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这就是命，生来注定
由于事情迫在眉睫，姜河没有心情和叶顶峰掰扯那些家长里短，直接屏退左右侍卫，掀开帘帐走了进去。
抬眼一瞧，叶顶峰正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坐在桌案后面，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还有明显的伤疤，也不知是被谁给打了一顿。
“谁让你进来的？！”他一脸哀怨地冲姜河吼道。
“当然是你……”姜河本想说是你女儿。
但转念一想，现在他就是叶无晴，叶无晴就是他。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都应该努力维护彼此的人际关系。
所以他连忙改口道：“是你夫人让我来的。”
“你娘？！”
一提起叶夫人，叶顶峰的怒气瞬间降了一大半，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她……她走之前都跟你说什么了？”
“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秘密，怎么能告诉你？”姜河强行按下内心的羞耻与违和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坚定一些。
叶顶峰果然信以为真，不再刨根问底，而是继续用哀怨的语气说道：
“以前大家常说女大不中留，为父还不相信，现在看来真是一点没错，如今你翅膀硬了，连自己亲爹都要防备。
唉……也罢也罢，就当本相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女儿吧，孤家寡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敢问叶指挥使，找本相有什么事吗？”
换作叶无晴来，也许会耐心安抚一下这位正处在更年期的老父亲。
换作叶琳琅来，更是会撒娇卖萌拍马屁，把叶顶峰哄得眉开眼笑。
姜河其实也深谙此道，但他和叶顶峰的关系实在不怎么好，甚至可以用仇人来形容。
站在原地憋了半天，也没能喊出一个“爹”字，更说不出什么好话。
叶顶峰见女儿不低头服软，刚消下去的火气又迅速升了上来。
只见他摆出一张臭脸，冷冷地盯着姜河道：“若是无事，就请叶指挥使离开此处吧，天色已晚，本相要休息了。”
姜河低头看了看从背后大门射进帐中的阳光，略感无奈道：“太阳才刚出来，您就要休息了么？”
“本相什么时候休息，难道还要看你的脸色不成？”
叶顶峰的怒气值彻底爆表，脸色像红绿灯似的变来变去：
“叶指挥使好大的官威啊，连本相这个一品大员都要管，再这样下去，岂不是要造反当皇帝？”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是担心您的身体健康而已~”
姜河假惺惺地说道：“大周的两京一十三州，都在您肩上担着，您一旦病倒，百姓们可就要遭殃了。”
“哼！”叶顶峰冷笑了一下，明显不吃这套，但脸色却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姜河抓住机会，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并简单说明了邺城的情况。
叶顶峰听后难得认真了一回，其实他在来的路上，就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
但介于福王的皇子身份，他一直都秉持着怀疑的态度，此时听自己的女儿亲口说出真相，才彻底相信福王已经叛变了。
思索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道：“我这就启程回京，你留在这里和二郎互相照应，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姜河微微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虽然他以前也不知道叶顶峰私底下是怎么称呼他的，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词，更别说像现在这般亲切。
再加上他与叶无晴互换灵魂之前，刚好在皇宫“偶遇”了叶顶峰。
此时不免开始怀疑，叶无晴用他的身份和叶顶峰达成了世纪和解。
如此想来，叶家的人脉关系，或许也可以成为他日后夺位的重要筹码。
尤其像叶顶峰这种天天都能见到皇帝的宠臣，无论打探消息，还是伪造圣旨，都特别方便。
于是乎，姜河的态度瞬间恭敬了不少，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怎么看待姜河这个人的？”
叶顶峰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一边收拾行装，一边反问道：
“先说说你的看法吧。”
姜河口不对心地说：“我看他最近可威风了，左手骁武卫，右手御林军，比起他爹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次若能平定北疆动乱，又是大功一件啊。”
叶顶峰摇头失笑，心里既有些得意，又有些担忧。
得意的是，姜河身居高位，连贾家都不放在眼里，却对他无比尊敬，即使发现了他杀人灭口的阴谋，也没有过多追究，哪怕是皇帝本人，都不一定有这种待遇。
而且姜河要真是他的亲生儿子，那他可就赚大发了。
相反，姜河要不是他的亲生儿子，那他的麻烦也会变得更大。
别的不说，光是姜河、叶无晴、司马怜琴这三个人之间的复杂关系，就已经让他想起了当初叶夫人和姜老太君“二女争一夫”的往事。
和当初有所不同的是，姜老太君的性格更像叶无晴，虽然平时大大咧咧，没个正形，但对于自己的感情，一向是很敏感且优柔寡断的。
而司马怜琴的性格更像叶夫人，平时端着架子不与人亲近，对于自己的感情也很迟钝，可一旦确认心中所想，就会不顾一切地猛追猛打。
说实话，当初要不是一位神秘人出手相助，姜老太君根本没有胜算。
而叶无晴既没有正宫的名分，也没有神秘贵人相助，除非司马怜琴意外死亡，否则她很难跟姜河修成正果。
至于两女共事一夫……
虽然这个时代有很多家庭都是一夫多妻，但那些人的感情关系只建立在利益上，实际并没什么感情。
叶无晴和司马怜琴则完全不同，她们是自幼相识的好朋友，感情无比深厚，兴趣爱好也相差无几，就连喜欢的男人都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她们很难和对方分享同一个丈夫，更不要说姜河还是被大周律法禁止纳妾的驸马。
叶无晴要是真的跟了他，连一个小妾的名分都得不到，只能像做贼一样暗中私会，生了孩子也不能上户口，实在太过悲惨。
