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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小云还活着、出狱后回岛上收拾(屠宰)不安分的同行的这段时间里,他不止一次地在脑海中演练过,待再次正式面对对方时,自己应该说什么话。

“对不起,我违约了。”

“占卜屋关门了……”

“你过得还好吗?”

“我很想你,真高兴你没有忘记我”

“…………”

还有好多好多能体现出他的伶牙俐齿的话语。

然而,在咖啡厅里见到那女孩后,所有的筹备都在刹那间于他的脑海中消失了。

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

他在回绝了死神的邀约,自医院醒转过来的时候,那女孩就坐在他的病床边,头低垂着,平缓的呼吸声传入他的耳中,证明她只是在打盹。

他一动也不敢动——恐惧睁眼,恐惧被对方察觉自己已经醒了,恐惧他们二者间的氛围变得和咖啡厅时一样。

不知过去了多久,有人进入了这间病房,小云被吵醒了,语气不快地同来者交谈了几句。

他被迫偷听了他们的对话内容,并从中得知,来的人是小云的父母,一对在岛上有产业、在第六层有居所的贵族夫妇。

他们似乎对家族正面临的难关和女儿的青春期任性烦恼不已,但又不愿在这件事上多施耐心,所有自认为的“好言”一说出口,就仿佛披上了一层刺猬的外壳,逼得小云不得不拿更多带刺的话语反击回去,惹得他们间的关系愈加紧张。

“这里还有病人呢。”女儿的口才和发疯水平终归比不上她上一辈的人,不得已,她搬出了在病床上“躺尸”的他,试图让自己在道德上占理。

“这正是我们拜访此地的原因。”她成功做到了“祸水东引”,尽管事情的这般发展,可能并不在她的期望之内。

“有人来找他了。”闭眼装昏迷的他感觉到有几缕视线投射在自己脸上,不由在心中为自己捏了把冷汗,“你跟我们出去一趟,把这间病房留给他们。”

“不会耗费太多时间的。”老一辈的话语中恢复了耐心和柔情,他们就像是在讨好一个小婴儿一样劝说他们的亲生女儿。

病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响起,他所害怕的对象都离开了这个地方。

可很快,第三声门板与墙体摩擦的声音传来,有一波新人走进了这个空间。

“我们知道你醒了。”他们的傲慢已在这句开场白里尽数体现出来了。

已经做到让仇人“血债血偿”的他并不打算取悦这群陌生访客,慢腾腾地从病床上坐起身来,十分配合地表示:

“有事?”

来访者中有人认为自己被野生(自由)易命者,甚至还是个身负罪孽的易命师看不起,当即暴起冲了上来,一条手臂上的血肉转瞬间从中轴线朝两边撕裂开来,露出其中被磨得锃亮的白色骨刀。

血色的荆棘瞬间自他肩膀上长出,尖端直指那人的眼睛,离真正戳进去只差毫厘。

“杨森尼。”似乎是这群人中管事的那位冷声叫出了他的名字。

对方的语气听上去是那么淡漠、不含感情,但是,其微微发颤的声音难逃他的耳朵。

“你身上血债累累,但鉴于遭你杀害的对象,都是缺少身份证明或极其危险之辈,我们没有把你送去菲特总医院的特殊住院楼——那里除了提供病房给pESo内部伤病患和第六层贵族暂住外,另有临时收容犯罪嫌疑人的功能。”

“嚯。”

他丝毫不惧这伙人严肃的口吻,认为不管他们是报喜还是报忧,是唱红脸还是白脸,都不可能在复仇完毕的他内心中掀起波澜。

“但是,被你袭击并夺走生命的人中,有秘密成为我们一员,愿意助我们潜入地下世界打探情报的易命师。”

这支官方易命者小队的队长不甘心自己的话无法惊动犯人的心灵,干脆耍起了无赖。

而对于这家伙的说法,他心中只想问一句:“怪我咯?”

“那是死在我手上的那个人自己先做了对不起这座岛屿平民百姓的事。”他对自己收走的人头具体属于哪些存在心知肚明,对拜访者们提出的劣质借口表示不屑,“所以呢?你们想要用我的血,来偿还他们的命?”

