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杜已经三天没好好休息了，他现在又饿又困又累，得赶快回去休息一下，明天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做呢。
“吴杜，多亏有你，苏城的百姓才有救了。”
吴杜挥挥手，“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是那句话，公主要真是想感谢我，就让我恢复自由身吧。”
“我也这么希望，可我也还是那句话，这得去问你们督主肯不肯放人。”
吴杜离开后，周薇听说锡雁手艺极好，“这两天吃干粮吃得我整个人都不舒服了，想吃点香甜软糯的糕点。”
“周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去做。”
锡雁去了厨房，铜鹊去泡茶，屋子里只剩下冯嘉玉和周薇。
“清澄，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公主通透，我此去便不知何时能归，若公主遇到不好抉择的问题，就去玄妙观求一支签，但您只有一次机会，我会尽快回来的，您不用担心。”
“清澄，总感觉你飘忽不定，神秘莫测，我知道你厉害，却又不知道你有多厉害，忍不住担心你。”
“哈哈，公主您说话真好听，如果是寻常人，一定会说我神神叨叨，可能这里不太正常吧。”
冯嘉玉满眼担忧地看着周薇，这种担忧是出于不了解。
她对周薇这个人不了解，对周薇做的事情也不了解。
所以冯嘉玉心中没有一个评判安全和危险的界限，就算知道周薇能耐通天，可这都太过虚幻，想象不到就会觉得危险进而担忧不已。
虽然她与周薇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周薇好像很了解她，而她和周薇的相处又十分畅快自如，就仿佛是认识了许多年的老朋友。
“公主，这是我最宝贝的孩子，让它留在您身边，如果它一直没有飞走，就证明我还活得好好的，我一定会健健康康的来把它接回去。”
周薇不知道从哪里抓出来了一只蓝色羽毛的鸟，仔细看蓝色的羽毛边缘还有一圈闪亮的金色。
即便是在只有烛火的室内，依然可以看到鸟儿璀璨的羽毛。
那只小鸟扑棱着翅膀飞到了冯嘉玉的肩头，转着小脑袋左瞧右看的。
“它叫三水，兄弟姐妹里排行老三，兄弟姐妹五个用金木水火土命名。”
“三水？你真可爱，它吃什么？”
“各种谷物它都喜欢，偶尔还会自己去抓虫子吃，公主不用费心照顾它。”
冯嘉玉试探着摸了摸三水的小脑袋，小家伙很是乖顺，冯嘉玉头一次见这么亲人有灵性的鸟儿。
周薇可能真的是被干粮折磨够呛，一个人连吃了三盘子点心，然后又觉得甜有些腻，锡雁赶忙又去炒了两个菜，热了四个馒头，都被周薇一顿风卷残云。
就这些周薇有些意犹未尽，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吃了，
“再吃下去对肠胃不好，但锡雁的手艺真是一等一的好，绝对不比春风楼的大厨差，等我回来一定要再多给我做几个好菜。”
周薇离开的时候，向冯嘉玉要了一百两黄金，一百两白银，三两朱砂，一两水银，还有一块上好的徽墨，以及三支极品狼毫。
天刚蒙蒙亮周薇就已经出发了，冯嘉玉又送别一位朋友离开，看着周薇踏着朝阳远去的背影不知归期。
“公主，吴大人求见。”
吴杜只睡了两个时辰就起来拟写药方，和所需物品的名录，带着十多个人连夜配制好了六百副解药。
可这些只能缓解无法根治，还会有很多人因为拿不到药而担惊受怕饱，甚至可能心生怨念。
“公主，这些药该怎么分配。”
“我亲自去潜邸和国公府旧宅看看，你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药材要过了午时才能送来，千万别把自己累倒了。”
