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
“陛下，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外交大臣说道，“使者们随时可以动身，前往卢卡斯王国。”
黑格尔大帝坐在书桌前，没有抬头。他正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文件，似乎并未太在意内政大臣的报告。
不等待冬天结束，大帝便下令使者们动身前往卢卡斯王国。
“幸好今天冬天相对比较平静。据估计，他们应该能在一个月内抵达天使港。”外交大臣继续说道。
由外交大臣亲自设计，阿黛尔公主所领导的使团准备通过海路前往卢卡斯王国，而并未打算穿越约克山脉，利用山路前往王国。这个方案不仅速度更快，也更加安全，因为如今大部分余烬海盗已被恶魔大军消灭。另外，在冬季，约克地区的怪物也会变得十分活跃，再加上山地崎岖险峻，冰雪终日累积——这些都是保护卢卡斯王国免受入侵的重要因素。虽然走海路就意味着要在已被恶魔摧残殆尽的卡夫卡港登陆，但有着帝国海军的保驾护航，这趟旅程相对还是比较安全的。
“一百名精锐士兵，亚诺麾下的十五名法师，以及三十名仆人，”外交大臣继续说道，“此外还有几位来自金乌协会的商人，他们也会和公主殿下一同前往。”
虽然这支使团无法威胁到任何国家的安全，但其作战能力也不至于被太过小觑。他们的人员构成精良、分工有序，完全符合大帝国的规制和排场。
最终，黑格尔大帝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看向外交大臣。
“莫顿双子呢？”
“他们已成功混入了士兵队伍中，陛下。”
在大帝国数百年的历史中，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拥有宫廷法师头衔的人数量不得超过二十个。因此，另外一些与宫廷法师实力相当，但却因为头衔有限，从而无法攀升至高位的人，就会很容易被人们所遗忘。莫顿双子就属于这类人。与亚诺·弗雷德不同，这两兄弟并没有太大的名声。他们习惯躲在帝都的平民区中研究魔法，偶尔还会帮大帝干一些脏活累活，身上所背负的不光彩也比那些宫廷法师要多得多。
黑格尔点了点头。
“干得不错。”
虽然派遣使者前往卢卡斯王国是为了建立和平与结盟，但皇帝和外交大臣也命令莫顿双子随行，以应对一些可能出现的危机。他们甚至被赋予了先斩后奏的权利，无需审判就可处决使团的其他成员。而且，一旦机会出现，他们还可以按照自己定下的名单去暗杀王国内的重要人物。
当然，刺杀拉克国王本人只是最后的手段。嚣张如黑格尔也不敢轻易得罪矮人王国这种强大的国家。
黑格尔站起身，望向窗外。那里是北方——永霜国度的方向。
“再坚持坚持吧。”黑格尔叹了口气说道。
在永霜之地，有一处古代文明的废墟，其历史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
一旦他解决了卢卡斯王国的问题，帝国就会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永霜之地的探索上——这也是黑格尔一直在讨好三国联盟的原因。
“很快，它将归于帝国。”
***
离开帝都后，使团穿越了福克海姆城，继续朝西方前进，最终抵达了天使港。在那里，他们登上了帝国海军麾下的一艘军舰。
此时已是夜晚，雪花纷飞，而水面却平静如镜。船上传来水手们的欢声笑语，海浪轻轻拍打着船体，伴随着这一切的是无比宁静的背景音。
阿黛尔公主静静地站在船尾，双手紧紧扶着船栏，眺望着与天使港相反的方向。
“公主殿下，外面太冷了，您应该回船舱里歇着。”
阿黛尔转向声音的来源。
“亚诺大人。”她轻声回应道。
然后她将视线转向宫廷法师头顶上逐渐浮现的墨迹。
[她在这里干嘛？如果她生病了，会影响我们的任务的。]
尽管嘴上担心着公主的健康，但终究一切还是为了任务。
阿黛尔已经逐渐适应了这一点，似乎周围的每个人都把她当成了一个可以被皇帝陛下轻易牺牲掉的筹码。
阿黛尔微微一笑，将乌黑的长发捋到耳后。