虽然自认为是在同穆弩的决战中捡回了一条命,但他潜意识里还想用这条贱命去做一些事情,因此,当认识到自己无法继续保持风淡云清的时候,他便对眼前的访客们起了驱逐之意。

要是对无辜者动杀心,那他就变成了自己曾经猎杀的那类人,这条命就算留着也没什么意义了——他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

“我的异能已经恢复如初了哦?”

仅仅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刚刚还围在病床边的访客,眨眼间就全都退到了他的视觉死角边缘,就差完全缩进死角区域中扮演鸵鸟了。

“我们!”那位队长十分尽责地喊道,“收到了来自‘探索者’的请求。”

他们说,原本他理应由于杀害官方的线人而遭到“收容”,但是,探索者创始人之一的费瑞亲自打来通讯,为他求情。

经过双方商讨,费瑞替他做了担保,而pESo则答应提供给他这样的易命师两个选择和一个“最后通牒”。

“第一个选择,正式加入岛内的任一正派势力,可选取的对象有:pESo(星球环境自卫组织),探索者,商人协会,阳光向上读书会,自由互助会……”

“其二,离开这座岛屿,我们会为你报销路上的一切花费。”

“哪怕我中途来个环游世界也行?”他没忍住,呛了那位队长一句。

队长有些绷不住了,好半天才点点头,回复了一声:“……嗯。”

“只要你不再踏上这座岛的土地一步。”也即将他永久放逐出了这座“新世界”。

在海的对岸,觉醒异能的易命者只要格局意识不差,自能混得风生水起。

就是跑去那边的易命者不再受到官方势力庇护,容易被长枪利炮打成筛子或肉泥,要么就是太过张扬,走在路上被人绑了送进帝国实验室……而这些都是蔚蓝联盟和pESo不希望看见和发生的事。

在旧世界,他们是异类,是怪物,是应当被抹除而非保护起来的存在。

不过,在这支官方易命者队伍的成员们看来,“离开岛屿”反而是他们面前的这位易命师最有可能选择的选项,像他们这种追求“自由”,不稀罕于政府为伍的、自视甚高的易命师,鲜少会选择前一个选项,甘愿把自己困在名为“组织”或“势力”的囚笼中。

与其成为他人的伙伴,让自己的行动受到局限,倒不如跑去外界寻觅机缘,没准还能靠自己的异能发一笔横财。

“那么,我必须遵守的‘最后通牒’,又是什么?”他虚扶压根没戴在脸上的墨镜,嘴角保持上扬的状态,使得旁人无从判断他此刻心中的想法。

“离开这所医院。”队长隔着老远喊出了这个问题对应的答案,“就在今晚。”

“你必须在今晚离开医院。”

……

“对于像我这样的易命师而言,当时的重伤恢复起来,也只需半天到一天的时间。”

杨森尼告诉林律,他本应该被pESo送到这座楼关起来,等伤愈后再被送去RoSA集团,任由那里的科研工作者们在自己身上捣鼓各种乱七八糟的实验与研究,但是探索者的人替他做了担保,这才允许继续待在普通人多的综合住院楼里接受康复治疗。

“我早就能下地自由活动了。”他在林律的病床上躺了下来,就好像是睡在他自己家里的床上一样,“听完那句必须遵守的要求后,那群人一走,我就逃出了那间病房——纯粹是脑子一热所做的冲动之举,离开后我才想起来,还有她的事情……”

“小云怎么样了?”林律总算找到了自己能插入的话题。

杨森尼顾左右而言他,先是说自己收到“最终通牒”后,决定来特殊住院楼见真正给予穆弩最后一击的林律一面,而后,扯了一堆他溜出综合楼、跑进特殊住院楼里躲躲藏藏、挨到夜晚的经过,接着又说,无论是在他出生的国家,还是满街都是充满异域风情人士的这座岛屿上,正常的家长都不会希望他们俩继续来往,不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再展开、深入一个阶段的那种感情。

说到“感情”这个词汇时,易命师支支吾吾了半天,整张脸都红透了,最终也没能将它以和前面一段话相同的音量说出声。

啊……林律联想到了自己和小云在空艇上的那段对话,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一个概念,和一句基于这个概念形成的感慨:

“是‘纯爱’啊。”

可恶……下一刻,他也羞红了脸,心想:我为什么会这么了解这个啊?!

