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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胡来福,家住汴京东郊十里铺。

我是个更夫。这活儿不好干,夜里走街串巷,什么稀奇古怪动静都得听着。

可我最近遇上的事,恐怕阎王爷听了都得抖三抖。

事情得从上月初七说起。

那晚敲三更时,我瞅见打铁铺的张铁匠在街上晃悠。

怪就怪在,他是闭着眼走的!步子僵直,两手垂着,脸皮在月光下泛着青白瓷器的光。我喊他:“张大哥!梦游呢?”

他不应,直挺挺转过巷角。

我跟着。只见他走到自家门前,不推门,却开始用头“咚、咚、咚”地撞那榆木门板。声音闷实,在静夜里瘆人。撞了十来下,门开了条缝,他侧身挤进去,没声了。

第二天我特意路过铁铺。张铁匠正赤膊打铁,火星四溅,额头光洁,半点红肿淤青都没有。我提了一嘴昨夜的事。他抡锤的手停在半空,脸上横肉一跳:“胡老弟,你看花眼了吧?我昨夜搂着婆娘一觉到天明,起夜都没起!”

他眼神凶得很,我讪讪闭嘴。

可自那晚起,我留了心。三更前后,总能撞见“梦游”的。卖炊饼的武大,闭眼在屋顶上走瓦片,如履平地。胭脂铺的吴寡妇,对着枯井一遍遍梳头,嘴里哼着吊丧的调子。豆腐西施更是骇人,半夜蹲在摊子后,用手一块块捏碎豆腐,塞进自己耳朵、鼻孔!

他们全闭着眼,脸上是一种奇怪的……安详。甚至带着笑。

白日里遇见,问起来,个个赌咒发誓绝无此事,看我的眼神像看疯子。

直到前天夜里,我亲眼看见我爹。

我爹瘫了三年,吃喝拉撒都在床上。那夜我回家取灯笼,瞧见他房门虚掩。凑近一看,我浑身血都凉了!

我爹直挺挺站在床前!身上还穿着那件脏得发硬的寝衣。他慢慢抬起僵硬的腿,开始原地踏步,一步,一步,踏得地板“咚、咚”响。眼睛是睁着的,可里头空茫茫,只有眼白,几乎翻到天灵盖去!嘴角却朝两边扯,露出牙床,形成一个绝不该出现在瘫痪老人脸上的、极其用力的“笑”!

我腿一软,撞倒了门边板凳。

我爹猛地顿住,脖子“咔咔”作响,转向我。那双全是眼白的眸子“盯”着我,笑容更深,喉咙里挤出嗬嗬的气音:“来福……睡……好……睡……”

我连滚爬出屋,当夜缩在更房没敢回家。

第二天一早,我抖着腿回去。我爹好好躺在床上,娘正给他喂粥,米汤顺着嘴角往下流。娘骂我:“昨夜死哪儿去了?你爹半夜闹腾,差点滚下床!”

我盯着爹。他浑浊的眼珠看了我一下,又漠然移开,和往常一样。可我分明看见,他嘴角沾着一小片墙灰——昨夜他“踏步”那地方,墙上正好掉灰!

这不是梦游!绝不是!

我疑心自己撞了邪,去大相国寺求了道符,贴身藏着。昨夜我提前蹲在自家后院柴垛后,手里攥着巡夜用的梆子,心快跳出嗓子眼。

亥时一过,我爹房里传来“窸窸窣窣”声。

门开了。我爹又“站”了起来!这次,他挪到了院中,开始……伸胳膊踢腿,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却一套一套的,有点像五禽戏,又全然不是。月光下,他脸上那“笑”越发清晰夸张,眼皮却阖着,眼珠子在薄薄的眼皮下急速滚动,凸起一块块小包,仿佛有活物要钻出来!

