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杨勇劝罗家父子
杨勇对于如今的宁远城十分满意，至少在唐人对待难民的安排方面，他是非常满意的。
原本麾下有一千士卒，还有三四千的青壮可以调配，这给了杨勇很大的危机感，同时也增长了他的一丝野心。
在来到宁远城之前的路上，杨勇在脑海里曾经做过两份计划。
第一个计划就是顺利抵达宁远城，然后以退为进，先向袁崇焕表示投效和臣服，毕竟在杨勇看来，一些大明的官员还是需要他这样的武将主动投效的。
杨勇有信心凭借自己麾下的士卒能在袁崇焕麾下混个千户当当，至于会有部队被拆分，这原本就在他的计划之中，只不过考虑到文官们习惯性卸磨杀驴的前科，他也做好了一旦被文官翻脸处置，他的麾下直接带队救下他和他的家人，转头去投效辽东将门如今的代表祖大寿的打算。
第二个计划便是向东去投靠建奴，尽管这会让很多跟随他的士卒和百姓十分反感，但真要说有多么反感也不至于。
众所周知，辽东局势的败坏就是辽东将门和大明文官共同努力的结果，在不当人方面，这两家其实差不多少。
反倒是建奴虽然凶蛮，但只要肯遵守人家的规则，心甘情愿的去给人家当奴才，活命吃饭总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年月辽东生存不易，很多活不下去的蒙古人和明人都投效了建奴，也别和他们这些没读过书的人说什么家国大义，大家听不听的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跟着大明明显吃不饱，甚至还有可能被饿死，倒不如去找一个可以活命的机会。
唐人的出现算是杨勇的一个意外之喜，至少一个月的时间里，杨勇通过自己麾下的士卒已经收集了不少关于唐人的消息。
远的那些倭国之战总是带有一些传说色彩，很难鉴别真伪，但不远的浑河之战却是很多东边来的难民都能说出个一二的。
几百人从浑河冰面上突袭建奴正在进攻的上万人军队，哪怕这其中有黑夜即将降临，建奴主动后撤的因素。
哪怕是唐人的第一波冲锋伴随着飞箭2号的火力覆盖，建奴对于飞箭2号还不太了解，种种因素放大了突袭效果。
但实际交手之后，野人女真硬撼建奴主力，欧洲火枪手列队平推，甚至近身后敢于反冲锋刺刀见红的作战风格还是给建奴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从赫图阿拉起兵开始，到萨尔浒再到抚顺关，建奴还真就没有遇到过几次正面被反冲锋打崩的局面。
尽管这些战绩实际上并不是唐人亲自出手，而是野人女真、欧洲红毛夷为主的雇佣兵队伍打出来的，但由此可见，唐人也必定有着他们强悍的一面才能管理好这样的下属。
事实证明，当乔羽抱着轻机枪在浑河岸边喷吐火舌的那一刻，建奴就已经彻底丧失了进攻的勇气，用实际证明了唐人拥有着更强大的武器足以震慑不可一世的建奴。
杨勇没机会见识那样的场面，也不打算去见识，在宁远城，还没完全做出决定是否要选择袁崇焕还是唐人的时候，杨勇麾下的士卒就已经有了一个昔日的战友，如今的竞争对手。
来自西平堡的守军依旧有近1500人在伤愈后归队，并且整个西平堡守军也成为了宁远城外围负责治安的队伍之一。
日常巡逻中罗一贯总会带队与杨勇相遇，一开始双方还没有太多接触，似乎是因为双方都有脱离明军序列投靠唐人的嫌疑，似乎是都在担心被对方鄙视一般。
可随着整个辽东地区越来越多的难民汇聚向宁远城，两支队伍之间需要交涉协作的工作越来越多，杨勇又是个脑子灵活的人，这才主动私下请罗一贯喝了几次酒，双方这才算是有了交情。
1622年2月初，宁远城南城墙外大市场边缘的一家小酒馆里，因为赶上了两人轮休，工作都交给了副将，罗一贯也意识到了要拉人和他一起增加自保力量，所以这一次他主动邀请了杨勇。
所谓的小酒馆不过是个临时性质的木棚，商家来自锦州，据说也是托了祖大寿的关系才向那位林总督租了这个靠近市场的位置。