“话说回来,你之前对我说的那句话——”杨森尼从床上坐起,抱住膝盖,侧过头看向因为自觉当起他人“恋爱顾问”而脸颊发热的林律,“‘不要不辞而别’,这怎么能算是不辞而别呢?”

他苦笑着发问,自己现在不就在道别吗?

“不,不是对我。”林律反应很快,果断指出了对方的诡辩,“你知道是谁的,我也知道。”

“我知道你们的过去……虽然只是其中的一段。”他头低垂下来,羞于表示自己异能的副作用,因为它听上去就像是在侵犯他人隐私——没有人会乐意让陌生人窥探自己的过去。

杨森尼却满不在乎地告诉他,在被人借助梦境的力量窥视过去时,身为易命者和那段往事的亲历者本人其实是会产生被人拉入梦的感觉的,他能在睡梦中看见窥探之人模糊的身影,但仿佛只要一伸手,他就能触碰甚至是伤害到对方;仿佛只要向前迈开步伐,穿过二者梦境中的那道无形的间隙,他就能来到梦境的另一端,代替做梦的窥探者回归另一处现实。

“你的意思是……”林律被吓出了一声冷汗。

“这就是你的异能的副作用吧?”饱受副作用折磨的易命师对于此事十分敏锐,“你在入梦的同时,也会将做梦梦到的回忆片段的主人也一并带入梦中,嗯,这应该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你们双方都处于睡眠状态下。”

“你必须小心。”他厉声告诫,“假如你在白天招惹了某个棘手的对象,等到夜晚,等待你的可能不止是噩梦,还有‘夺舍’的威胁。”

“不过,也多亏了那场梦。”见林律像是被吓傻了,认为凡事都需点到为止的杨森尼立即转移了话题,“因为当时我只把它当作一场梦,所以反而因它下定决心,想要尽早除去穆弩和他的组织、实现我的复仇。”

林律的介入,将他和小云一起带入到了那段他们共同的过去中去,原本萦绕在他们心头熟悉却陌生的感觉,也于那个夜晚得到了重塑。

“是这样吗……”林律考虑的却是自己被愉悦宝珠炸伤昏厥的期间做的那场梦,不仅仅是活人,就连逝者也能通过这个副作用,觊望借他的身躯重返世间……不能就这件事瞒着Fd的队友们了,他必须要告诉他们自己异能的副作用,好和他们一起商量该如何避免最糟糕的事情发生。

他这边才下决心,就听杨森尼那边又陷进了妄自菲薄的心态中去,这个总是在逃避的易命师对他说:自己不是那女孩心目中的太阳。

“我体内流淌着污浊的血,而且,当太阳高挂天空中的时候,我的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有完没完了啊……本就在苦恼自己异能副作用的林律,本能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旋即他被自己的无礼吓了一跳,连忙摆正心态,想:若不是杨森尼提醒,自己恐怕还在为异能副作用的妙用沾沾自喜,始终没能在“隐瞒队友”和“告知队友”中做出决断。

而现在,他看向杨森尼,心道:你也得摆正自己的态度。

“你知不知道……”林律轻咳一声,试图委婉地让对方承认心中的情感,“你没有戴上墨镜?”

“你的感情都显现在眼睛里。”——就是这样!清楚说完这句话的林律在心中为自己握了握拳。

“去见她。”他趁胜追击。

见对方的眼神还在挣扎,半边身子却已经挪动到了床边,双腿已然垂直于地面,自觉“胜券在握”的林律决定打出最后一击:

“小云成为易命者了,你知道吗?”

