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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初年,江南水乡有个叫韦世荣的富家子弟,祖上三代经商,到了他这辈已是家财万贯。韦世荣年轻时生得俊朗,又读过几年洋学堂,二十出头便接管了家业。他为人精明能干,不出几年就将祖产翻了一番,成了当地数一数二的大户。

可这韦世荣有个毛病,自恃风流倜傥,专好拈花惹草。他三十岁那年,原配夫人因病去世,之后便更加放纵。十里八乡但凡有些姿色的女子,他都惦记着,明的暗的手段使尽,不知坏了多少良家女子的清白。

这年清明,韦世荣去城西祖坟祭扫,回来路上经过一片桃林。时值暮春,桃花开得正盛,粉红一片如云似霞。韦世荣一时兴起,命车夫停车,独自进林赏花。

走着走着,忽见桃林深处有一处青瓦小院,门前溪水潺潺,甚是清幽。院门半掩,隐约可见一女子正在井边打水。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穿一身淡绿衣裙,身段窈窕,虽只侧脸,却已能看出是个美人。

韦世荣心中一荡,整了整衣冠上前搭话:“小娘子,这桃林景致虽美,却少人烟,你独自在此不怕么?”

女子闻声抬头,果然眉目如画,肤白似雪。她见韦世荣衣着华贵,礼貌地福了一福:“回先生的话,小女子随家父在此看管桃园,习惯了清静,并不觉得害怕。”

韦世荣又问了几句,得知女子姓顾,名秀娟,父亲是这桃园的主人,今日恰巧进城办事去了。他心中窃喜,言语间越发轻佻起来。顾秀娟察觉不对,借口烧水匆匆回了屋,将门闩上。

韦世荣吃了闭门羹,却不恼怒,反而更添兴致。他绕着院子转了一圈,发现后院墙有一处矮墙,便翻墙而入。顾秀娟正在厨房生火,见韦世荣突然闯入,吓得面色煞白。

“小娘子莫怕,”韦世荣笑嘻嘻地说,“我只是口渴讨碗水喝。”

顾秀娟不敢不从,战战兢兢倒了碗水。韦世荣接过碗时,故意碰了碰她的手。顾秀娟如遭电击,慌忙缩手,碗“啪”地掉在地上摔碎了。

“哎呀,真是可惜。”韦世荣说着,竟一把将顾秀娟搂入怀中。顾秀娟拼命挣扎,可一个弱女子哪敌得过成年男子。正在危急时刻,院外忽然传来咳嗽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娟儿,爹回来了!”

韦世荣一惊,松开了手。顾秀娟趁机挣脱,哭着跑出去。韦世荣怕事情闹大,急忙翻墙逃走。

回到府中,韦世荣心里仍惦记着那顾秀娟。他派人打听,得知顾家父女原是外乡人,三年前来此买下桃园,平日里深居简出,与邻里少有往来。韦世荣想了几日,决定再去一趟,这次带了些贵重礼物,打算正式提亲——虽然他已四十有二,而顾秀娟才十八岁。

谁知到了桃园,只见院门紧锁,门前落叶满地,显然已无人居住。问及周围农户,都说顾家父女三日前突然搬走,不知去向。韦世荣悻悻而归,此事也就渐渐淡忘了。

转眼十年过去,韦世荣已年过半百,家业越发兴旺,在省城开了好几家商行。只是这些年来,他风流习性不改,不知祸害了多少女子。有些女子被他抛弃后投河自尽,有些被迫远走他乡,韦世荣却从未放在心上,只当是风流债,过眼云烟。

这年秋天,韦世荣去扬州谈生意,住在当地最豪华的旅店。一日晚间,他在酒楼饮酒,见一歌女姿色出众,便召来陪酒。那歌女自称姓罗,名玉娇,不仅容貌娇美,歌喉更是婉转动人。韦世荣大为倾倒,一连数日都点她作陪。

一来二去,两人熟络起来。韦世荣得知罗玉娇原是良家女子,因家道中落才沦落风尘,心中更添几分怜爱。罗玉娇对韦世荣也是曲意逢迎,百般温柔。韦世荣一时兴起,提出要为罗玉娇赎身,纳她为妾。

罗玉娇闻言,眼中含泪道:“韦老爷厚爱,玉娇感激不尽。只是玉娇家中尚有老母需要奉养,若蒙老爷不弃,可否接母亲同住?”