更可怕的来了。

巷子里传来“吱呀”声。左右邻居的门,一扇接一扇开了。王掌柜、刘货郎、赵大夫……白天熟悉的面孔,一个个闭着眼,挂着同样夸张的笑容,步履僵硬地汇到街上。他们开始列队!

我捂住嘴,汗湿透了衣裳。只见这二三十人的队伍,在无声的指挥下,朝着同一个方向——村外乱葬岗,挪动起来。脚步整齐划一,踏在地上,发出“扑、扑”的闷响,像一袋袋粮食被扔上车。

我鬼使神差,远远跟着。

乱葬岗磷火点点。他们走到最大那座荒坟前,围成圈,不动了。我躲在一棵老榆树后,看得真切。

他们开始……蜕皮。

不,不是真的皮。是影子!月光明明在身后,可他们脚下的影子,却像粘稠的黑油,开始自己蠕动、拉长,从脚底“流”出来,汇聚到圈子中央。影子越聚越多,翻滚、膨胀,渐渐形成一个三丈高、模糊不清的巨大人形!

而张铁匠、武大他们,在影子离体后,脸上笑容瞬间消失,身体晃了晃,直接软倒在地,鼾声大作,竟似陷入沉睡。

那黑影巨人没有五官,头部位置缓缓裂开一道缝,发出声音。那声音像是千万人窃窃私语捏合在一起,又像湿木头摩擦:“……辰……到……新……躯……”

它“看”向地上沉睡的人们,伸出黑影凝聚的“手”,从每个人头顶缓缓拂过。每拂过一个,那人就剧烈抽搐一下,口鼻中飘出一缕极淡的白气,被黑影吸入。吸入白气后,黑影似乎凝实一分。

它在吸食什么?精气?魂魄?

拂到我爹时,黑影顿了一下。它“弯”下腰,那裂开的缝隙凑近我爹的脸,似乎仔细“打量”。许久,它伸出一根黑影“手指”,极其轻柔地,点在我爹眉心。

我爹猛地睁开眼!眼里全是眼白,脸上再次浮现笑容,比之前更甚,嘴巴咧到耳根。他竟自己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走回了队伍刚才的位置,然后才噗通倒地,鼾声如雷。

黑影做完这一切,似乎满意了。它庞大的身躯开始波动、分解,重新化作数十道影子,蛇一样游回各自身下,与主人贴合。地上的人们,这才一个个茫然坐起,揉着眼睛,互相张望。

“咦,我怎睡在这儿?”

“怪事,梦游到这坟圈子了?”

“快回去,晦气!”

他们嘟囔着,各自散开回家,仿佛只是集体梦游了一场。我爹也被邻居搀扶起来,迷迷糊糊往回走。

我瘫在树后,裤裆湿了一片,凉的。

我终于明白了!他们白日是人,夜里,身体被某种东西驱使着活动,而他们的“影子”或者说某种本源,会聚合成那个可怖的黑影巨人!黑影在“检查”和“喂养”这些躯壳,而我爹,因为瘫痪,似乎得到了某种特殊的“关照”……

这不是鬼附身。这更像……放牧!

黑影放牧着这群人!

我跌跌撞撞逃回家,缩在被子里抖到天明。我不敢告诉任何人,他们会信吗?只会把我当疯子。

白天,我仔细观察村里每一个人。他们言行如常,卖炊饼的吆喝,打铁的铿锵,妇人吵嘴,孩童嬉闹。可我总忍不住看他们的影子。日光下,影子老老实实躺着,可我看久了,总觉得那黑影边缘,在微微蠕动。

我试着问赵大夫:“赵先生,您夜里睡得好吗?可有……梦行之症?”

赵大夫捻着胡须:“一觉到天亮,好得很。怎么,胡更夫你睡不好?老夫给你开剂安神散?”

