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脚踩在冰上，发出咔嚓一声。他身子一歪，膝盖狠狠磕进冰缝里。阿渔赶紧伸手去拉他，刚碰到他的手臂，就感觉到他衣服下的肌肉绷得特别紧。
苏弦站在她后面一点，骨琴放在腿上，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上。他没弹琴，只是听着——听陈默还有没有呼吸。
龙王站在泉水中间的石头上，穿着深青色长袍，袖口有金色的波纹。他低头看着他们三个，最后目光停在陈默身上。
“来了。”他说。
声音不大，但风都安静了。
阿渔把陈默扶起来。她的手有点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她能感觉到陈默身体里有种东西在动。那道蓝光还在他体内流动，一直没散。
龙王抬起手，掌心出现一个黑瓶子。瓶子上有干掉的血迹，正是之前从祭坛拿回来的那个。
“这是你的血？”他问阿渔。
阿渔点头：“是他拼了命抢回来的。”
龙王没再说话，手一松，把瓶子扔进了泉水里。
水本来是静的，瓶子一进去，整个泉面突然亮起金光。光不刺眼，却很暖，一圈圈往外扩散。水面开始震动，像是有什么要醒过来。
陈默闷哼一声，左手按住胸口。他的左眼发烫，骨纹自己冒出来，锁情领域的光闪了一下，只剩两条还亮着。
“撑住。”苏弦开口，手指拨动第一根琴弦。
琴声响起，不是安神的调子，而是一段短音。声音打在陈默背上，他这才喘过气来。
泉水里的金光越来越强。忽然，一条小小的金龙从水里盘旋飞出，龙头对准陈默，眼睛像两颗银星。
它没有攻击，直接冲进陈默的眉心。
陈默仰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哼。全身骨头噼啪作响，好像要重新排列。他的脚死死抠住冰面，指甲裂开，流出血来。
阿渔想上前，被苏弦拦住了。
“别碰他。”苏弦说，“这是净化，不是受伤。”
金龙进到身体后没停下，顺着脑袋一路往下，直到丹田。经过的地方，蓝光一点点退去，原本爬满脊椎的符文也被逼回灵根深处。
锁情领域的光纹慢慢恢复。第三条亮了，第四条也跟着亮。第五条亮起时，光芒终于稳住，不再闪烁。
陈默睁开眼。
呼吸平稳了，脸色还是白的，但他站稳了。
他看向龙王：“好了？”
“暂时。”龙王说，“血誓的根还在你灵根上，现在只是压住了。如果你再对巫族动手，反噬会比上次更重。”
陈默点头。他知道这事不能一次解决。
阿渔走过来，伸手摸他手腕。指尖刚碰到，眉头就皱了起来。
“心跳不对。”
“怎么了？”
“太快了，而且……乱。”她抬头看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陈默没说话。他自己也感觉到了。心跳变了，每次跳动都像藏着别的声音。
这时苏弦开口：“玉佩呢？”
陈默从怀里拿出那块刻着“陈”字的玉佩。表面干净，字清楚，边上有一点裂痕。靠近泉水时，它开始发热。
苏弦伸出手，陈默把玉佩递过去。
盲眼琴师用手指慢慢摸那四个字，忽然说：“它在回应什么。”
话刚说完，泉底传来一声闷响。
三个人同时转头。
水面还是金光闪闪，但底下有动静了。一个青铜色的影子在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拉着。
阿渔指着泉中心：“那里！动了！”
龙王一步跨出，踩在水面却不沉下去。他盯着水底，脸色变了。
“封印松了。”他说，“比我想象的快。”
苏弦把玉佩还给陈默，手放在骨琴上。“不是自己松的。”他说，“是外力引起的。刚才金龙进他身体，引发了共鸣。”
陈默握紧玉佩。他想起当初捡到这东西时，泉底也有过一次轻微震动。那时以为是错觉。
现在知道不是。
龙王转身面对他们，看着陈默。
“你的血脉……”他顿了顿，“不一样。”
“什么意思？”
“普通人受龙血净化，最多撑三天。你能扛住，还能引动泉水变化。”龙王盯着他左眼，“而且你觉醒的心象领域，和当年的骨尊很像。”
陈默没表情。
他知道这个名字很重要。
苏弦坐着没说话，但手指已经悄悄移到“斩虚”两个字上。他知道有些真相要出来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阿渔忽然拉了拉陈默的袖子。
“你看泉底。”
所有人又看向水面。
金光慢慢消失，泉水变清了。但在最下面，一个青铜匣子缓缓浮上来。它被铁链缠着，上面全是符文，随着水流轻轻晃。
那铁链的一头，连着岸边一根石柱。
石柱底部有个凹槽。
形状，和陈默手里的玉佩一模一样。
苏弦低声说：“它在等钥匙。”
陈默低头看玉佩。现在它烫得几乎拿不住。
阿渔一把抓住他胳膊：“别下去。太危险。”
“如果我不去，下次反噬来的时候，我可能连站都站不起来。”他说。
“可那是龙宫禁地的东西！”阿渔声音大了，“我小时候都不让靠近！”
“但现在它动了。”陈默看着泉底，“因为它认出了我。”
龙王一直没说话。直到这时才开口：“你要真想下去，就不能带任何东西。领域、功法、武器，全都要留下。不然，封印会把你当成敌人。”
陈默解开剑匣，放在冰上。
接着是腰上的铁链，一条条解下来。
他最后看了阿渔一眼：“我在里面多久，外面就多久。不会有时间差。”
“要是你出不来呢？”她问。
“那就等我出来。”
他走向泉边，一脚踏进水里。
冰水马上淹到小腿，寒意顺着骨头往上爬。他没停，继续往前走。
水到膝盖时，玉佩突然脱手，直直掉进泉底。
就在这一瞬间，青铜匣上的铁链开始抖，符文一个个亮起来。
陈默迈出第三步。
水已经到胸口。
他呼吸变重，不是因为冷，而是体内的蓝光又开始动了。锁情领域的五条光纹一起闪，像是在警告。
苏弦的手指搭上了琴弦。
阿渔站在岸边，拳头攥得紧紧的。
龙王看着水面，嘴唇动了动，说了两个字。
没人听见。
陈默抬脚，准备迈第四步。
就在这时，泉底的青铜匣忽然翻了个身，正面朝上。
上面刻着三个字。
刀刻一样深。
——陈氏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