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言昭点点头,瞧着还有些微微的局促:“属下担心有人对王妃不轨,这才想着跟来瞧瞧。
方才出言也并非有意惊扰,只是起风了,凉。”
他不说还没什么,这么一说,沈云熙才后知后觉地裹紧身上的披风,“确实有些冷,你先回去吧,我乏了便也回去歇息了。”
迟言昭默不作声地点点头,虽说是答应了,却也并未走远,而是一直跟在沈云熙身后。
知道他大抵是不肯走的了,沈云熙无法,也没了闲逛的心思,索性回屋歇下。
翌日,陆锦州才起身,便见屋里多了一抹惊艳的白,虽比不上屋内华美的陈设,却独占一枝,让人忍不住停留多看几眼。
陆锦州对着门外唤了一声流风,“今晨谁来过?”
流风会意地看了一眼花瓶中的玉兰枝,“王妃来过,可要属下提醒一句,让王妃不必再送了?”
“无妨。”
也是,除了她,没有知情的人会采撷玉兰,一大清早悄悄送到他屋中。
不过是如外人一般,误以为他素喜玉兰罢了。
陆锦州伸手捻起一瓣柔软的花瓣,总觉得这花上也沾上了她的气味,淡淡的,很好闻。
“还有一件事。”
流风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怀里取出那封信交给陆锦州,“属下同玉桑打听过了,先前王妃在山上救了出水花的阁主夫人,又悉心照料了好几日。
不过先前并无人知晓她的身份,所以并非王妃有意为之。”
“我知她不是有意为之。”
陆锦州接过那书信,打开一看,赫然是当年那桩事的名单,参与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写在上头。
他知道的不知道的,尽数罗列。
暗阁情报向来不会出差错,想来这便是所有。
陆锦州敛着眸子,长长的睫毛也跟着微微颤抖,不过几息,他就将名单上的人都记了下来,而后将纸条举到微微跳动的烛火上焚烧殆尽。
流风微惊:“王爷……”
“都记下来了,无妨。”
“那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流风神情愈发严肃,旋即跪下抱拳:“属下等待多年,便是为了这一日到来。
当年您将属下同回雪从宫中带回王府,属下便认定要跟着您,唯有如此,才能为当年枉死的……二位报仇。”
这二位说的自然是绥安王夫妇。
陆锦州心沉了沉,而后轻轻点头,“不错,韬光养晦多年,如今是讨回他们所欠下的那笔账了。
另外说了多次了,你不必跪我,五哥的人,我理应照拂。”
流风平日再冷酷不过的人,此刻都不免眼眶发红,“话又说回来,此事王妃从中周旋帮了大忙,王爷此次筹谋……要不要告知王妃?”
陆锦州一时没说话,显然没下定决心。
“依属下愚见,最好的法子便是不将王妃牵连进来,以免届时事发……”
怕陆锦州误会,流风又赶忙补充两句:“属下并非对王妃存有偏见,只是此事在世人看来过于大逆不道。
不过就算真的有那一日,属下也会站出来顶罪,只要自称是绥安王余党,他们便不会起疑心了。”
绥安王余党这五个字,流风说得极为艰涩。
他同妹妹贱命一条,其实早在当年就该被清剿了,若非王爷当年伸出援手,只怕他兄妹二人撑不到能为旧主报仇雪恨之日。
更何况是眼睁睁看着昔日旧部一个接一个的被安上余党的罪行,处以极刑五马分尸。
最悲哀的是,他还活着,他必须活着。
活着看熟知之人如何惨死,尸身也无法替其收殓。
就在流风陷入回忆之时,肩膀突然被陆锦州拍了拍,“不必自责,且看是谁笑到最后。”
流风恭敬地应了一声:“是,王爷。”
一行人在所谓的暗阁歇了三五日这才离开,其实沈云熙是很不愿意多待的,奈何蒲柳实在是热情,加上陆锦州的病情反复,稳定不下来,这才多住了两日。
“妾身在这里实在闷得慌,恩人若是有闲暇,不如多来此处走动。”
蒲柳依依不舍地同沈云熙挥着手。
“夫人若是闷,为夫便带你看遍大好河山。
不过这里乃是暗阁,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菜场。”
东方域心高气傲地对着沈云熙哼了一声,不过很快就闭了嘴——蒲柳那只精致小巧的绣鞋正踩着他的金线滚边的鞋面。
“一定要走吗,不如再住两日如何?”
看得出来蒲柳是真心实意留她。
沈云熙失笑,最终抬出了另一个理由好委婉拒绝:“不瞒你说,不日我们便要大婚了,府中尚未布置妥当,再不回去只怕是来不及了。”
“竟是如此。”
蒲柳惊讶地捂着嘴表示理解:“妾身明白了,烦请恩人寄来请柬,虽然这么说着实厚脸皮了些,不过务必让妾身前去恭贺,寄一张也是可以的。”
“一张怎么行?!”东方域不满地叫起来:“你一人前往多不安全,更何况前阵子就受了惊!
起码带十个人手贴身保护,我也一同前去!”
沈云熙先是拉住蒲柳的手应了句必然,而后又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东方域:“寒舍容不下阁主这尊大佛,要来也多带些贺礼,以防阁主身份太过尊贵,门槛被踏破。”
见东方域被她阴阳怪气地说不出话,沈云熙心里舒服不少,当即客套话也不再多说,上了马车同蒲柳挥手告别。
“我们出来这些日子,无忧该等急了。”
外头雨疏风骤,寒风顺着缝隙卷进来,着实有几分凉意。
沈云熙放下手中书卷,同陆锦州掖了掖被角,“上回我回府中,玉兰大多都谢了,你回去怕是看不着了。”
陆锦州笑笑,气色已然比前几日好上不少,“无妨,我已见过开得最好的那一枝,旁的无需再看了。”
“你……”
沈云熙眨眨眼,嘴角微微含着些不自觉的笑。
“本王怎么了?”陆锦州冷不丁抬手,同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
沈云熙被他的举止吓了一跳,甚至都没有想去躲,愣怔半晌,才断断续续把刚才没说出口的话说完,“何时这么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