“公主放心，奴才有分寸的，但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奴才并不建议您亲自过去，虽然那些百姓手无缚鸡之力，可以一旦群情激奋，所有人都扑上来，就算您身边带了再多人，也很难护您周全，万一到时候兵民冲突更加得不偿失，奴才知道您是出于担心和责任，可现在苏城中就只有您一个可以主持大局的人了，您绝对不能倒下。”
冯嘉玉点点头，“多谢你的提醒，是我考虑不周，在没有想到可以完全解救百姓的方法之前，我的出现反而会让他们更加激动和担忧，现在配置好的这些药先分给身体较弱的人，尽可能给每一户人家都分到一份，后面还有麻烦你尽快配置解药。”
“这个公主大可以放心，我已经写好了药方，只要药材充足，照着药方配置很快就可以完成。”
“苏城内的药材怕是不够用，之后我会想办法去其他城镇采买，还有水也需要从其他城镇运送过来，午后水和药材会陆续送来，都麻烦你费心检查了。”
先行送去的六百份药已经尽可能给每一家都发了一份，这六百份药不是为了治病救人，而是为了安定人心。
虽然仍然引起了不小的波澜，但是因为没找到合适的发泄与期盼的对象，骚乱很快就平息了。
冯嘉玉没有露面是对的。
这些天冯嘉玉忙着从邻城调水，采买药材，迁移民众，同时还要关心着带兵出征的太后娘娘。
似乎所有事都与她有关，可所有事又都和她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若说为女学之事的忙碌是踏实地忙碌，那此时此刻她便是在对抗，摸不着，看不见，说不清的压力和希冀。
这也正是任鹤鸣所欠缺的能力，他的个人能力很强很突出，可惜由于情感丰沛，且他要面对的情况更为残忍，所以难以撑起这份压力。
而冯嘉玉是自知能力有限，即便是咬着牙硬撑，也因着公主的身份必须要坚持下去。
冯嘉玉亲自传召了几名药材商，与他们一番唇枪舌战，威逼利诱。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终以超过市场价三成的价格收购到了足够的药材。
冯嘉玉又找来附近水系地图，最后确定了几处与此苏城水流几乎不相通的湖泊，从这些地方调水就安全很多。
而且湖泊水相对封闭，不会被外界因素干扰，这样查验起来更为方便，只需要查验几次，无需重复费时费力。
那些日子整个苏城都蔓延着一股药香，这味道经久不散，比之血腥气虽然要好受些，却是危险尚未退去的证明。
期间冯嘉玉收到了三封战报，都来自程韵玫所带领的队伍。
幸而有程韵玫带兵抵挡倭人入侵，才得以让后方的苏城安心休养，否则倭人该有多轻松就能拿下苏城。
周薇一走已经七日，那些越过程元帅溜过来的脏东西，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程韵玫准备三日后返回苏城。
冯嘉玉看着停在自己笔架上的三水，自言自语道，“你的主人现在怎么样了？”
三水歪着小脑袋盯着冯嘉玉，冯嘉玉笑着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继续提笔写信。
狼烟烽火中，家书显得尤为珍贵。
冯嘉玉与襄儒卿始终没有私下里通过信，所有的沟通都是都通过东厂培育训练的信鸽，传递也都是军机要务。
但是只要收到军机，就知道对方是平安的，这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
三日前，冯嘉玉终于收到了第一封家书，由于是托信鸽送来的，所以信并不长，可冯嘉玉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
‘吾妻木樨儿，
今通信不便，久未报平安，
南北相望，不得一见，
惟愿早日息战，团圆相聚，
切勿忧心伤神，保重自身，
夫戎达。’
无数的话堵在心口，唯愿平安和盼相见一马当先落在笔尖。
泪痕浸湿纸张，冯嘉玉只能再换一张，免得让他担心自己。
