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师兄弟
纪晨与阳葵轻轻击掌之后，便轻轻后退，拉出了一段身位距离，以示公平。
阳葵也不计较许多，点了点头，猛然向上一跃，口中念道：
“那就由小妹先行了！”
说罢，身上出现了一层幻羽，蔚蓝的底色之上，彩光鳞鳞，四周的风似乎都下意识地在托护着蓝发少女阳葵，让她的动作在矫健之中又透露着一丝轻盈。
纪晨负手而立，似乎并不着急追上。
阳葵见状，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
从他出手与纪晨的简短战斗，到纪晨刚刚稳如泰山，果断拒绝了她的邀约决斗，都可以看得出来，纪晨并非是骄傲自大之人。
正相反，纪晨对于他的实力估算相当清楚，对于也称得上锱铢必较。
这样一个人，此时却并不急着追上自己，不是他对此有十足的把握，就是其中存在着某种陷阱。
果然，当她的长靴踏上梧桐神木的那一刻，她立即便明白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这棵树，有古怪！”
“正常来说，我攀登一颗树木，因为本身翅膀便能产生浮力，我不必一步一步向上，只需要隔一段时间蹬上一脚，就足以产生弹力，帮助我轻易而上了。”
“可是，眼下这一脚下去，这棵树竟然没有给我丝毫的弹力，踏上去的那一脚就像踩在了棉花上。”
“难怪那小子一定要与我约定，不能纯粹依靠飞行，必须要有着攀登动作。”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为了防止直接飞上去，想不到这棵树还有玄机。”
“这样一来，想要发挥我【幻翼】的优势的话，恐怕非得在这棵树上留下痕迹，作为【攀岩】的突出石块来使用了。”
阳葵回头狠狠地瞥了一眼纪晨，似乎是在控诉纪晨的卑鄙无耻。
可是刚刚转头过半，他便看见纪晨从她的旁边，敏捷地爬了上去，甚至颇为轻松地对她说了一句：
“注意哦，脚上要有接触。”
阳葵猛地一惊，这才发现，纪晨竟然已经不知道何时跟了上来，甚至速度奇快无比。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呢？这梧桐古木上天然能够作为凹凸借力的地方的确不少，可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在阳葵的眼中，纪晨简直比在深山老林中长大的猴子精开起来动作更加敏捷舒展，更像是一只猿猴。
“嘿，金乌，你看看，我选的人怎么样？”
在金乌的【火神宫】之中，金乌与朱雀两人此时都化作了本体，颇为不雅地张开双腿，于一张巨大的木桌两侧对坐。
出乎于外界对于两人关系的认知，这两大妖族巨头真坐在一起的时候，既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冷嘲热讽，相反看上去倒是颇为融洽，仿佛是认识了许多年的老友一般。
那金乌用翅膀灵巧得撬开了一坛子酒，说道：
“姓徐的，你有什么可得意的？这人若不是先上了我的通缉令，就凭你那昏花的老眼，难道还能识别出人家不成？真亏了你还好意思跟我炫耀。”
朱雀不以为然地摆了摆翅膀，说道：
“都是师兄弟，你发现的我发现的有什么区别？外界说你我矛盾极大，莫非你还真想和我真刀真枪干点什么？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呢？”
“而且，你这句话，其实就等同于默认了，这小子很不错。”
金乌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地看着朱雀，而朱雀却毫不示弱，嘿嘿冷笑了盯了回去。
过了一会，金乌才似乎是斗败了一般，别过了头，说道：
“徐陵光，我承认，这人类的小子的确很不错，甚至堪称妖孽，但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建议你玩火。”
