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东边吹来，带着一股铁锈味。
陈默停下脚步，脚底被碎石硌得生疼。他没低头看，只是把背上的阿渔轻轻放下来，让她靠在一块裂开的石头后面。苏弦顺着他的手臂滑下，半个身子压着小狼，三个人挤在一起，很紧。
阿渔的手指动了动，蹭过陈默的袖子，留下一道湿痕。她睁开眼，声音很小：“东荒的地根……还在动。”
陈默点头，手已经按在剑柄上。他还没说话，远处就走来五个人。
他们走得整整齐齐。带头的是个穿黑袍的男人，额头两边有角，手里拿着一杆长戟。戟尖滴下的血落在地上，烧出了一个个小坑。
是敖烈。
陈默站直身体，挡在阿渔前面。左眼开始发烫，像有根针在里面扎。他没管这感觉，手指用力，抽出三寸斩虚剑，剑身嗡嗡响。
敖烈在二十步外停下。他抬起手，掌心出现一块发光的碎片，形状像半颗珠子，上面全是裂纹。
“认识这个吗？”他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这是她的龙珠，我从龙宫禁地挖出来的。”
陈默瞳孔一缩。
阿渔猛地抬头，耳后的鳞鳍闪出银光，可只是一瞬就暗了下去。她张嘴想说什么，可敖烈突然握紧拳头。
“啪”的一声，碎片在他手里变成粉末。
阿渔全身一抖，喉咙里发出闷响，抱住头蜷缩下去。她脸色发白，呼吸急促，耳后的鳞片一片片掉落，化成光点飘散。
“阿渔！”陈默转身去扶，但她已经倒在地上，变回人形，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苏弦靠着石头，伸手摸琴，却发现怀里没有琴。她咬住嘴唇，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下，像在拨一根看不见的弦。指尖流出血，在地上画出一个不完整的符文。
小狼挣扎着站起来，前爪在地上抓出两道印子。它对着敖烈低吼，声音沙哑，几乎听不见。
敖烈冷笑：“现在知道痛了？早干什么去了。”他往前一步，“把骨戒交出来，我可以少让她受点罪。”
陈默不动。
敖烈又说：“不信？那我再捏一块试试。”
他另一只手举起，掌心浮现出第二块碎片。
陈默终于动了。
他一步冲出去，脚下碎石炸开，斩虚剑完全出鞘，剑身上亮起十二条光纹。他背后出现一层由骨链组成的领域，空气中传来锁链拖动的声音。
他冲向敖烈，剑锋直刺咽喉。
敖烈不躲，左手抬起，指间多了一根黑色细针。针上刻满扭曲的符文，一出现就震动起来，嗡嗡作响。
斩虚剑砍在针上。
“当！”
火花四溅。
陈默连续挥出三剑，每一剑都很用力，但那根针稳稳挡住，还一点点把剑势压回去。第四剑落下时，他手腕发麻，虎口裂开，鲜血顺着剑柄滴下。
敖烈笑了：“你拿什么跟我斗？她已经废了，你也快撑不住了。交出骨戒，我留她一口气。”
陈默不说话，反而加快剑速。
第五剑，第六剑，第七剑。
每次碰撞，胸口都像被打了一拳，呼吸越来越重。左眼的骨纹烫得厉害，额角渗出血丝。他没有后退，反而向前逼近一步。
敖烈皱眉，针尖突然发力，把斩虚剑弹开半尺。
就在这一瞬间，陈默左手伸进怀里，拿出一枚灰白色的骨戒。他咬破手指，把血抹在戒指上，低声念了一句咒语。
骨戒立刻发出光芒，周围空气开始波动。
敖烈眼神变了，立刻后退半步，手中锁魂针横在胸前。
但陈默没有动手。
他盯着敖烈，一字一句地说：“你不是为了任务来的。”
敖烈不说话。
“你是被人控制的。”陈默声音低沉，“你身上有邪尊的气息，比上次更重。你不想杀她，但你控制不了自己。”
敖烈脸上闪过一丝波动，很快又被冷漠盖住。他抬起手，把第二块龙珠碎片攥得更紧。
“闭嘴。”
陈默看着他：“如果你还有意识，就别碰她。否则——”他举起剑，剑尖指向敖烈胸口，“我不会停手。”
敖烈冷哼一声，正要说话，身后四个魔宗修士上前一步，拔出武器，全都盯住陈默。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
陈默站着不动。背后的领域轻轻晃动，十二条光纹忽明忽暗。他知道，只要这些人一动，他就必须先护住阿渔和苏弦。
小狼这时爬到他脚边，用牙齿咬住他裤脚，用力往后拉。
它想让他走。
可他不能走。
阿渔躺在地上，呼吸很弱。苏弦靠在石头上，手指还在抖，继续画那个符文。小狼咬着他裤子不放，身体也在发抖。
敖烈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
“你护得住几个？”
话音刚落，他手中锁魂针突然转向，直指阿渔。
陈默立刻抬剑挡住。
可敖烈只是假装攻击。他收回针，冷冷说道：“今天不杀你们。但记住——”他盯着陈默，“下次见面，我要她命。”
说完，他转身离开。
身后四人跟着撤走，很快消失在风沙中。
陈默站在原地，剑仍举着，没有放下。
直到远处安静下来，他才慢慢回头。
阿渔闭着眼，脸色苍白。苏弦停下画符，靠在石头上喘气。小狼松开他裤子，趴在地上，鼻子贴着地面，耳朵微微抖动。
他蹲下身，探了探阿渔的鼻息。
还有气。
他松了口气，正要开口，发现阿渔右手紧紧抓着什么东西。
他轻轻掰开她的手指。
是一片银色鳞片，边缘已经开始发黑。
他握住鳞片，抬头看向东方。
天还是灰的。
风吹过大地，慢慢吹干地上的血迹。
小狼忽然抬起头，对着敖烈离开的方向低吼了一声。
陈默站起身，把斩虚剑插回背后，弯腰抱起阿渔。
苏弦伸出手，他拉了一把，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小狼挣扎着站起来，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继续向东走。
走了不到十步，陈默忽然停下。
他感觉左眼的骨纹又开始发烫，比刚才更厉害。
他抬起手，碰到眼角，摸到了温热的血。
就在这时，怀里的阿渔轻轻动了一下。
她睁开眼，声音极轻：“……他手里……还有第三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