“抱歉让你担心了。我从小就对大海非常向往。既然来到了这里，我怎能错过欣赏这宁静海浪的机会呢？这一切真的是...太美了。”
公主的最后几句话无比动听，如果其他男人听到，也许会短暂地迷失自己。
不过可惜的是，亚诺对此免疫。
[要过差不多两周才能到达卡夫卡港，这个麻烦的女人有的是机会可以慢慢欣赏。]
亚诺忍住没将心中的抱怨说出口。
“请回到您的房间，殿下，”亚诺开口道，“这里很危险。尽管海面现在看起来比较平静，但大海的无常远超大陆上一切湖泊与河流，随时都有可能掀起剧烈的波涛。您要是在抵达卢卡斯王国之前发生了什么意外，我可就要背黑锅了。”
阿黛尔明白了这句话的暗示。看来，只要他们能够安全抵达卢卡斯王国的首都，公主接下来的行为就算是与亚诺无关了——这可能也是皇帝的命令之一。
新的墨迹开始浮现在亚诺的头顶。
[况且，大海的可怕之处可不仅仅是汹涌的海浪。]
亚诺将目光移到身后的甲板上——两名中年士兵负手而立。他们身穿锁子甲，腰间挂着长剑。其中一个较为矮胖，而另一个则又高又瘦。
[这两个家伙......就是莫顿双子吗？据说他们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嗜血杀手。]
看到这段描述，阿黛尔打了个寒颤，并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船栏。
阅读人心的能力让公主曾不止一次在父亲的头顶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他们是强大的法师，但剑术却也可以比肩高阶骑士。他们以暗杀而闻名，其真实身份直到现在都不为人知。尽管对外宣称是双胞胎，但两人的外表几乎毫无相似之处。
至于为什么几乎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原因其实很简单：他们在执行任务时总是会确保杀死所有目击者，甚至连己方势力都毫无例外。
“公主殿下，你还好吗？”亚诺担忧地问道。他注意到公主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眼神中的恐惧正在不断加剧。
“我...我没事，”阿黛尔回过神，迅速镇定了下来。她不能在这里表现出任何弱点，而且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整合依靠能力所收集到的信息——这样做才能在斗争中永远占据上风。
莫顿双子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又为什么会伪装成使团中的普通士兵？
从亚诺·弗雷德的反应来看，莫顿双子似乎足够强大，甚至对像他这样的宫廷法师也构成了不小的威胁。
情况不妙。
被亚诺监视本来就已经是一个障碍了。而现在，她还必须保护自己免受这两名嗜血杀手的威胁。
她似乎明白了一些。如果父亲交给她的任务以失败告终，莫顿双子很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杀害。这个想法让她浑身冰冷、摇摇欲坠。
“你，过来！”亚诺大声呼唤道。
甲板上的一名女仆被吓了一跳，进而迅速走到亚诺的面前。
“大人？”女仆问道。
“公主殿下看起来不太舒服，”亚诺命令道，“护送她回到船舱去。”
女仆看了看阿黛尔，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
“遵命，大人。请这边走，殿下。”
阿黛尔看了仆人的额头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不，我没事，待会儿我自己会回去的。”
她不能再加深自己只是一个被宠坏的、无能的公主的形象了。在船栏边又站了几分钟后，她再次瞥了一眼莫顿双子，然后轻轻向亚诺鞠了一躬。
“谢谢你，亚诺大人。我要回去休息了，晚安。”
她的举止完美无瑕，充满了优雅与克制。
“晚安，公主殿下。”亚诺回了一礼，说道。
阿黛尔一走，莫顿双子立刻将目光投向亚诺。