“这小子在刚刚成为组字境修士不久，就能够通过他称得上贫瘠的实力，影响你我这个层次的战斗。我也不怕告诉你，当初我修炼【三魂合一】这一秘技，寄生了两位惊才绝艳的人类英魂，等到成功之日，配合我本身的底蕴，成为妖神境我敢说几乎有十足的把握。”
“但就在最后即将功成之时，却被这小子给搅了局。”
金乌说此话之时，尽管极力以第三方的客观视角叙述，却也难免其言语之中的一丝异样感觉。
毕竟，成为妖神的机会受到了影响，又有谁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知道，听说那次你的脑子还被打傻了，之后就成了个暴脾气的神经病。”朱雀幽默的说道。
而他的脑中，却也不免想起了当初江州之战的场景。
当初的纪晨不过是小小的连章修士，而他从背后那位的手上调集了足足十位妖仙，天空四族，水下两族，更有一位混血的【混沌】催动天赋神通相助，牵制住了江州城主银面侯。
并且，从始至终，他都坐镇在阵中，稳定局面。
而就在这种几乎是顺风到几乎不可能输的局面下，他却还是败了。
在几乎能够用脚玩的情况下，纪晨这小虫子不仅成功从城中突围，甚至还将自身的修为放大到了极点，用小小一个支点，撬动了整个江州之战的局势。
一般人会觉得，纪晨无非是运气好了点，在身上恰好有吕祖的信物，通过【骗】的方式，运气好吓退了朱雀，本质上只是气运和胆魄上佳，并不涉及到其他能力。
但是回来之后，朱雀背后的存在将江州城一战的全盘记录做成了一件类似法宝的卷宗，供朱雀查阅复盘，并去反省自己失败的原因。
而在这次复盘的时候，朱雀着重地跟踪了纪晨的行踪，才意识到纪晨远比他最初估算的更加惊人。
在银面侯离开后不久，便主动动身，展现了其决断力；
寻觅路上路遇比他境界高上一筹的鸮妖，一盏茶的时间便用精神力冲垮对方，展现了其惊人的精神力的底蕴；
回返之后，决定走水路，展现其对局面的即时分析能力，懂得做出最优选择；
在水下面对成群的妖族堵截，成功使用一种奇怪的能力，将众妖拦住，并且成功脱困，展现了其牺牲精神和临危不乱的胆识；
而在逃出了江州城之后，让旁边的龙族小子去请援兵，自身独自返回江州城，体现了他的牺牲精神和不惧死亡的意志。
至于最后能够成功恐吓朱雀，惊退妖军，只能算是这段传奇经历微不足道的点缀。
或者说，他能够做到了前面桩桩件件如此多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么吓退妖军，就是对他勇气的嘉奖。
当朱雀重新复盘之后，他瞬间便明白了，纪晨看似只是一颗小蚂蚁，却在整个江州城之战中，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一位妖神组字的对一座城池的血祭，竟然被这么一位连章境的修士阻止了！
从那一刻起，朱雀就对纪晨升起了真心实意的爱才之心。
这样的人才，哪怕一时半会没法收为己用，朱雀也舍不得抹掉他的意识，把他制作成纯粹的妖傀儡。
单纯的修炼天才，这个世界上要多少有多少。广袤的大地之上，修炼速度比纪晨快的，不胜枚举，哪怕是纪震那个级别的天才，妖族也不乏天才能够与之对上。
可是，纪晨这样的【人才】，在朱雀看来，远比所谓的天才更为可贵。
天才，天才，再怎么美化，也只能算是一张刮刮乐，谁都没办法确保他一定能成器，最后能够踏上什么样的位置。
哪怕不谈外力的因素，小时候修炼速度突飞猛进，却在某一个关卡突然卡住，从此再无存进的人，这个世界上也绝对不少。
到底能不能将自身的一身天赋，完全兑现，在任何人的身上，都需要打一个问号。
而纪晨，在朱雀看来，就拥有着这种最为宝贵的【变现】能力。
他的决断能力、分析能力，能够确保他在大多数时候，都走在正确的道路之上，而不会像某些心高气傲的天才一样，在一个自己并不擅长的领域死磕空耗光阴。
他的意志力能够让他面对艰难的路依旧选择向前，而不会在某个境界突然觉得太累，不如停下来好好享受。
