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又没多少盘缠了。要不要在下一个市口,号号脉,挣点稀饭馒头钱?\\\"几人又将起程,禾丹翻着钱口袋,发现铜板又没几个了。
禾彤叹了一口气,有些气馁地说,\\\"这一路走来,越往北越荒芜。命都快没了,谁又有诊金呢?\\\"
他不由自嘲了自己,\\\"说别人头头是道。论自己却道道不通。″
\\\"相公,可别忘了你的初衷呢!\\\"程茹一句话,就把禾彤说笑了。这笑是发自内心的,也许是自己的夫人,才能触及他的内心深处吧。
禾林看着一家人的闲言碎语,心中甚为亲切。他笑着催促,\\\"走吧!车到山前自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刚出发时,有清风,有暖阳,禾丹不禁诗兴大发。
\\\"清风不解明月意,暖阳清晨候清风。
哥哥,爽啊!\\\"
禾丹站在马车上,任风吹乱自己的长发。她的双臂张开,惬意地享受着,这难得的清晨美景。
\\\"快下来!笑笑,以后快别这样写诗了。\\\"禾丹一听,马上弓身坐下来。
她问,\\\"为什么?哪里不妥?\\\"
禾林见四周没人,便说,\\\"以后作诗,不能有清和明字。因为清字,有清朝之嫌。明字,有明朝之嫌。″
禾丹转头笑着说,\\\"哥哥,这样也太搞笑了吧。说两个典故我听听,反正这一路也太无聊了。\\\"
\\\"好吧,一定不要传出去。否则会掉脑袋的。″禾丹听着掉脑袋三个字,惊得差点掉了下巴。天下,竟有这号奇事,并且发生在当朝。
\\\"哥哥,说吧。这点轻重我还是知晓的。\\\"禾丹又催促。
禾林说话声极小,他声怕外人听了去。\\\"清风不识字,何必赢翻书。有人找茬说清风代表清朝,嘲讽清朝文盲。招来满门钞斩。″
\\\"哥哥,是哪个当官的这么昏蛋?如我遇上了,定要痛打他一顿,方才解气!″禾丹气得蹭了一记马屁股。
禾林听了,笑看了妹妹一眼,没有回答。
这禾丹偏又追根刨底,\\\"哥哥,说嘛,别买关子了。\\\"
禾林的脸色一下子严肃了,紧蹦着。
禾丹怕自己触及哥哥的忌讳了,忙说,\\\"不说就不说,也不要板着脸,好吓人的。\\\"
\\\"是吗?我给你一个大笑脸吧。\\\"禾林说着,真的又笑开了。
他笑过之后,正二八经地说,\\\"妹妹,这人是当今皇上。我们知道就行,以后可别乱写,乱说了。为了爹妈,我们只有这样做。\\\"
\\\"驾!\\\"
\\\"驾!\\\"
马车一下子加快了速度,向前疾奔。禾丹听后,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心想,\\\"这是哪门子皇上,捕风捉影,这得制造多少冤案呀!″
一阵热风过后,马车如进入无人之境。
说无人,是四处皆荒漠。非荒漠,却又是赤土。
\\\"哥哥,庄稼呢?\\\"禾丹问。
禾林看到眼前这成片的赤土,心中骇然。
他说,\\\"哪里有庄稼。干旱,庄稼杂草都干没了。\\\"
\\\"黄土成赤土,路上辅白骨。\\\"禾丹又顺口一句。
\\\"没这么严重吧。我朝会派人支援的。\\\"禾林安抚禾丹。因为偶遇官爷,都是肌肉颇丰,并无饥饿之色。
道路坦图,行人稀少。马车进入一个村子。鸡鸣狗叫声廖廖,一片死寂。
\\\"相公,这是到哪儿了?怎么这么安静?\\\"程茹在马车中,闻不到鸡叫,听不见狗吠。她的内心隐隐不安。
禾彤掀开帘子,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房屋凋零,枯草横飞。有的大门直敞着,却又不见一个人影。
\\\"白骨!\\\"禾丹指着一个敞着的草棚下,人字形的骨头。
\\\"阿弥陀佛!\\\"程茹合掌祈祷。
禾林也看见了,左边竹林下,一个烂草堆上,也有一具。看到这些,他的内心是惊悚的,转而是惊怒的。
京城内夜夜歌舞,顿顿酒肉。别说一只狗,就是一只鸟,也长得肥头大耳,油光发亮。
马车缓慢前进。每隔几米,就会见到类似的白骨,只是神态不同,大小各异。
禾丹也不惊叫了。她明白了为何无狗吠鸡鸣之因。这简直就是人间炼狱呀!
