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堇见自己劝说无望,向坐在一旁的德夫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陛下,公主也是为您的安危着想。”
“无论是否会有贼人偷袭,保圣驾安康,都是最紧要的事。”
“陛下此次微服出行,身边虽有萧将军护驾,终究不是万无一失的。”
“公主所请,只是防患于未然,陛下切莫多想。”
皇帝眼神阴翳,似乎并不认为凤堇的担忧是空穴来风。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搓动着衣袍,车厢内只能听见布料摩擦发出的沙沙之声。
“堇儿,是上官传了什么消息给你吗?”
眼看事情瞒不住,凤堇从怀中掏出上官若传来的书信。
这封信与凤堇读的那封不同,仅叙述了佩儿偷窃的事实,而并未有一字一语提及二皇子。
纸上所写内容并不多,皇帝却读了许久。
他依稀记得这个叫佩儿的,似乎是凤堇身边的一个侍女。
可她竟敢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入御书房行窃。
偷的,还是天子出巡的路线图。
难道她是因为自己好奇才去偷吗?
显然不是。
信纸的一角,被皇帝捏得有些发皱。
凤堇能看到,父皇的指节因用力而泛起青白,手上还带着轻微的颤抖。
“这信中并未提到,那宫女是与谁暗中勾结,传递消息的。”
“送信之人可还在?”
凤堇从车窗里探出头,向后头打了个手势。
一个信使跑上前来,向皇帝请安。
“你回去,传朕口谕。”
“让上官务必看好那宫女,切莫叫她死了。”
“待朕回京,朕要亲自审一审她。”
信使奉旨而去,皇帝等人经过短暂的休憩,再次踏上了征途。
因圣上执意不肯改道,萧元闯一路提心吊胆,生怕出什么意外。
刚进朔方府界,忽有一小批可疑之人,自后方策马扬鞭而来。
起初,萧元闯并没有在意。
毕竟他们走的是官道,路遇同行之人,实在不足为奇。
然而,一连三日,那队人马始终跟在他们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萧元闯不知对方是何来头,又不敢贸然上前对质,便想寻个隐蔽处先行藏匿,再看对方做何反应。
于是,他将帝妃及公主三人请下马车,又拜托卿裴隐领着他们入林中暂避。
他自己则藏身于马车附近的大树背后,静观其变。
没过多久,那群人果然赶了上来。
见鸾驾被弃于路旁,其中一人上前确认了车内空空,便向手下摆了摆手。
其余人等见势,四散开来,在周围搜索。
他们虽身着寻常布衣,但举手投足间,尽显训练有素。
特别是那领头之人,似乎还修饰了形容。
但当萧元闯凝神一看,立时便认出了来人是谁。
他放轻脚步,从侧方往那人身后迂回而去。
待到近前,萧元闯一掌拍上那人的背脊,大喝一声。
“卓清!你怎么在此处?”
靳卓清被他唬得险些蹦起来,拍着胸口大喘气。
“哎哟我的将军诶,您可吓死人了!”
他的一声惊呼,引来了周遭同行者的注意。
他们以为靳卓清遇险,瞬间聚拢过来,对萧元闯形成合围夹击之势。
靳卓清见状,赶忙高声喝止。
“各位莫急,自己人!”
众人闻得他这样讲,才将信将疑地收起各自的武器。
靳卓清指着萧元闯,向他们介绍。
“这位是骠骑将军兼御林军统领,萧元闯。”
紧接着,他又对萧元闯解释。
“这些都是朔方府治下的府兵,不知将军身份,多有冒犯。”
“还望将军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众兵士上前,与萧元闯见了礼,才一同去林中寻其他人的踪影。
一群人走出去没多远,便看见一条溪流边上,皇帝负手而立,似乎正与卿裴隐论着山间美景。
德夫人则与凤堇坐在一处,公主捧着个果子,吃得正香。
靳卓清远远地瞅见德夫人,急匆匆跑上前来请安。
德夫人乍见儿子身边亲卫,一下子红了眼眶。
“卓清来了。”
“这些年你陪在齐儿身边,委实是受苦了。”
“齐儿他,现在可好?”
靳卓清声音也有些哽咽,将凤齐的近况对德夫人细细道来。
萧元闯往圣上那头看了一眼,见他与祭酒相谈甚欢,也没有上前打扰。
他吩咐府兵们就地休息片刻,自己则坐到凤堇身旁。
“微臣让卿大人带陛下、娘娘及公主入林避险,怎的公主竟如此悠闲自得,还能在此吃果子?”
“将军方才那一声‘卓清’,惊得林子里鸟儿都飞了大半。”
“我耳力尚可,自然也听见了。”
凤堇捡起一个果子,随手丢给萧元闯。
“这是卿大人寻来的,还挺甜,将军不妨一试。”
萧元闯微赧,一边进行自我反思,一边下意识地将果子送入口中。
下一秒,他一连呸了几声,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公主,您确定这个果子是甜的?”
凤堇又咬下一口,细嚼慢咽。
随后,她还砸吧砸吧嘴,似是要向萧元闯证明,果子确实很甜。
萧元闯嘴角抽搐,理解不了公主殿下惊人的味觉。
此时,皇帝与卿裴隐自河边走回,站定在德夫人身畔。
“朕认得你,你是齐儿身边的那个护卫。”
靳卓清向皇帝跪拜,“公子听闻陛下北巡,特命小人向府尹大人借了一队府兵,前来护卫。”
皇帝命他起身,问道:“既是好意,又何必在背后偷摸行事?”
“公子交代,陛下此次乃微服出行,不宜声张,因此令小人乔装而来。”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半晌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看向德夫人。
“爱妃,可想顺道去看一看齐儿?”
德夫人眸中还残留着氤氲的水汽,咬着唇轻轻摆头。
“臣妾适才,听卓清讲了齐儿的近况。”
“得知他过得很好,臣妾便放心了。”
“虽然臣妾一直盼望,此次北行能见上齐儿一面;但臣妾也知道,如今尚未到最好的时机。”
皇帝欣慰地点头,亲昵地牵起她的手。
“得爱妃如此体谅,朕心甚慰。”
“朕答应你,待此事了结,定不会再叫你受这母子分离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