作为叶无晴的父亲，叶顶峰觉得自己必须在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帮助女儿快刀斩乱麻。
于是他停在正在收拾包袱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晴儿，为父知道你喜欢姜河，但你们之间真的不合适。
我和他们姜家斗了一二十年，最了解他们父子三人的性格。
姜游持才傲物，穷兵黩武，姜海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姜河异想天开，自命风流，都难成大器。
你若是跟了他，日后肯定会有受不完的委屈，还是早些放手为好，等此次战役结束，为父便给你张罗一门婚事。”
“我不嫁！”姜河脱口而出。
随后，他才发现自己反应过激了，慌忙找补道：“您对他的偏见未免也太大了些，他固然有缺点，但也没您说得这么不堪吧？”
叶顶峰深深叹了口气：“你仔细想想，姜二郎也好，你我也好，这官做大做小，由谁说了算呢？”
“当然是皇上了。”姜河不假思索道。
叶顶峰忽然笑了：“正是，我们这些当臣子的，对于皇上来说，就像挖耳勺之于耳朵。”
姜河听的一脸懵逼：“这话怎么讲？”
叶顶峰耐心解释道：“挖耳勺掏耳朵的时候，轻了，浅了，它不解痒；可深了，重了，又容易疼，姜家父子就是没深没浅，没轻没重，那皇上能受用吗？”
“这是您的看法？”
“不，是皇上说的，帝王之术在于制衡，他忌惮姜家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姜游、姜海皆为冢中枯骨，姜河若是不知收敛，早晚必会重蹈覆辙。”
姜河忽然觉得脖子上凉凉的，仔细一想，自己虽然藏下了四本名册，但对其他事情的处理，确实越来越随心所欲了。
而且他就像柯南一样，走到哪哪出事，此次即使能成功平定福王叛乱，收复邺城，活捉萧太后，也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奖赏，反而会让周帝更加忌惮他。
毕竟他不缺钱、不缺权，女人明面上又只能有一个，已经到了赏无可赏、封无可封的地步，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收到灭门抄斩大礼包。
“您觉得姜河要怎么做，才能减少皇上对他的猜忌？”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叶顶峰连连摇头，转过身又收拾起行囊：“这个我也说不准，如果我是他的话，就弄一出假死脱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皇上那么聪明，会看不出假死这种把戏吗？”姜河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当然能看出来，但皇上不会追究，反而会顺水推舟，只要其他人都以为姜河死了，那他就真的死了，即使突然露面，也会被当成假货抓起来，唯一能平安活下去的办法，就是换一个身份重新开始，但我想，他应该不会这么做。”
说完，叶顶峰便拿起行囊，匆匆走出了营帐，最终在几个侍卫的护送下，骑上马朝汴梁赶去。
姜河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曾几何时，他以为叶顶峰仅仅只是一个不堪大用的马屁精，但现在看来，叶顶峰比他要聪明得多。
‘假死脱身吗？以后或许可以试试……’
……
送走叶顶峰之后，姜河又马不停蹄地找到了金不换。
其实金不换就在周军大营附近观望，要不是姜河及时赶到，他都已经率领白虎堂发起进攻了。
听完姜河的全盘计划以后，他的表情变得十分惊愕：“叶指挥使，你确定要把自己唯一的筹码交给我？万一我把他们全部卖给萧太后，你的计划岂不是会落空？”
“我相信你不会的，”姜河平静地说，“因为我和你的目的一样，都是拯救城中的无辜百姓，在大义面前，无关敌友。”
“那大义过后呢？”
“你最好跑快点。”
金不换释怀地笑了：“好，请叶指挥使放心，我一定妥善安置这三千人马。”
眼看天色还早，远不到叶无晴劫营被俘的时候，姜河便想着和金不换多聊会儿，试试能不能套出有关天道盟的其他情报：
“对了，你不是去找你夫人了吗？怎么没见她？”
金不换悄悄叹了口气，眼神中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失落：“我去晚了一步，她们被福王的人接走了。”
“怎么会这样？！”姜河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声音比之前大了许多。
要知道，家人对于金不换来说，是永远的软肋，万一他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保护家人而投靠福王，那么姜河制定好的计划将彻底破产。
“怎么样，你还打算把这三千人交给我吗？”金不换幽幽地问道。
姜河下意识地点点头：“我做过的决定，向来不会后悔，而且我也没得选择，不是吗？”
金不换哈哈大笑：“不愧是叶指挥使，说话就是痛快，请你拭目以待吧，我一定帮你夺回邺城，不过——”
他话锋一转：“我想请叶指挥使提前答应我一件事。”
姜河感到疑惑：“什么事？直说便是。”
金不换立马说道：“不要伤害萧太后，放她平安回到草原。”
“这是为何？”姜河更加疑惑了，“难道你和她还有什么交情不成？”
金不换连连摇头：“自然没有，只是萧太后掌权，会让辽国的国力愈发强大，对我的一位老朋友很有帮助。”
“你能不能把话说得明白点？”姜河有些不耐烦，“你的老朋友是谁？”
金不换淡淡道：“恕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我只能告诉你，如今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哦～”姜河恍然大悟，“你说的是那个算命先生吧？既然他已经把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按照他说的路线走呢？”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很多事情，即使知道最终结果，也一定要去做，这就是命，生来注定。”
“若我所记不错，那算命先生说你命中有大劫，如今你是不是已经踏入此劫了？”
金不换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已经向姜河证实了这句话。
“你现在退出，应该还来得及。”姜河于心不忍地轻声劝道。
金不换摇了摇头，无比坚定地说道：“怕死我就不是金不换了，从走上这条不归路的那一天起，我就做好了迎接一切苦难挫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