更有甚者,大白骨上面,还有一团小白骨。
\\\"哥哥,这里的官员在干嘛呢?难道眼睁睁地看他们饿死,而不上报吗?\\\"禾丹发出了灵魂烤问。
禾林则说,\\\"谁知道呢?每天都有奏折送往京城,难道是交通中断了吗?\\\"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幸好是上午,要是傍晚或晚上,这样的路况,任多大胆的人,都不敢走。
马车继续前行。
禾丹心中如一块石头压着,她说,\\\"哥哥,这个村庄不大。以我所计,看到的,估计有百来具。一个自然村就这样灭亡了。\\\"
\\\"一般的大村之中有小队。我看这是其中一个小队。前面应该还有。\\\"禾林用力打了马背,马儿又快速跑起来了。
同样的土地,同样的开裂,同样的赤色。没有花草,只有稀疏可见的几颗大树,在烈日下孤零零地哀悼。
马车又过了几里地,已过午时。几人口干舌燥,却又不敢停下马车休息。
太阳光炽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味。
禾林不敢向前,他停下马车。他掀开车帘,\\\"爹,娘,用手绢把口鼻遮住。前面应该有更糟的村子。\\\"
\\\"林儿,知道了!\\\"程茹已经蒙上了手帕,她说话的嗡嗡声有些听不清。禾彤正在往外掏手帕。
\\\"你们俩也用上。\\\"禾彤叮嘱兄妹俩。
禾林望着禾丹的纱巾。\\\"笑笑,你那纱巾没用的。来,用我的手绢。\\\"
\\\"你用吧,哥哥,我没事的。别忘了我可是医女呢!″禾丹还回了手帕。
\\\"哥哥,走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怪惨人的。\\\"禾林刚系好手帕,妹妹就又催上了。
马车又前行在荒野蛮村中。
\\\"哥哥,让马走快些。我看到蛇鼠争尸了。\\\"禾林一听,使劲驾了马车,奋力奔跑。
他又叮嘱道,\\\"妹妹,别看两侧,就看大路上。一直往前看。不要说话,空气不干净!\\\"
禾丹再也不敢看两侧,因为那惨况太恐怖了。恐怕,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马车在往前走。山坡上,依稀可见一些绿色。有鸟叫声传来,但也是廖廖几声。
这时,对面过来一顶矫子。看矫子,应该是县令的。禾林决定闹闹这顶矫。
他让马车缓缓慢下来,挡在了路中间,却并没停止,还是悠悠地向前走。
对面的马车见禾林没有让道,几名矫夫也放下了。这四名矫夫都长得壮实,没有一点饥饿之样。
\\\"大胆刁民,还不下来叩见县令大人!″抬矫的摸仿坐矫的,大声吆喝。
\\\"是吗?我都没见到县令大人,怎么叩拜呀?″禾林坐在马车上,慢悠悠地回答。
\\\"是哪个不懂礼数的,居然要本爷下矫。不想活了吗?不想活早说嘛,黄泉路上人多,也不差你一个。″
自称本爷的县令,仍然不下轿。
\\\"你再不下轿,恐怕去黄泉路上的是你,不是我呢!″禾林一副看好戏的派头。
称本爷的人突然没了声音。只见轿子剧烈晃动,一阵晃动之后,轿门打开。
\\\"小心!苟大人。\\\"四人上前,把苟大人搀扶出来。说取出来更恰当,因为苟县令太胖,轿门太窄,他肥胖的身子,是硬挤出来的。
因为他太重,四个人都托不住他,他如一个圆球,一下子滚到了地上。
四人又忙着把他搀扶起来。只见他穿官服,戴官帽,真真实实一个七品芝麻官。只是他的肚子太大,里面油水太多。不像芝麻,倒像一颗黑豆。
\\\"笑笑,七品黑豆官。你说是不是?\\\"禾林取笑着,声音中自带一股威严,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