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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席卷着暴雨扑面而来,席公明一身蓑衣坐在马上,看着席幕领着两个护卫消失在大雨中。天边乌云翻滚,这雨有越下越大之势,竟然与当初攻打鄂州时别无两样。鄂州一向是鱼米之乡,是天下的粮仓。当时萧霆带兵四处征战,当时已经断粮三日了,不少将士为了果腹而吃草,不少人因为乱吃而中毒,萧霆就盯上了鄂州。

只要打下鄂州,他们就有了粮食,全军上下盯着鄂州城高耸的城墙两眼冒着绿光,那是饿疯了。当时大家只听过鄂州富庶,遍地金银,有那懵懂的小兵望着城墙流口水:“听说鄂州的城墙都是用米糊砌的,那城墙是不是能吃啊。”

小兵的话音一落,此起彼伏吸口水的声音响起。太饿了,就是席公明也想去舔舔那城墙。可是等到他们攻城时,突然下起了大雨,护城河暴涨,兵士们死伤严重。那场雨连续下了半个月,雨停之后军中染上时疫,死伤无数。但是鄂州城墙依旧坚不可摧,竟然能听到里面传出的歌舞声,还有阵阵飘香的肉味、饭味。可是他们已经没有力气攻城了。

当时萧霆已经饿得眼睛凹陷,看着遍地死尸,他下令把染了时疫的尸体偷偷扔入鄂州城。从外部瓦解不了,就从里面让他们乱。做这种事情是要损阴德的,军中有将领反对,但是战争已经进行到这种地步,损阴德的事情又哪里做得少了。萧霆二话不说,攻城不行,往里投尸体倒不是难事。

不知道漱玉娘子怎么听说了此事,冲入帅帐中说她已经有了治疗疫症的药方,请求萧霆不要把尸体投入城中,一旦疫症传开,老人和幼童首当其中,那就是人间炼狱。

萧霆冷漠地看着跪地的她,目光微抬:“你有药方,那药材呢?你有吗?”

他们连粮食都没有,更何况药材。现在只要破了鄂州城,药材粮食应有尽有。所以,鄂州城非破不可。

尸体入城,只用了半个月,鄂州城的城门这才打开。

惨,实在是惨。鄂州是大城,亡者过半,真正是人间炼狱。

“报应!”席公明低声呢喃,任由雨水拍打在自己脸上,征战多年,他们损了太多的阴德,所以都没有好下场。突然就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他赶紧抽出帕子按在嘴上,帕子上的血迹被雨水冲淡,隐入马背上。他果真如左懋所说,老了,所以总是想以前的事情。

“走吧!”席公明正要打马而去。

“席大人!”薛统疾驰而来,他中气十足,声音穿破雨幕而来。

席公明调转马头看过去,就见两骑而来,薛统身后一个娇小的身影落后半个马身。

马速很快,两人不一会就到了跟前。

漱玉脸上湿漉漉的,超他递出一个牛皮袋子,一双眼睛就像被雨水洗涤过的宝石一样,水润明亮:“先生,听闻您咳疾严重,这是我做的药丸,可以缓解您的咳疾。我父亲时常念叨您,希望您能保重身体,有缘能与我父亲再聚。”

席公明接过牛皮袋子,不禁想起了另一个身影。鄂州城门开之后,里面变成了人间炼狱,她却毫无畏惧地带着军医们先行进了城,进城之前也递给他一个牛皮袋子:“先生,近来时常听到您咳嗽,您要好好保重身体。”

雨雾升腾,透过眼前的人他似乎能看到另外一个身影,他微笑地冲她点了点头:“多谢你了!”

“先生!”漱玉上前一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出了口:“不知先生把鹤拓王怎么样了?先生不要误会,当时鹤拓王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他又有腿疾,我不关心朝廷的事情,只因他是我的患者。”

她义正严辞的模样真的和漱玉娘子太像了,席公明心中微暖:“你放心,鹤拓王已经被徐天救走了。”

漱玉本能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一脸担忧地看向他:“那先生呢,不会有什么危险吗?朝廷呢?会出兵吗?”

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迷了双眼,席公明按了按胸口的画:“我要去京都让主公看看你赠与我的那幅画。”

漱玉的双眼瞪得圆溜溜的,随即眼泪混合着雨水流了下来:“此行,先生会死吗?”

席公明没有回答,突然望着她说:“小友,我能摸摸你的脑袋吗?”

漱玉一愣,随即解下斗笠。

席公明打马上前,他的袖口已经湿透了,伸出手在她的头顶摸了摸,声音竟然放松了不少:“请做一个好大夫。”

“嗯!”