韦世荣满口答应。没过几日,他便为罗玉娇赎了身,在扬州购置了一处宅院,将她母女安顿下来。罗玉娇的母亲罗老夫人年约六旬,举止端庄,谈吐文雅,不像寻常妇人。韦世荣心中奇怪,私下问罗玉娇,玉娇只说母亲原是书香门第,后来家道中落,不愿多提。

韦世荣在扬州一住就是半年,与罗玉娇如胶似漆。这期间,他发现一件怪事:每月十五月圆之夜,罗玉娇总要独自去后院一间厢房待上半个时辰,不许任何人打扰。韦世荣问起,罗玉娇只说是祭拜家传的一尊神像,不便外人观看。

韦世荣心中疑惑,起了探究之意。这月十五,他假装早早睡下,等罗玉娇去了厢房,便悄悄跟去,舔破窗纸向内窥视。

只见房中并无神像,罗玉娇对着一面铜镜梳妆,镜前点着三炷香。她一边梳头一边喃喃自语,说的都是些听不懂的言语。梳着梳着,镜中忽然泛起一层青光,罗玉娇的身影在镜中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竟是一个青面獠牙、头生独角的怪物!

韦世荣吓得魂飞魄散,险些叫出声来,急忙捂住嘴。再定睛看时,镜中又恢复了正常,仍是罗玉娇的面容。不多时,罗玉娇起身吹灭香烛,推门而出。韦世荣慌忙躲到假山后,等罗玉娇回了房,才蹑手蹑脚回到自己卧房,一夜未眠。

次日,韦世荣装作若无其事,暗中观察罗玉娇。见她一切如常,仍是那个温柔可人的女子,心中又疑又怕。他想起早年听老人说过,江南一带常有“五通神”作祟,这五通神非正神,乃是邪灵,常幻化人形迷惑世人,尤其好淫人妻女。莫非这罗玉娇便是五通神所化?

韦世荣越想越怕,决定找个借口离开扬州。恰巧这时,老家来信说有一笔大生意需要他亲自处理,他便顺水推舟,对罗玉娇说要回去一段时间,安顿好生意再来接她。

罗玉娇依依不舍,送韦世荣到码头。临别时,她忽然低声说:“老爷此去,若遇名中有‘娟’字的女子,务必小心。”韦世荣心中一惊,追问何意,罗玉娇却摇头不语,只是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神色。

韦世荣回到家乡,处理完生意,便将扬州之事渐渐淡忘。又过了几年,他已近六十,精力大不如前,便想着该正经续弦,留个子嗣继承家业。

媒人介绍了不少人家,韦世荣都不满意。一日,他去邻县收账,路过一处茶棚歇脚,见老板娘的女儿生得水灵,便多看了几眼。那姑娘不过二八年华,梳着两条乌黑的大辫子,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两个酒窝。韦世荣打听得知,姑娘名叫小娟,随母姓顾。

“顾小娟...”韦世荣念叨着这个名字,忽然想起当年桃园中的顾秀娟,又想起罗玉娇临别时的警告,心中隐隐不安。但见小娟天真烂漫,不像有什么蹊跷,便又放下心来。

此后,韦世荣常借故去茶棚喝茶,与小娟母女熟络起来。他得知小娟父亲早逝,母女相依为命,生活清苦,便时常接济。小娟母亲见韦世荣虽年纪大些,但家财丰厚,待人又和气,便有将女儿许配之意。

韦世荣正中下怀,正式提亲。小娟起初不愿,但母亲苦劝,说韦家富贵,嫁过去便是锦衣玉食,总比在茶棚辛苦强。小娟孝顺,最终含泪答应。

婚事办得极为隆重,韦世荣老来得美娇娘,志得意满。新婚之夜,他揭开红盖头,见小娟泪眼婆娑,楚楚可怜,心中怜爱,温言安慰。小娟渐渐止了哭泣,两人圆房。

谁知次日清晨,韦世荣醒来,发现枕边人竟变了模样——分明是当年扬州那个罗玉娇!他吓得滚下床来,指着她颤声道:“你...你是人是鬼?”

