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九真进门后，身后还跟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这女孩不过十一二岁，长得又瘦又矮，她浑身上下全是泥污，就连头发都粘在了一起，看她蓬头垢面的模样，应该是个小叫花子。
李九真打开橱柜，从里面找出一包点心，小叫花子接过点心，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她吃完点心，又把粘着点心碎末的纸包拿到嘴边，用舌头舔了个干净。
李九真一边看她吃东西，一边数落她的吃相，等小叫花子吃完了点心，李九真给她倒了一杯凉茶，小叫花子仰起头一饮而尽，随后她摸摸肚子又吧唧吧唧嘴巴，似乎十分满意。
她起身朝着李九真鞠了一躬，十分感激地说道：“您的大恩大德，比天高，比海深，比蜜甜。我小螺号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报答您的一饭之恩。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愿意为您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别说是洗碗做饭，捶背捏肩。就是上青天揽月，下五洋捉鳖，我小螺号也帮您安排了。”
“小螺号你瞎鸡巴吹，海鸥听了瞎鸡巴飞。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你自己信吗？你不脸红吗？满嘴跑火车，没一句实话。”李九真怼道。
“我小螺号出来混了这么多年，靠的就是义气和信用。我小螺号说的话向来一言九鼎，四个奥巴马都难追。”小螺号拍着胸脯吹嘘道。
“小螺号，你是混哪条道的？都混成这个熊样了，说话还这么拽？”庄十三问道。
庄十三问起小螺号的来历，小螺号也不答话，她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四块破损的瓷片，双手各拿两块当做乐器，叮叮当当、绘声绘色地唱了起来：“小螺号住在东江县城边，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一场无情的大水冲毁了我的家园，我父母因此上了西天，气得我朝东江里边吐了一口痰。我好不容易长到十一岁，进了丐帮学了些才艺和表演，没想到今年东江又泛滥，再次冲毁了东江县，我那多灾多难的家园。”她唱得是字正腔圆的莲花落，听唱功和节奏跟罗小好同出一门。
“即兴发挥，有点东西。没想到你还是个有手艺的人，虽然都是叫花子，唱得可比罗小好强多了。”庄十三评价道。
小螺号唱完莲花落，从她现编的唱词中，庄十三明白了她的遭遇。小叫花子出生在楚国东部的东江县，因为水灾从小就没了父母，跟着东江县的丐帮靠乞讨为生。
今年东江县一连下了十几天的雨，大雨导致东江上游水位上涨，最终冲毁了堤坝。不但东江县的老百姓们受了水灾，就连他们整个丐帮也都被冲走了，只有她命大被人救了起来。为了活命，一路要饭来到这个小镇，幸好遇到了李九真，才终于得到了一顿饱饭。
“姓庄的小子，我要去一趟东江县，你要不要也去帮忙？”李九真收拾着自己的行李和药箱，对庄十三问道。
“我要留下来等人。”庄十三拒绝了。
“想见你的人，远隔山海也迟早会来。不想见你的人，近在咫尺也不会跟你相见。有的人不用等就会来，有的人等也等不来。”李九真说道。
“人家老家发大水，你去干嘛？”庄十三问道。
“大水之后，灾民们的生存环境堪忧，很难保证饮食和饮水的卫生，这时候就有爆发瘟疫的危险，我去了至少能帮上些忙。”李九真回答道。
“天灾人祸岂是我们普通百姓能帮的了的，那不是有楚国国君吗？整个楚国的税收都交到了他的手里，灾民们能不能度过难关，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庄十三反驳道。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当今这位楚王上位的时候已经六十多岁了，他当了四十多年的太子，才终于等到他爹死掉。他爹这老王八蛋也是命大，一直活了八十多岁才去找阎王爷报道。如今这位楚王好不容易当上了一国之君，生怕自己当不了几年就要去见他爹，因此格外注重享受和养生。这楚国的税收，一半用来给他修宫殿，一半用来招募江湖术士为他炼制仙丹，就连朝中大臣们的俸禄，他都要拖欠，更别提赈济灾民了。”李九真解释道。
“那也是他们楚国内部的事情，跟我们齐国人无关。当初五国伐齐，他们背信弃义，趁机背刺我齐国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讲道义。”庄十三反驳道。
“政治这种东西，岂是你这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我作为一个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天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的百姓受苦，我要尽我所能，搭救他们。我佛慈悲，哈利路亚！”此刻的李九真一改往日的浑浑噩噩，全身上下散发着圣母的光辉。
“李神医，你作为一个道姑，连我佛慈悲和哈利路亚都能说得出来，你这成分是越来越复杂了。”庄十三吐槽道。
“眼前有这么一个积攒功德，胜造好多级浮屠的大好机会，你竟然不知道珍惜，我都替你可惜。既然你不愿意去，我也不勉强你，但你总不能阻碍我干好事吧。”李九真说道。
“我也没拦着你呀。”庄十三反问道。
“既然你没打算拦着我，那就赞助我一些路费和生活费吧，三千五千不嫌多，十块八块不嫌少。您就当我是个叫花子，随便打发点吧。您赏我一顿饱饭，就当是喂狗了。”李九真越说越可怜。
“最后这两句是跟罗小好学的吧？”庄十三好奇地问。
“然也，是她教给文姜的，文姜学会了就天天挂在嘴边。她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可开心了，我从来没见她那么快乐过。”李九真回答道。
“小螺号，东江县那边粮食的价钱怎么样？”庄十三随口问道。
“吃不起，根本吃不起。水灾以来，粮价涨了七八倍，就连要饭都要不到了。我为了一口饭，走了几十里。他们甚至……”小螺号吞吞吐吐地说道。
“甚至什么？”庄十三立刻追问道。
“他们甚至开始吃人了。”小螺号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