他笑容和蔼,眼神关切。可我却瞥见他垂在桌下的影子,手指部位,似乎极轻微地勾动了一下。

我吓跑了。

我知道,下一个夜晚,他们还会去乱葬岗。我必须知道那黑影到底是什么,想干什么!靠我自己不行,我想起城里有个挂单的游方道士,姓葛,住在废驿站,据说有点真本事。

下午我寻了去。葛道士邋里邋遢,正就着咸菜喝粥。听我结结巴巴说完,他粥也不喝了,眼睛眯起来:“聚影成煞,饲人如畜……你村下怕是有不得了的东西醒了。”

“道长救命!”我跪下磕头。

“救不了。”葛道士摇头,“能让一村人不知不觉沦为‘宿躯’,夜里供其驱策、吸食生气的,绝非寻常妖祟。此事已非人力能解。趁你尚未被沾染,逃吧,今夜就走,离汴京越远越好。”

“可我爹娘……”我急了。

“你爹已被标记,走不脱了。你娘……你说她夜里未起?那便是尚未被选为‘宿躯’,或许能逃。”葛道士从破包袱里掏出两张黄符,又拿出一个小瓷瓶,“此符贴身,可暂避邪眼。这瓶里是‘回阳露’,若被那黑影或梦游者触碰到,立即含一口喷出,或可阻其一瞬。记住,只有一瞬!用来逃命!”

他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莫要逞强,莫想救人。此物根底,老夫也窥不透,只知它借人养影,所图必大。速走!”

我攥着符和瓶子,失魂落魄回家。看着瘫痪在床的爹,忙着做饭的娘,心里刀绞一样。逃?扔下他们?

天黑了。恐惧像冰水淹到喉咙。

我决定了。不逃。我要看看,那乱葬岗下到底有什么!葛道士说根底,我就去挖它的根底!大不了……一起死!

我把一张符贴在心口,另一张塞给娘,骗说是保平安的。娘骂我乱花钱,却仔细收进怀里。爹躺着,眼珠盯着房梁,一动不动。

亥时将至。我提前躲进乱葬岗,选了个上风口的土坑藏好,嘴里含了一口那腥涩的“回阳露”,手里紧握打更的梆子——这是我唯一的“武器”。

月光凄迷。熟悉的“扑扑”脚步声传来。

队伍来了。和昨夜一样,列队,围圈,影子流出,汇聚成狰狞的黑影巨人。巨影再次开始“检视”和“吸食”白气。

就是现在!

我趁它专注于“进食”,猛地从土坑窜出,用尽平生力气,抡起梆子砸向荒坟前一块半埋的残缺石兽!那石兽是乱葬岗唯一像样的旧物。

“砰!”一声巨响,梆子碎裂,石兽也崩掉一角。

所有“梦游者”齐刷刷一震!

黑影巨人猛地“转头”,那道裂缝对准了我。无声的咆哮在我脑子里炸开!那不是声音,是直接灌入的暴怒与冰冷,我鼻血“唰”地流下来。

地上沉睡的人们,包括我爹,瞬间全部睁眼!全是眼白!他们脸上挂着那可怕的笑容,手脚并用,从四面八方朝我爬来,速度快得不似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我魂飞魄散,转身就朝村子相反方向的野地跑。我不能回村,不能连累娘!

可两条腿哪跑得过这些被操控的“东西”?眼看就要被追上,我猛地转身,将口中“回阳露”全力向前喷出!

淡绿色的水雾散开。冲在最前面的赵大夫、武大,被水雾溅到,动作骤然僵停,脸上笑容第一次出现挣扎、扭曲,发出痛苦呻吟。后面的人也被阻了一阻。

那黑影巨人却只是顿了顿,裂口一张,一股吸力传来,竟将剩余水雾尽数吞入!它似乎更凝实了,黑影中泛起一丝绿光,旋即隐没。

没用了!葛道士的东西,对它效果有限!

