西池塘,夜啼郎则在城北十字街。而且,似乎都与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出马仙

陈明心里不安,想起省城一位老师说过,若遇怪事,可寻有道之人化解。他打听到城郊有位姓马的出马仙,便备了礼物登门拜访。

马仙姑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住在山脚下一处简朴院落。听了陈明叙述,她闭目片刻,忽然浑身一颤,再睁眼时,声音变得粗嘎:

“小后生,你身上带着阴气,招惹了那些东西。”

陈明忙问缘故。

马仙姑点起三炷香,烟雾缭绕中缓缓道:“你家祖上可有人做过官?或是与衙门有关?”

陈明想了想:“我曾祖父做过县丞。”

“这便是了。”马仙姑说,“那无头将军,生前与你曾祖父是同僚。当年城破,你曾祖父逃了,将军却战死,心中有不平之气。见你相貌与祖上相似,便跟上了你。”

“那红衣娘子呢?”

“她原是好人家的女儿,被恶霸逼死,怨气不散。你经过池塘时,身上有读书人的文气,她以为你是当年那些见死不救的书生之一,故要拉你下去。”

“夜啼郎又是什么来历?”

马仙姑神色更凝重:“那是最难缠的。不是本地怪物,是从南边来的‘五通神’一类,专吸人精气。它见你年轻体健,阳气足,便想害你。”

陈明听得脊背发凉:“仙姑可有化解之法?”

马仙姑沉吟良久:“这三怪各有来历,需逐个化解。无头将军要替他寻回头颅安葬;红衣娘子要为她申冤报仇;至于夜啼郎……”她顿了顿,“需请城隍爷出面。”

寻颅

陈明回家与父亲商议。陈老信听说要替无头将军寻头颅,连连摇头:“多少年的事了,哪里去找?”

陈明却想起赵先生博学,便再次登门请教。赵先生翻阅古籍,又问了几个老人,终于在一本旧县志里找到线索:那位将军姓郑,城破后被悬首三日,后来头颅被埋在城墙根下“镇邪”。

按照县志记载的大致位置,陈明请了几个胆大的伙计,趁白天去挖掘。果然在第三日,挖出一个陶罐,里面是一具白骨,头颅与身体分离。

陈明依照马仙姑指点,请了道士做法事,将头颅与一副将军铠甲合葬在城南山坡上。

当夜,陈明梦见一个身穿残甲的无头人向他躬身一拜,随即化作青烟散去。自此,城南门楼再无人见过无头将军。

申冤

红衣娘子的事更棘手。马仙姑说,要化解她的怨气,需找到当年逼死她的恶霸后代,令其忏悔。

陈明多方打听,终于从一个老捕快那里得知,那恶霸姓胡,死后家道中落,如今孙子胡三在城东开杂货铺。

陈明找到胡三,委婉提起旧事。谁料胡三一听就炸了:“陈少爷,这话可不能乱说!我爷爷是正经商人,哪会逼死人命?”

陈明碰了一鼻子灰,正无计可施,马仙姑却道:“无妨,让那女子亲自去说。”

七月十五中元节,马仙姑在池塘边设坛,请红衣娘子现身。那夜月黑风高,池塘边聚了不少胆大的围观者。法事做到一半,池塘水面忽然咕嘟咕嘟冒泡,胡三吓得连连后退。

马仙姑口中断喝,忽然指向胡三:“冤有头债有主,你祖上造孽,你若不肯赎罪,今夜便带你去见当事人!”

话音刚落,胡三猛地跪倒在地,冲着池塘连连磕头:“我认我认!祖父确实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我愿捐钱修桥铺路,为她超度!”

说也奇怪,胡三认罪后,池塘恢复了平静。后来他果真捐资在塘边修了座小庙,供奉无名女子牌位。自此,再无人见过红衣娘子。

斗五通

只剩下夜啼郎了。马仙姑说,这不是本地鬼怪,而是从南边流窜来的“五通神”一类邪物,最是难缠。要除掉它,需请本地城隍相助。

陈明备了厚礼,去城隍庙上香祈求。当夜,他梦见一个红袍官员,对他说:“此怪擅变化,需用真火逼其现形。明日午时三刻,你带雄鸡血、黑狗血、朱砂三样至十字街,我自有安排。”

次日午时,陈明按梦中所言备齐物品。刚到十字街,就见马仙姑已经等在那里,她今日不同往常,身穿法衣,手持桃木剑。

午时三刻正,马仙姑将雄鸡血、黑狗血混合朱砂,泼在街心。地面突然冒起白烟,传来一声惨叫。接着,一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东西从地下钻出,浑身黑毛,两眼赤红。

马仙姑挥剑上前,口中念念有词。那怪物左冲右突,却似被无形屏障困住。忽然,一道金光自城隍庙方向射来,击中怪物胸口。怪物惨叫连连,化作一团黑气,被吸入马仙姑手中的葫芦里。

马仙姑封好葫芦,对陈明说:“这东西我会带回山中镇压,七七四十九日后自会消散。”

尾声

三桩怪事平息后,衢州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陈明经过这些事,对世间万物有了新的认识。他依旧打理家中纸铺,却也时常帮人调解些怪事难题。

有人说,马仙姑那次请动了真正的城隍;也有人说,是陈明祖上积德,才有惊无险。但无论如何,衢州三怪的传说从此多了新的篇章——那个从省城回来的年轻人,如何化解了百年恩怨。

只有陈明自己知道,那夜在城隍庙上香后,他曾在香案下发现一张褪色的符纸,上面写着:“阴阳守衡,恩怨有度。人心正,则百邪不侵。”

他把这张符纸收在怀中,偶尔还会想起那个无头将军的拜谢,红衣娘子消散前的微笑,以及马仙姑收服夜啼郎时那决绝的神情。

世间怪事,或许不过是人心的一面镜子罢。陈明这样想着,提笔在铺子的账本空白处,记下了这段经历。

窗外,衢州城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安宁而祥和,仿佛那些怪力乱神从未存在过一般。只有老街坊们茶余饭后,还会说起那个夏天,陈家少爷如何了却了三段百年恩怨。

而城南山坡上,无头将军的坟前,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棵柏树,亭亭如盖,像是有人在此长久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