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刚踏进地裂，黑气就冲到了他面前。
他没有退，举起斩虚剑直接刺出。剑光笔直飞去，砍进那团旋转的黑雾里。剑碰到黑气时发出沉闷的声音，像砍进了泥里。光芒一闪就没了，整把剑像是被吞了一样，连震动都没有。
“你们以为凑齐骨戒就能拦我？”黑雾中间裂开两个黑洞，冷冷看着他，“在这片星空里，连光都是我的食物。”
话一说完，一股巨大的压力从头顶压下来。陈默膝盖一弯，差点跪倒。他咬牙撑住，左眼九道光纹突然亮起，撑开一层薄薄的光罩，勉强挡住这股力量。
阿渔从地上滚过来，手刚碰到他胳膊，就被震飞出去。她撞在石壁上，咳了一声，挣扎着爬起来，变成了一条银白色的龙。她甩动尾巴缠住黑雾下半部分，双爪插进黑气里，嘴里喷出寒气，冻住了边缘一圈。
黑气开始冒烟，发出刺耳的叫声。
苏弦靠在墙边，抱着断掉的琴。她手指划过断弦，血顺着指尖流下，染红了琴身。琴已经发不出声音，但她还是轻轻哼出一段调子，声音化作三条光链，悄悄绕上黑雾外围。
两股力量一起作用，黑雾转得慢了一点。
小狼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忽然它抬头，眼睛变红。它想起白泽说过：“你是陈家最后一个守门人。”它低吼一声，猛地冲出去，一口咬向黑雾最松的地方。
牙齿合拢，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黑雾剧烈晃动，侧面裂开一道缝，黑气喷出来。邪尊分魂反手打出一股力，把小狼狠狠砸飞。小狼在地上翻滚两圈，毛皮焦黑，嘴角流血，可还睁着眼，死死盯着那团黑影。
“有用！”陈默大喊，抬腿想冲上去。
可刚走一步，胸口就像被锤子砸中。他喷出一口血，前襟全红了。他单膝跪地，用斩虚剑撑住身体，才没倒下。左眼光纹闪个不停，好像快撑不住了。
黑雾慢慢升起，黑洞般的眼睛扫过四人。
“一个破烂的领域，一条伤龙，一把废琴，一只野狗。”声音钻进脑子，“这就是你们全部？”
阿渔变回人形，趴在地上，肩膀裂开渗血，耳后的鳞片暗淡无光。她想用手撑起身子，手指刚动就被无形的力量按下去。
苏弦的手还在琴上，指尖已经裂开，血浸透最后一块好木头。她哼的调子突然停了，最后一个音歪了。琴“咔”地一声断成两截。
“不行了……”她低声说，可手一直没放开。
黑雾开始扩散，像墨水滴进水里。黑气爬上地面，往他们脚下蔓延。陈默想站起来，腿却不听使唤。他看见自己的影子被吃掉，接着是脚、小腿，皮肤碰到黑气的地方全都麻木。
“别看它的眼睛。”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都闭眼！”
阿渔立刻闭眼。苏弦侧耳听着。小狼低下身子，鼻子贴地，靠气味判断方向。
黑气中出现幻象。
陈默看到父亲被钉在柱子上，骨头一根根被抽出来；看到村民举火把围着他，骂他是灾星；看到柳菁躺在血里，叫他的名字。
阿渔看到自己被关在炼丹炉里，敖烈站在外面冷笑；看到陈默走进魔宗大殿，再也没有回来。
苏弦看到天机阁塌了，师父倒在台阶上，手里抓着一块调音玉。
画面一个接一个，越来越真。
陈默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来。他猛地睁眼，大吼：“都是假的！守住本心！”
吼声炸开，黑气退了半寸。
阿渔趁机翻身，用受伤的翅膀扫开眼前的黑雾，爬到陈默身边，一把抓住他手腕。她的手很冷，还在抖。
苏弦抬起手，断掉的手指按在断琴上，再弹一下。
弦断了，但音还在。声音短而尖，像针扎进脑子里。幻象裂开一条缝，大家清醒了一点。
黑雾微微晃了一下。
“有意思。”邪尊分魂说，“还能撑。”
它抬手，黑气变成无数手臂，朝四人扑来。
陈默挥剑砍出一道光刃，刚飞出去就被吞了。他又砍，再砍，连砍七次，光全没了。第八次，他停下喘气，握剑的手微微发抖。
阿渔喷出最后一口寒气，冻住三条黑臂，很快又被融化。她后退靠墙，呼吸越来越弱。
苏弦抱着断琴，嘴里又哼起调子。这次没有光，也没有链，只有一点震动传进地下。她不知道有没有用，但不能停。
小狼挣扎着站起来，四肢发抖。它看向陈默，想起那个下雨的晚上，他把自己抱进山洞，用衣服裹紧。它张嘴，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声。
黑臂冲了过来。
陈默被打翻在地，后背撞上碎石。他想爬起来，一只黑手掐住脖子，把他死死按住。他踢打挣扎，拳头打在黑气上像打在棉花里。左手摸到玉佩——母亲给的，还有点凉。
他紧紧握住。
阿渔扑过来，用手撕那只黑手。指甲裂了，血滴进黑气，“滋”地响。她不管疼，继续撕。
苏弦的琴音变了，不再是安魂曲，而是八荒灭魂曲的开头。她唱不出词，只能断断续续哼，每个音都带着恨。
小狼猛扑上去，一口咬住黑臂根部。
轰的一声炸开，三人都被震退。
陈默躺在地上，脖子青紫。他抬头看，黑雾更大了，几乎占满整个空间。黑洞转得更快，压力更强。他想动，发现右手已经没感觉了。斩虚剑掉在旁边，剑柄沾血，滑溜溜抓不住。
阿渔趴在他右边，脸贴地，肩膀还在流血。她想说话，张嘴却吐出一口血。
苏弦坐在墙角，断琴放在膝盖上。低头看，琴裂到底，再也弹不了。她抬手擦掉嘴角的血，指尖温热。
小狼缩在裂缝边，毛皮焦黑，眼睛半闭。呼吸微弱，一下一下，像破风箱。
邪尊分魂浮在空中，黑气不再往外飘，反而往里收。它变得更黑更浓，像一块会动的铁。
“结束了。”它说。
陈默动了动手指，终于碰到剑柄。
他抓住了。
剑上有血，抓不牢，手一滑，剑掉了。
但他没松手，又伸手去够。
这次他用左手把剑压在掌心，用全身力气压住。
他慢慢撑起上半身。
阿渔听见动静，抬起头。
苏弦也看了过来。
小狼睁开眼。
陈默单膝跪地，右手再次握住斩虚剑。他抬头，盯着那团黑影，左眼光纹还在闪，一下一下，像快要熄的火苗。
“还没完。”他说。
黑雾停了一瞬。
然后开始下沉。
黑气像潮水一样涌来，盖住地面，爬上墙，一步步逼近四人。
陈默举起剑，剑尖指向黑洞。
阿渔撑着想站起来。
苏弦把断琴往前推了半步。
小狼低吼，露出带血的牙。
黑气离陈默的脸，只剩下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