黑影巨人“抬手”,指向我。那些“梦游者”立刻绕过水雾区域,再次扑来。我腿一软,被块石头绊倒,滚下一个陡坡,荆棘刮得满脸血。

抬头,坡顶已围满村民。他们张着嘴,流着涎,眼白在月光下惨然一片。我爹爬在最前面,嘴角咧到最大,几乎撕裂。

完了。

黑影巨人飘到坡顶,居高临下“俯视”我。那裂缝缓缓张开,一股比昨夜清晰得多的意念,强行挤入我脑海:

“……宿躯……不足……汝……眼……清……”

它需要更多“宿躯”?它说我的眼睛“清”?什么意思?

没等我想明白,它黑影化作一只巨手,朝我天灵盖抓来!我要被“标记”了!要变得和爹他们一样了!

极度的恐惧让我爆发出怪力,我摸到怀里碎裂的梆子尖刺,想也不想,狠狠扎进自己左大腿!剧痛让我惨嚎,但也让那抓来的黑影之手停滞了一瞬!

借着这剧痛的刺激,我连滚带爬,竟然被我看到陡坡底部,乱草掩映中,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像是野兽巢穴,又像废弃的矿坑入口。顾不得了!我拖着伤腿,一头栽了进去!

洞里腥臭扑鼻,深不见底。我滚了不知多久,“噗通”摔在一片略平的地上。外面,村民的爬行声和黑影那无形的压力,被隔绝了大半。他们似乎没有跟进来。

我喘息着,摸出火折子,颤巍巍点亮。

微光映照出洞内景象。我只看了一眼,胃里翻江倒海,当场吐了出来。

这不是天然洞穴。洞壁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刻满了密密麻麻、扭曲怪异的符号,比我见过的任何符箓都邪门。而地上,堆积如山的,是骸骨!层层叠叠,大部分都已石化,但最新鲜的几具,还挂着破烂的宋人服饰!看样式,甚至还有前朝乃至更早的!

骸骨中间,有一个三尺见方的石台。台上,赫然摆放着一颗头颅大小的……肉瘤!

那肉瘤呈暗红色,表面布满青黑色筋络,还在微微搏动,如同心脏。它没有五官,但在正中央,裂开一道缝,和外面那黑影巨人头部的裂缝一模一样!肉瘤下方,伸出无数细如发丝的红色肉须,深深扎进石台,蔓延进地下。

肉瘤似乎察觉到光线,搏动加快了。那道裂缝缓缓转向我。

一个古老、疲惫、带着无尽贪婪的意念,直接在我心底响起,比外面黑影的清晰千万倍:

“……三百载……血食尽……终有……‘醒者’至……”

我明白了!全明白了!

这乱葬岗下,埋着的是个“东西”!一个不知活了多少年,靠吸食生灵血气、甚至操控人类作为“宿躯”来活动的恐怖存在!外面那黑影,只是它延伸出去的力量,是它的“影子”,它的“牧羊犬”!而这肉瘤,才是它的核心本体!

村民,是它新的“血食”和“宿躯”!之前的朝代,这里的人恐怕早已被吃干抹净,化作了地上层层骸骨!它沉睡、苏醒、再寻找下一批猎物……

而我,因为夜间打更,精神比常人警觉,又或许有别的缘故,竟一直未被它成功“标记”为宿躯。在它眼里,我是“醒者”。

“……来……合一……汝眼……可观‘真世’……”

肉瘤的意念充满诱惑。合一?和这东西合一?我毛骨悚然。

它似乎不耐烦了。石台震动,更多红色肉须从地下钻出,像无数猩红小蛇,朝我蠕动着刺来!同时,外面坡顶也传来密集爬行声,村民们追下来了!

前有怪物本体,后有被控的乡亲和爹。

绝境!

看着那恶心的肉瘤和满洞先人骸骨,一股从未有过的怒火和悲凉冲垮了恐惧。去你娘的血食!去你娘的宿躯!

我猛地扯下心口的黄符。葛道士说这符能暂避邪眼,或许……

我用流血的手,将黄符狠狠拍在肉瘤正中的裂缝上!

“嗤——!”