虽然是木棚，但周围还是奢侈的用上了兽皮和木架来遮风挡雨，数个小火炉烧的火热，倒是让这小酒馆里格外的暖和。
在门口刚刚清理好身上的积雪，杨勇便带着三四个亲信家丁直接走到了罗一贯坐着的那张桌子旁。
双方早就相互熟悉了，罗一贯也没有起身相迎，反倒是毫不避讳的跟自己儿子罗俊杰说道：“为父还是决定要去山海关向总督王大人谢罪，此刻广宁已失，辽西只剩下宁锦一线抵御建奴，哪怕王大人此刻也要多多保留可战之兵才能抵罪，想必为父也不至于被问罪。”
罗俊杰看了一眼坐下的杨勇，随即想了想说道：“父亲，我部只有1500将士，将士家属和西平堡百姓还有万余人，如今吃喝全靠唐人总督供养，若是现在离去，岂不是让唐人耻笑我西平堡失信？”
罗一贯没有回答儿子，而是转过头看向杨勇问道：“杨兄弟有何想法，听说杨兄弟最近联系上总督府一个同姓官员？”
杨勇点了点头：“福建杨家人，真算起来，英宗朝那会儿还和我是本家，只是这都上百年了，如今只能以同族相称，可不敢再论及辈分。”
看见罗俊杰疑惑的目光，杨勇笑道：“总督府总督秘书处秘书杨禹杨大人，也是巧了，前几日与总督府对接上月工分的时候杨大人来检查，听到我是广宁人就顺口问了几句，这才联系上的。”
罗一贯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杨兄弟是准备投效唐人，跟着唐人去东港？”
杨勇也不隐瞒，直接点头道：“是的，那位杨大人和我说了他的情况，也说了唐人以及东港的情况。说起来一开始我是不信的，可是这个月以来我们一直与唐人麾下的官员接触，公道自在人心，杨某听闻东港总督府正需要招募兵勇，索性打算带着麾下兄弟去投靠。”
罗俊杰显得有些急切，小声说道：“父亲，大明如何儿子不敢说，但这广宁、锦州、宁远乃至山海关一线如何情况，父亲可是亲身见证的。这辽东从来就是李家、祖家的辽东，可不是朱家的辽东。”
没等罗俊杰说完话，罗一贯便轻咳一声打断了儿子的话：“俊杰，此间事必须要给大明一个交代，不然无论我罗家投靠了谁，叛乱背叛一类的评价必然会落在我罗家的头上。”
摆了摆手止住儿子要说的话，罗一贯又道：“既然已经在西平堡接受了袁大人的命令，我罗一贯自然也不能背信。所以你带领500士卒去投效唐人，为父会带着1000士卒前往山海关向王总督请罪。”
罗俊杰显然对这种做法不满意：“父亲，此等做法既不能讨好王总督，又会得罪林总督，非是明智之选啊！儿子看来，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两头下注反而两头不讨好，我罗家若只有一半士卒投靠任何一方，将来必然在任何一方都不会受到重视，倒不如直接选了一家，倾心投效才是上策。”
杨勇也有这样的想法，特别是杨禹和他认了亲之后，对于唐人在台南的行为有所了解之后，都不需要对比大明，他就知道了自己该如何选择。
而在此之前，他也是希望能拉上西平堡罗家军的，毕竟罗家人是在西平堡和建奴真的打过仗的老兵，尽管是守城之战很难看出罗家军的实力，可毕竟相对于大明其他军队来说，敢守城也绝不是一般军队可以比拟的。
所以拉着罗家一起去投靠唐人，无形中也能增加自己的筹码，不敢说一定能以此从唐人那里获得更多好处，至少自己那位族兄在唐人面前说几句好话，未来自己家族也能更快在唐人地盘立足。
想到这里，杨勇点头说道：“罗兄，小弟以为罗公子说的没错。大明什么情况我等败军之将无言评论，但要说亲眼所见，这宁远城外的十数万难民可就有话说了。”
“历朝历代都有救济难民的行为，可如唐人这般给予工钱，还让孩童读书的救济方式，小弟却是第一次见，也从未听说过有先例。”
“不瞒罗兄，我那位族兄和我说过，总督府从唐人内阁那里报账的价格是每救济一个难民，内阁实报实销30唐元，第一批10万难民的300万银元已经到了总督府的账上，尽管运输钱财还需要时间，可那位林总督已经可以把这份证明拿出来提前向士绅商人借贷了，这才能安置好如此多的难民，对比大明，罗兄以为朝廷肯拿三百万两银子来救济难民？”