罗玉娇——或者说顾小娟——缓缓坐起,幽幽叹道:“韦老爷,这么多年,你还是没认出我来么?”

“你究竟是谁?”韦世荣惊问。

“我是顾秀娟,也是罗玉娇,现在又是顾小娟。”女子冷笑道,“当年你在桃园欲行不轨,我父女连夜逃走。父亲气病交加,不久便去世了。我孤苦无依,只得卖唱为生,化名罗玉娇。谁知命运弄人,竟又在扬州遇到你。”

韦世荣想起当年旧事,又惊又愧:“那...那你为何还要嫁我?”

“为何?”女子眼中闪过怨毒之色,“我本已认命,打算忘却前仇。谁知你本性不改,又害了我表妹!”

“你表妹?”

“顾小娟是我远房表妹,她不知你我旧怨,只当你是个富商好人。”女子咬牙道,“我得知你要娶她,便设法接近,将她母女安置到茶棚。又托梦给小娟母亲,说你是良配。这一切,都是要让你尝尝妻女被辱的滋味!”

韦世荣如遭雷击,颤声道:“你...你是五通神?”

女子大笑,笑声凄厉:“五通神?那不过是世人以讹传讹。我非神非鬼,只是个被你毁了清白的苦命女子!不过...”她话锋一转,“我虽不是五通神,却得了五通神的助力。”

她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取出一面铜镜——正是韦世荣在扬州见过的那面。“这镜中锁着一尊五通神的分身。当年我走投无路,在破庙中求得此镜,以自身精血为祭,请五通神助我报仇。它借我之身,修得人形,专等你这样的负心之人。”

韦世荣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他终于明白,这些年的风流债,终究是要还的。

女子走到他面前,俯身低语:“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要你活着,亲眼看着韦家败落,看着你的万贯家财化为乌有。这镜中的五通神,会一直跟着你,吸干你的运势,直到你一无所有,孤独终老。”

说完,她化作一缕青烟,钻入镜中。铜镜“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镜面裂开一道细缝。

自那日起,韦世荣便厄运连连。先是生意接连亏损,仓库无故起火,烧掉大半存货;接着家中仆役接连出事,不是生病就是辞职;最后连宅子也开始闹鬼,夜夜有女子哭声,无人敢住。

不到三年,韦家彻底败落。韦世荣变卖家产还债,最后只剩下一间破屋容身。那面裂了缝的铜镜,他本想扔掉,可无论丢到何处,第二天总会回到他枕边。

这年冬天特别冷,韦世荣病倒在破屋中,无人照料。弥留之际,他看见镜中浮现出一张张女子的脸——有顾秀娟,有罗玉娇,有顾小娟,还有许多他记不清名字的女子。她们都在笑,笑声如冰,冷彻骨髓。

最后,镜中出现一尊青面獠牙的神像,独眼中闪着幽光。它张开嘴,将韦世荣的灵魂吸入镜中。破屋中,只剩一面铜镜静静地躺在地上,镜面完好如初,映着空荡荡的屋子。

后来有人传说,韦家的老宅虽然破败,但每月十五月圆之夜,总能看到一个老者身影在院中徘徊,对着空气作揖求饶。而江南一带,五通神的香火却莫名旺了起来,尤其是那些风流成性的男子,最怕听到“五通神”三字,生怕哪日镜中照出的,不是自己的脸。

至于那面铜镜,有人说被收古董的买走了,也有人说沉入了哪条河里,还有人说在某处旧货市场见过,镜中似乎总映着不止一个人影。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只留下一段警世之言:风流债,迟早还,五通神,镜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