如同烧红的铁块烙上肥肉!肉瘤剧烈抽搐,发出尖锐到无法形容的嘶鸣,直冲脑髓!整个洞穴地动山摇!裂缝处冒出大量腥臭黑烟。那些刺来的肉须疯狂舞动、萎缩。

外面的爬行声和黑影的压力瞬间混乱、衰减。

有用!但不够!黄符迅速变黑、焦化,肉瘤的挣扎在减弱,但并未停止。它受伤了,但还在恢复!

我瞥见地上那些新鲜骸骨旁,散落着一些生锈的凿子、柴刀,甚至还有一盏腐朽的油灯。是前代受害者遗留?来不及细想,我抓起那把最沉的柴刀,锈迹斑斑,刃口崩裂,但够重!

“老子叫你吃人!叫你害我爹!”

我红着眼,使出全身力气,像劈柴一样,朝着贴符的肉瘤裂缝,狠狠劈砍下去!

“噗叽!”

一种难以形容的触感。柴刀陷入油腻韧性的组织,黑红腥臭的浆液爆溅出来,喷了我满头满脸,烫得惊人!肉瘤发出濒死的、能撕裂灵魂的嚎叫,整个洞穴疯狂震动,石块簌簌落下。

我不管不顾,一刀,两刀,三刀……机械地砍着。直到把那肉瘤砍得稀烂,肉须断落满地,抽搐停止,黑烟散尽。

洞穴突然安静了。

坡道入口,爬行声也停了。

我虚脱般坐倒,看着一地狼藉。柴刀“当啷”脱手。腿上、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我心里却一片死寂的冰凉。

我挣扎着爬出洞穴。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坡顶上,横七竖八躺着全村的男女老少。我爹也在其中。他们紧闭双眼,脸上那可怕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度的、近乎死亡的疲惫与苍白。

没有黑影。

日光艰难地穿透晨雾,洒在他们身上。影子老老实实地躺在身下,一动不动。

我挨个去探鼻息。都有气,只是昏迷。

我背起轻一些的,连拖带拽,将他们一个个搬回村里自家床上。做完这一切,我累得几乎吐血,瘫在自家院中。

日上三竿。

村里渐渐有了人声。呻吟声,咳嗽声,疑惑的询问声。

我娘冲出来,看着满院狼藉和血人似的我,尖叫出声。

村民们陆续走出家门,一个个按着额头,喊着头痛、浑身像散了架、做了极累的噩梦。

我爹也醒了。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脚,尝试着,竟然颤巍巍地,用手臂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了一点!虽然离下地还远,但这已是瘫痪三年来的第一次!

他看着我,浑浊的眼里有困惑,也有一丝极陌生的清明:“来福……我……好像……梦到……一直在走……很累……”

没有人记得夜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当是一场集体噩梦,一场怪病。

我去废驿站找葛道士。驿站空空如也,只剩一张字条,被石头压在破桌上:“根除?汝竟未死?大善!然彼之根系或未绝,慎之,慎之!吾云游去也。”

我捏着字条,站在初升的阳光下,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村里恢复了“正常”。炊饼照卖,铁照打,娃娃照闹。爹的病情竟真的一天天好转,能坐,能勉强站片刻。村里其他人,身体却似乎虚了不少,容易疲倦,面色长久苍白。

只有我知道代价是什么。

每夜打更,我依然巡夜。但我再也不怕看见什么了。

因为我知道,最恐怖的东西,已经被我亲手剁烂在那个洞里。至少,这一代人的命,保住了。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走过乱葬岗方向,我总觉脚下地面,隐隐传来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脉动。像什么东西,在深深的地底,缓慢地重新凝聚。

而我左腿的伤口,早已愈合,却留下一个暗红色的疤,形状……莫名像那道裂缝。

我摸着疤,看着沉睡的村庄,梆子声在夜色中传得很远。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声里,多了点别的东西。只有我自己能听出来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