他的精神力，能够保证他的修炼上限，不会受到天赋平庸的困扰，而以妖族的血药以及他的秘典所打造的身体，能够让纪晨在同级之中占尽优势，哺育纪晨的【精】远超同辈。
而他的牺牲精神，则意味着他仍然可以被驾驭、利用，而不会彻底成为一个掠夺一切的反叛者。
这样的人，最后能够成才的可能性，远比任何人都大。
甚至朱雀可以这样断言，十年之后，论同届的天才，纪晨或许只能算是小有名气，不一定排的上号，但若是这个时间拉长到五十年，那同辈绝不可能有能够和纪晨媲美的人族。
甚至，“只要他不死于意外，有生之年必然可以封圣！”
这是朱雀真实的想法。
“哼，的确，我是被他伤到了魂魄，可是你不也因他断了一臂么？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身体到现在恐怕都没恢复到最佳状态吧。”
金乌见朱雀出言调侃，自身也不辩解，只是平静地甩出了另一个事实。
在对喷的时候，辩解的效果远远不如互相攻击。
朱雀默然。
过了许久，金乌才替朱雀倒了一杯酒，说道：
“妖帝争夺战，我劝你最好还是放弃吧。”
“倒并非是我不今日来劝降你，亦或者是我怕了你，只是为了你考虑，徐陵光，你收手吧。”
“想要达成的你的目的，并非只有成为妖帝这一条路可走，这世上的路从来都不止一条。”
“而妖帝这条路上，水很深，极深，哪怕是我，若是没有我父亲保佑，一步踏进去，就再也别想出来了。”
朱雀看着金乌凝重的眼神，眉头微微皱起，稍后，他便说道：
“我知道你来并非恶意，甚至算是冒了些风险。”
“但我仍有一问，老阳，按照你的说法，这次的妖帝位置，只是一个虚假的饵，并不能享受他真正的权力？”
金乌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说道：
“不，从理论上来说，这次的妖帝，他的权能甚至要超越历代妖帝，你所需要的那些东西，他都能赋予你，甚至犹有过之。”
“但是，当你成为妖帝的时候，你同时就只能是妖帝了。”
“抱歉，因为某些限制，我只能说这么多，再多并非是我所能决定。”
朱雀仔细咀嚼着金乌的这番话，似乎是想要从中获得其他的线索：
“当我成为妖帝的时候，我就只能是妖帝了？”
金乌在一旁，默不作声，偷偷取出了朱雀的藏酒，熟练地仿佛这里是自己的行宫一般。
一般喝酒之时，二妖都会化作人身，毕竟他们的本体若真是张开来，那不知要消耗多少奇花异草才能酿造出能够满足他们胃口的美酒，故而一般只会保持人身，这样便能更好的感受到美酒的甘甜。
而此刻金乌直接以真身饮酒，简直是牛饮，任何人看来都会直呼浪费！
“老阳你个混账，你为了防止我思考，也不能这么浪费我的酒啊！”朱雀惊呼道。
金乌擦了擦嘴，眼神却不见任何浑浊地说道：
“想清楚了吗？”
朱雀晒然一笑：
“想清楚，我要去。”
金乌的眉头猛然皱了起来：
“徐陵光，你可别犯浑，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你要是悟不透，就找你那个小子帮你参谋参谋。”
朱雀摆了摆手，阻止了金乌太子继续说话：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要参加妖帝争夺战。”
“老阳，你若是不参加的话，不如将你手下的【金羽军】借给我，如何?”
金乌仔细地观察了他的表情，确定朱雀并非在开玩笑后，怒喝道：
“想的美，混账。先不说我得为了我的势力负责，象征性也得参加一下。就算我不参加，我的军队你也用不了。”
“这次大会早就明文规定，凡是被一只妖仙九境以上妖仙直接辖属参加过战争的妖族，不可参与另外一只妖仙九境以上的队伍中，这么做就是为了防止几家势力联合，制作出一个超级联军。”
朱雀呵呵笑道：
“和你开个玩笑罢了。”
“我知道我也面对什么，但那也是我的选择。”
“咦？”
“怎么了？”
“先不说这个了，你先看看你女儿那边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