罗俊杰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真有300万唐元那么多救灾款？我等虽与唐人同出华夏，可毕竟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比我大明建立还要早，期间还能有多少血脉亲缘，唐人为何如此大价钱救人，难不成真像那些文人说的一般，是要与大明争夺天下人心，取而代之？”
杨勇冷笑：“争了又如何？我那位族兄可是跟我说了，300万唐元还是第一批款子，唐人内阁在宁远城只有万余难民的时候直接就把钱划到了东港总督府的账上，如今城外难民以经快有20万人了，人家唐人内阁可没有去讨论要不要追加救济款，而是直接把第二笔300万唐元花了出去。”
“距离咱们最近的朝鲜、山东、天津等地都有商人和士绅接到了唐人的订单，人家唐人是派人直接上门送钱，听说定金直接过半，根本不怕商人拿了钱不给货。看看这海边的货船也能知道，每天都有大小货船进出，那些商人可是到了码头就卸货，从来没听说过有商人敢囤积居奇，可见唐人付款效率远比大明更高，对待商人的管控力度也绝非大明可比。”
罗一贯和罗俊杰父子倒是沉默了，因为他们很清楚杨勇说的这些话大概率就是真的。不说唐人总督搞的那个工分制度确实能买到东西，就是这宁远城的物价也并没有像往年灾害之时那般混乱猛涨，由此可见唐人确实有些手段。
之时罗俊杰还是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忍不住说道：“那可是300万唐元啊，换成大明官银，差不多360万两，堪比一年辽饷了。如果真有第二批也已经到账，只用在难民身上，怕是人人都能成为小地主，难不成那位林总督也和大明文官是一丘之貉，直接漂没了大半？”
杨勇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并非如此，我那族兄说过，唐人有唐人的规矩，总拨款一成是浮动资金，也就是说，只要林总督能把这件事办的漂亮，300万唐元的一成，也就是30万元，林总督是可以堂而皇之的方进自己口袋的，这是唐人的规矩，也是很多人都愿意去唐人那边做官的原因之一。”
“人家唐人内阁拨款的时候就考虑了下面办事官员的问题，不管是贪墨也好，其他原因也罢，人家定下了规矩，只要把事情做好就可以合法拿走一成，而且还是可以纳税的部分，哪个部门也不能因此找后账，合理合法的公开得到好处，可比贪心不足做假去贪墨要来的更安心。”
罗一贯微微点头，忍不住叹气道：“唐人当真是富裕啊！这种事都敢公开给官员分钱，可见唐人是真的不差钱。喂饱了下面办事的官员，这些人才能干点事，说不上好坏，只能说人家是真有钱啊！”
杨勇点了点头：“宁远这里给难民的待遇很一般，主要的原因还是运输力不够，唐人急需大量物资救济难民，自然就必须给那些商贾和士绅一些好处，我那位族兄说了，林总督亲自出面，台南那边还有李旦集团的许部长亲自出面，直接和商贾士绅谈判，双方约定救济阶段一切物价按照市价一倍核销，这是唐人给所有商人和士绅的让步，想和唐人做生意，那就老老实实的赚一倍收手。一旦双方签订契约，再干以次充好，缺斤少两或者囤积居奇，唐人就会给予最高标准的处罚，罚到违规者倾家荡产，全族上下发卖为奴为止。”
罗一贯有些不屑：“唐人真有那般手段，那些士绅商贾可都是大明人，他们难不成敢于跑到大明来执法不成？”
杨勇点头：“一开始小弟也是这种想法，可我那族兄说了，唐人没打算通过大明来对那些士绅商贾进行处罚，但唐人会对这样的人进行登记，公开这些人的行为，并且不再和这些人进行商业贸易。情况严重者甚至会禁止其出海贸易，倭国、琉球、安南、算上最近联系的朝鲜，都已经与唐人签署了相关贸易管控条例。”
罗俊杰挠了挠头：‘如此说来，商人士绅无非就是不能再做海贸，在大明内部的生意可不会受到影响，人家完全可以不当回事啊！’