负责传递信件的鸽子停在冯嘉玉的窗边，它似乎很好奇三水，想要靠近却被只有它半个大的三水，扑棱着翅膀打得躲去老远，看都不敢朝这边看。
“你这小家伙脾气还挺大。”
冯嘉玉将信写好，放入信鸽的信筒中。
“拜托你了。”
冯嘉玉听见身后有翅膀拍动的声响，都没来得及摸摸信鸽的小脑袋，它就立刻飞走了。
“三水，别欺负人家。”
三水擦着冯嘉玉的脸颊飞出了窗外，循声望去，周薇就站在窗外的小院里，三水围着她绕了好几圈才停下。
“公主，在下，不负所托，圆满完成任务，倭人终将自食恶果。”
周薇站在月光下，仿佛天上神女，下凡救苦救难。
冯嘉玉与周薇之间的相处时间实际上连一个月都不足，却因为经历大起大落的事件，以及莫名的熟悉感觉，两人仿佛相识了很多年的旧友。
发自心底担忧的真情实感，也是周薇认同冯嘉玉的原因。
周薇只说自己饿了，锡雁立刻洗手下厨，甜的咸的酸的辣的一应俱全。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周薇一边吃着奶糕一边笑而不语，她已经将苏城水域内所有的毒素都清理干净了。
而且还将倭人造下的孽，原封不动地归还了回去，就埋在倭国国土的某个地方，随着作物生长，雨水浇灌，这些毒素会不断渗透进倭人生活的每一个地方。
“他们自己造下的孽，自己种下的果，就只能由他们自己承担，只要我能做到就义不容辞，至于如何做到，公主很抱歉真的不能告诉您。”
冯嘉玉表示理解，也没有追问，只是问她还要吃些什么叫锡雁去准备。
“已经吃不下了，对了，公主没有去玄妙观求签吗？”
“是。”
“那我们明日去一趟玄妙观吧，我想去上炷香。”
“好。”
周薇虽说明日，可她这一觉睡醒时都已经日落了，她笑着说那就只好再等一日了。
“只要心诚想必众神是不会怪罪的，锡雁我想还想吃清溜河虾仁，现在河水已经无毒，我们做出表率，也能让百姓相信不是。”
冯嘉玉大为赞同，让铜鹊去采买了好些河鲜，并广而告之，如此慢慢地过渡给百姓苏城的水已经没有问题了。
毕竟刚刚亲身经历了那么痛苦的过程，百姓们接受还需要一段时间。
吴杜的解药果真有效，正常人三副药下去就基本没有问题了，身体弱一些的五副之内也都没问题了。
药材虽然需求量很多，却不是难寻的名贵药材，解决投毒事件不过是时间问题。
从玄妙观回来，冯嘉玉念叨起对周薇的感谢。
若不是周薇，他们恐怕早已弃城而逃。
里应外合的倭人，蔓延全城的毒水，哪一样若不是周薇，他们都无招架。
“公主对我说谢谢，可太见外了，我是冀人出力是应该的，大冀有您这样的掌舵人，就该绵延百年。”
程瑞正率军出征主动迎击倭人，在周薇的协助下将倭人打得节节败退。
尽管有漏网之鱼心狠手辣，同样在周薇的帮助下，由冯嘉玉守城，程韵玫进攻，苏城没有成为无人之地，让倭人抢了去。
远在新荣城的襄儒卿得空给冯嘉玉寄信的前一日，集结军就已经杀入新荣城，将辉阳宫团团围住。
冯嘉窈派出使者前去劝章麟放弃抵抗，可章麟却将使者杀死，并从辉阳宫宫墙上将尸体丢了下去。
这一举动表明了他的决心，也成了天亮后集结军突入辉阳宫的信号。
章麟迟迟未等到倭人增援，便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但他并不后悔，也不曾遗憾。
见到冯嘉玉派来的使者，章麟看他嘴巴一张一合提剑就将其斩杀。
“把这里收拾干净。”
章麟淡然吩咐着，他独自坐在龙乾殿中，这是皇帝临朝听政之所。
曾经他再如何权倾朝野，也还是站在台阶之下躬身屈膝。
如今他被多少人唾骂，可依旧昂首挺胸端坐龙椅之上。
原来即便是被推翻，看着那群蝼蚁自下而上挣扎也还是畅快的。
所以他不论如何都要走上这九五之尊之位，要的就是即便死也依旧高贵的身份。
他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天亮了，长公主也快来了吧。
章麟下了两道命令，一是开城门迎击前朝余孽，二是将俘虏带到龙乾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