乌云盖顶,雨越下越大,席公明冲漱玉拱了拱手,带着十来个护卫踏水而去,翻滚的乌云追随着他们的身影往天边儿去。

漱玉重新戴好斗笠,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身影,打马而去。

......

夜黑风高,春寒料峭。

徐天一行人窝在一个山洞里,洞里倒比外面暖和不少,此时他们已经离开梧州半个月了,可是脑子里的那根弦始终绷着。

洞里点了火,蒙夜酆正挨着火堆闭目养神,他是昏睡中被带上马的,等醒时已经出了梧州。因为一路疾驰,他腿上的伤反复崩裂流血,只能一遍又一遍用火炙,现在,他的双腿已经没有了知觉。他看着闪烁的火苗,心却一点点冷却,一个没有腿的废人如何配得上她?

他翻了一个身,背对着火堆。

徐天正和李郯蹲在一旁商量继续前行的路线,两个人拿了一根烧黑了的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听到蒙夜酆翻身的动静,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他们想过他会受伤,但是没有想到会伤得这么重,只是此时情况危急,也没功夫给他请大夫,只能先逃命再说。

李郯看着地上的线路:“我们一定要绕行江南西道吗?”

“黔中道和山南西道官道破败,山路崎岖,不如走江南西道,再穿过山南东道回京。更重要的是江南西道的节度使是安戚。”徐天解释道。

李郯听他说到安戚就明白了,安戚和席公明有仇。安戚当初为了逼席公明退兵,抓了席公明的母亲和妻子儿子,后来席公明坚决不退兵,安戚就把他的母亲、妻子、儿子活生生地剥了皮,后来还让人把人皮给他送了过去,还说,原来人被剥了皮之后还是活的。

席公明当时已经杀红了眼,安戚却向萧霆递了降书。萧霆为了笼络人心,曾向天下言,不杀降将降兵,就算席公明恨不得抽其筋,啖其肉,也不得不保全萧霆的信义。

所以,席公明的追兵绝对进不了江南西道!没有追兵,他们就能从容一点。如果安戚更识相一点,就应该派兵护送他们入京。

李郯点了点头:“那就绕行江南西道吧。”

这时耗子他们打猎归来,野鸡兔子就在火上烤着,徐天知道蒙夜酆没有睡着,坐过去扯下水囊推了推他:“你起来喝点水,可千万别死了。”

蒙夜酆冷哼一声,接过水囊用手臂支撑着坐了起来:“怎么着,把我送回去了你就能戴罪立功了,重新做回安国公了?”

徐天哈哈大笑:“废话,不是为了立功,我干嘛这么费心费力的。我无所谓啊,但是我有儿子、老母,我儿子年纪轻轻,天资卓越,连媳妇都没有娶呢,我孙子都没抱上,怎么可能一辈子窝在岭南那个破地方。”

蒙夜酆又看向李郯,扬了扬下巴:“你呢?你儿子不是死了吗?”

李郯的脸顿时黑了,他是文官,不如徐天粗鲁,便蹲在火边烤兔子。

徐天却一脸好奇地盯着蒙夜酆,左看右看还是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会这么看重他,不就是一个异姓王吗?就算要安抚南诏,也不必做到这个地步吧,这种宠爱和看重已经超越了朝臣了,而且,席公明凭什么认为能用蒙夜酆和陛下谈条件?

“席公明为什么要抓你,他要你干什么?”

蒙夜酆翻了一个白眼,然后一脸坏笑地看着徐天:“你确定要听吗?”

徐天盯着蒙夜酆看了半晌,虽然是在逃难的路上,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衫因为是黑色的倒看不出污垢,但是同样是逃难,他们一脸憔悴,他却依旧唇红齿白的,一张脸俊俏得如天上的皓月一般,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突然,徐天的脑袋中灵光乍现,自从漱玉娘子不在之后,陛下就不近女色了,已经四年了,后宫女子无一人有孕,陛下不会受了刺激改好男风吧。

徐天眼中的震惊怎么都藏不住,李郯不明所以,扫了他一眼。

似百爪挠心一般,徐天坐立不安,竟然连李郯递过来的兔肉都无心吃了,他见蒙夜酆拿着一只兔腿吃得利落,竟然在心里觉得这人竟然吃东西都这么好看,难怪陛下会喜欢,心里这样想着,话就脱口而出了:“蒙夜酆,陛下不会喜欢你吧。”

蒙夜酆吃兔腿的动作一顿,见徐天偷偷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一脸后悔,竟然有些恶趣味地点了点头:“对啊,他喜欢我,否则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异姓王把你们两位重臣都流放了?”

这下不仅是徐天,就是李郯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女儿刚给自己来信,说是进宫了,很得宠,只是不知道这位王爷回京之后,女儿还能不能继续得宠。

天啊,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