虽然他们是法师出身，但其作战与间谍技巧也相当了的。他们早已察觉到，“三重施法”亚诺大人已经暗中观察他们很久了。
“他发现了吗？”拉夫·莫顿，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问道——他是莫顿兄弟中较年轻的那位。
“可能只是巧合而已，只有陛下和外交大臣才知道我们这次的任务。”年长的兄弟马塔回答道。
与拉夫不同，马塔身材修长且高大，脸颊凹陷，眼睛圆而凸出。
“但自离开帝都以来，他就一直在盯着我们。”拉夫拍了拍肚子说道。
马塔笑了笑。
“不愧是百年来最年轻的宫廷法师。虽然并不知道我们的确切身份，但我们与其他士兵完全不同的气质可能已经让他产生怀疑了。”
“如果他一直盯着我们不放，”拉夫问道，“兄弟，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马塔登靠在船栏上，望向大海。
“真是个愚蠢的问题。我们还能怎么办？干掉他就是！即使是最强的宫廷法师，也无法击败联手抗敌的莫顿双子！”
兄弟俩哈哈大笑。
拉夫咂了咂嘴。
“我说，那位公主挺有个性的，是吧？多美的女人啊，如果她不是公主，我一定会把她掳回家当老婆。”
马塔看着公主离开的方向，眼神中透露出轻蔑。
“如果这个女人迷不住卢卡斯国王，皇帝允许我们杀了她。当然，在我们尝过禁果之后。”
两人嘻嘻笑个不停，猥琐至极。
确实，成为皇帝麾下的杀手有着相当诱人的好处。他们可以在阴影中自由行动，满足人类最深、最黑暗的欲望。而且有着大陆上最具权势的人支持，他们无需害怕任何人，包括强大的宫廷法师。
“哈哈哈！既然皇帝陛下如此慷慨，”马塔笑道，“那么我们至少应该送他一份礼物。卢卡斯国王的头颅，你觉得怎么样？”
拉夫满面笑容。
“我相信陛下会很高兴的。”
狂妄且无礼，莫顿双子对自己的能力有着绝对的自信。他们认为，对付像卢卡斯王国这样的落后愚昧之国，简直就像欺负街边的乞丐一样轻而易举。
***
几周过去了。依靠帝国战舰，使者们穿越了余烬群岛周边的海域。与印象中的危机四伏不同，他们此行几乎没有遇到任何一只海盗的舰艇。
这很奇怪，但也在情理之中。
余烬群岛的海盗似乎已经被恶魔大军彻底消灭了。
随着冬天结束的迹象映入眼帘，使团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公主殿下，我们就快到达卡夫卡港了，”亚诺·弗雷德说道。
披着披风的阿黛尔点了点头。她已经能远远地看到港口。靠近一些后，一支列队整齐小型军队映入了眼帘。
“是王国的骑士！”阿黛尔兴奋地说道。
五十名身着全套铠甲的骑士站在码头旁边，领头的是一名看起来相当青涩的少年。
一到达码头，水手们就迅速将战舰停稳，然后便目送着使团下船。
“我听说卡夫卡港也遭遇了与余烬群岛一样的噩运，”阿黛尔心想，“但看起来它的情况还并不算太糟。”
见识过余烬群岛的破败后，公主预料卡夫卡港也会是一处残垣断壁般的码头。但现实恰恰相反，卢卡斯人已经修复了整个港口的一大半，甚至连船坞看起来也保养得很好。此外，港口此时不仅有骑士驻守，那些原本就在这里讨生计的渔民也都逐一回到了正常的生活。
“我们……已经在此等候好几天了，来自帝国的先生们。”
阿黛尔看向声音的来源——那个领头的青涩男孩。他身穿一件色调单纯的束身长袍，但从其刺绣的复杂程度以及用料的奢侈度来看，这名男孩一定来自某个显赫的大家族。
阿黛尔呆呆地望着男孩头顶出现的墨迹。
[不要害怕，冷静下来。对方不过是一些远行而来的客人而已。]
[陛下委托我负责这次接待任务，我绝不能让他失望。]
阿黛尔差点嗤笑出声。这个男孩真是太可爱了。与随行的仆人与士兵不同，这家伙对自己没有任何敌意与蔑视。
但是...他的话有些奇怪。
这些人居然等了好几天？这怎么可能？即使是帝国也无法监视整个余烬群岛附近的海域。
阿黛尔的目光落在了那些身穿铠甲的骑士身上。奇怪的是，她看不到骑士们头顶有墨迹出现，仿佛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这种奇怪的事还是头一次发生，除非阿黛尔面对的根本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