但他的“大招”却好似打在了棉花上:“我知道。”

杨森尼用说不清有多复杂的眼神注视着林律:“易命者之间能相互感应。”

“啊……”林律眨了眨眼——他不知道这件事。

“你以后会学会的。”已经成为易命师很长一段时间的杨森尼摊了摊手,半叹半笑地表示。

就是这点!重新捡起大招的林律立即将它二次击飞出去:“她需要有人教导她熟练掌握和提升这份力量。”

林律想起在梦中对方为了了解少女的兴趣爱好,跑遍全岛图书馆和藏书之地的事情,而后,他把呈现在自己终端异能监测应用里的那句话复述了一遍:

“利用觉醒异能后增强的体质,多进行飞行训练,额,还有,研究飞行生物和解剖学,挑选心仪的翅膀,嗯,以及收集相应的融合材料?最后,还需要学习‘全生命体交易’的相关知识。”

一段话下来,背诵得他口干舌燥,也头晕眼花。

但他还是在心中为自己成功背下应用程序中的提示语一事鼓起了掌。

表面上倒是面无表情,纹丝不动地盯着视野中的易命师,希望自己的努力能使其开窍。

但杨森尼却捋起袖子,瞅了眼暗藏小刀的手表,说:“我该走了。”

临出门前,他还不忘丢给林律一句令其气不打一处来、“怒其不争,恨其不为”的话:

“我还是觉得,我们分别已久,存在的距离感也许没有消去的必要,就让这条鸿沟越来越大,反而对她的生活是一件好事。”

他背过身,一边关门,一边对处在视觉死角、瞪大双眼却说不出话来的林律念叨,表示他最终选择了继续帮探索者们做事,如果可以的话,他会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边学习,边调查探索者网站上存在时间最长的易命师事件,尝试着帮他们解决那些问题。

你这个笨蛋!林律在心中怒吼。

他听到了门被关上的声音,顿时全身泄力,瘫倒在了床边。

这个晚上,他注定无眠。

……

杨森尼逃出了拥有“弱化”异能的pESo新人的病房。

他觉得自己无法继续在那个地方待下去,假使再待一秒,再停留一秒——

他无法想象那样一来会发生什么事,摇了摇头,决定把心思全部集中到眼下,专心下楼,溜出有夜间值班的医护人员的特殊住院楼大厅,来到室外的庭院里,再穿过隔在绿化区域和普通区域的院门……很快,他就能离开这所占地面积广大的医院,混入茫茫人海之中,只要他不想,就没有人能再捕捉到他的踪迹。

一串铃声突然响起,鬼鬼祟祟行动中的杨森尼一惊,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发现那儿不知何时被扣上了一部手机,其上属于探索者的徽记在缺乏光线的夜晚散发出迷蒙的荧光。

“费瑞……”他苦笑一声,接通了来自探索者的联络。

手机听筒中即刻传出了中年探索者的声音,他告诉杨森尼,这次pESo很称职,居然真的替所有遭受诈骗的贵族和平民百姓家庭追回了被骗去的财产,并将他们家庭账单上的负债一笔勾销。

“单纯的人们啊,希望他们以后能不再受骗。”通话对面的人感慨道。

而在他身周的背景音中,杨森尼可以听到一个女人和一个年轻男人在那“嗯”着表达赞同。

“森尼,有一个好消息。”见对面的人没心情回复自己,费瑞“嘿”地笑了一声说,“我们探索者新得到了一批善款,你加入我们的决定做得正是时候,从今往后,网站服务和社员活动形式会变得更加丰富。”

“呵呵。”越靠近医院的正门,杨森尼越是放慢了脚步。

“你猜,是谁捐的那笔钱,并且成为了我们新的金主,不对,赞助伙伴?”

杨森尼苦笑:“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会知——”

手机自他掌中滑落,但并没有摔落在地上,发出打破夜晚安宁氛围的不和谐声响——它的一端被人好心系了根链子,所以它才能被扣在易命师的腰间。

杨森尼淡色的瞳孔放大,允许更多的光线通过自己的眼睛。

他看见了——

夜幕下,少女倚靠在医院警卫亭旁的墩柱上,埋着头,心不在焉地在手机屏幕上动着手指。

她听到了有人走过来的声音,抬起头,循声望去。

两人对上了视线,杨森尼匆忙回避,却下意识地想起方才在病房里,某位新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他硬逼自己扭回头来,却见那名少女不知何时已经跑来了自己面前,仰着头,嘴唇轻抿,嘴角挂着浅淡但饱含真心的笑意。

小云:“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