罗一贯却是摇头：“没那么简单，口碑坏了，只要唐人愿意散播这些消息，其他商人以后怕是也要对这些人小心谨慎一些，没了口碑就难做生意，何况唐人强势，谁知道唐人以后会不会有其他报复手段，得罪唐人完全是得不偿失。”
杨勇点头：“没错，何况唐人给了一倍价格，虽然比不上往年灾年时那些商人囤积居奇的十几倍甚至几十倍利润，可胜在稳定，唐人现款现结，给钱痛快，落袋为安总好过其他商人抢走机会要更划算。何况唐人交易可以给现银，也可以给唐元或唐元纸币，那可都是如今商人士绅囤积的货币，谁都想拿着唐元去唐人那里购买唐人的商品，转个手唐元纸币又能再赚一笔，谁会拒绝。”
罗俊杰点头道：“如此说来唐人做事还真是很有条理，可比大明那些官靠谱多了。”
说话间罗俊杰的目光又转向自己父亲罗一贯的身上：“父亲，咱们罗家也不算愧对大明了，是那些将门和文官先克扣咱们军饷，指挥作战又一个个胡乱指挥，这才有了辽东如今这个局面。李家掌控辽东的时候，建奴可没这个胆子敢来挑衅大明，说白了还是文官那帮人在背后憋坏水，这样的大明咱们罗家也没必要死守，不如趁着如今的机会转投唐人，为子孙后代挣一份基业。”
杨勇连连点头道：“是啊罗兄，我那族兄和我说过，唐人今年要开发那个叫美洲的大陆，据说比大明还广阔，而且还有大片平原可以耕种。唐人正是急需人口的时候。据说唐人官府内部还有规矩，凡是唐人都可以自住招募家丁队伍去开拓美洲，谁占了就是谁家的地盘，那位林总督可是打算在辽东招募上万骑兵去美洲抢地盘，以那唐人的数量他们肯定没办法自己拿下那里，到时候终究还是要交给亲信家丁来管理那边的土地。”
“罗兄你想想，一个大明这么大的土地，唐人数年内最多只能送过去十几万人开拓，每个人又能掌控多少土地。说不准到时候我等也能摇身一变成了大地主，家家坐拥万亩良田呢！”
最后这一句话算是彻底说动了罗一贯，尽管罗一贯心中对大明还有忠诚，但碍于他成长的这个时代，为家族建立基业可是根植于每个人的心底。
说穿了效忠大明的目的一样是为了自己的家族，而并非文人渲染的家国大义，至少大多数会是这般想法。
所以罗一贯终究是难以拒绝这样的好处，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万余骑兵，林总督真的有那些钱能养的起这么多骑兵？要知道李家最巅峰的时候也不过只养了3000铁骑。”
杨勇笑道：“这就是罗兄你不知道了，10万难民就是300万唐元，林总督只需要用不到100万就能让这些难民活的很好，剩下的200万可以用招募青壮，组建难民护卫力量的名义花出去。我那位族兄说了，台南那边已经在采购武器装备了，200万唐元按照辽东李家的模式养铁骑，罗兄觉得能养多少？”
“而且这还只是第一批，刚才小弟不是说了么，第二批拨款也已经到账了，说起来这可就是合计400万唐元，别说是1万铁骑了，就是再翻个倍，林总督也养的起。”
罗家父子被杨勇的话给震住了，仔细一琢磨，这账还真就是这么回事。要知道10块钱唐元就相当于12两银子的实际购买力，别看商品价格翻了一倍，但那也是相对于商人最初采购的价格，而不是市场零售价。
所以说每个难民12两银子的开销，是完全可以支撑难民生活一整年的，要是家里孩子多，按照这个标准来计算，恐怕一家人安稳生活两三年都不是问题，最起码温饱问题不会有。
可是一个地方大员就可以公然拿走这么多钱去组建军队，这事怎么听都感觉有问题，罗一贯也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这不是纵容地方大员私募兵员么，唐人就不怕林总督有了兵之后造反吗？”
杨勇笑着摇了摇头：“不怕，唐人本来就不到千人，他们要掌控的地盘比大明还大，怎么可能担心自己人造反，人家巴不得自己人麾下都有追随者，这样才能让他们掌控更大的地盘。”
“何况倭国九州之战的事情罗兄也是听说过的，唐人还有很多武器没有拿出来使用，想来威力必然会比现在出现的武器更加强大，人家有自保手段，更是不用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