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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闲云无处去,落花柳亭西

车行五日,终于到了柳亭县。少了同行的伴也就没了看景的兴致,每日多出很多思考的时间。一路上,我将有关于薛家的信息细细地又在脑中过了一遍,其中一些小细节我渐渐品出了些味道。

薛定风此时人必是在柳亭无疑了,但他四十八岁寿辰为何选在柳亭就十分耐人寻味。此时,宫中局势僵持着,薛家进不了宫,拿不到圣旨,薛定风要么开动他二十万大军直`捣京`城,公开造`反,要么等待他妹子拿到圣旨,名正言顺领军进`京勤他外甥。这时他本应该坐镇边境,在军帐中唱着生日快乐歌等他妹子一记穿云箭,可是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偷偷跑回柳亭过生日的操作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柳亭这个地方虽然比起汉南府离遂京更近,但此地地形险阻,不利于他挥师北上,他不可能带着他二十万家当以柳亭为据,再图北进,一条花岭江都够他头疼的,毕竟他的军`队以陆兵为主骑兵为辅。大约是因为自从柳亭封给薛定风,他一律会将各路人马送给他的贺仪送到这里来屯着的缘故?我脑补了一幅他将金银财宝香车美`人堆成一座山然后弄把龙椅坐在顶上的画面,不由得觉得好笑。

还有就是,按理说,薛定风祁凤飞两口子鹣鲽情深,过生日这样的大事老婆不应该不上心,但情报上说祁凤飞在上元节会过一个老尼姑后便决心持戒修行,在家整日焚香诵经吃斋念佛,要修够足足一百零`八日。我们离开遂京前,祁夫人一点要出门给丈夫贺寿的意思都没有,连个生日礼物都没有准备。加上乾王告诉我静虚推演的那个神秘女子的事,这两口子的感情生活很值得深究。

正思想之际,车马终于停了下来。卧在手边的小丸子伸一伸懒腰,抖抖毛,又钻入我怀中继续呼呼大睡,同行的婆子掀开帘子,扶我下了马车。这是一个两道巷,眼前一阖两开的桃花`心木门乍看不起眼,但是木门上细密的浮雕花纹和擦的锃亮的门环彰显着这家的富贵。那乔提统上前敲了敲门环,门子应声开一道`门缝,看到来者忙将两扇门栓解下,迎我们一行进门。门内早有一顶二人抬的小轿候在那里,我一看见两抬的轿子,嘴里忍不住泛酸,侧首向乔提统告了个罪,提出步行便可。他听到我这个要求,眉毛拧了拧,但也没说什么,只呵斥了轿子旁引路的小厮一句没规矩,那小厮脖子短了一下,然后忙笑嘻嘻地在前面带路。

我们跟着这小厮沿侧门一路向北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然后左拐上了一个回廊,走了没多一会儿便再左拐下回廊穿过一个八角门,眼前青松绿柏,一派英挺威严之像,又向南走了片刻,眼前一处高檐桂瓦的居所现在眼前,走到近前,从屋后绕至屋侧。小厮示意我们等待,走到屋门前向门口守门的童子耳语几句,童子便进屋去通报。

这就要直接见老板啦?我眼睛珠子转了几圈,想着过一会儿怎么应对。这五天没洗漱了,味道自是不必说,不过一旁站着味道更丰富的乔提统,倒是能帮我遮挡一二。怀中的小丸子和肩上背着的匣子忽然让我紧张起来,乾王给国公爷的信里可没有说要买一送一,忽然多个宠物出来,万一他要弄死小丸子可怎么办,还有那匣子,感觉它越来越沉,毕竟是个假货,到时候我的头若是为了它掉下来,大概也就是这么沉吧。想到这里,自己给自己逗乐了。

不一会儿,那童子从屋里出来,又向带路小厮耳语几句,那小厮快步跑来,一脸笑嘻嘻地说。

“乔统领一路辛苦了,老`爷传您进去说话。这位姑娘,舟车劳顿,您同我先去后院歇着,待老`爷得空再来拜见。”

我心里长吁一口气,向乔提统施一礼别过,便跟着带路小厮穿出那个八角门回到原来的回廊上。向北又是一阵好走,左转走了半盏茶,终于下了回廊,两扇木门洞`开着,门楣上挂着“闲云居”的牌匾,门左右木匾书“行看风起柳池皱,卧听花落雨阶前”,穿门而过,又是回廊,侧首看去,廊下春花待放,一派欣欣向荣,花丛中小桥流水,数个小池被巧妙连接在一起,水面上荷叶舒卷,其景赏心悦目。到了东厢一侧,下了回廊,进入一个小院,青砖铺道,院角背阴处从竹丈高,郁郁葱葱。屋门前一个婆子带着三个丫头拢手站立,看到我后,屈膝行礼,我颔首示意后转向那小厮。

“辛苦小哥带路了,这点心意,你拿去吃茶。”

从花岭跟来的邱大`娘手中接过两颗银瓜子递给带路小厮,这时小丸子醒了,一颗脑袋睡眼惺忪地从我怀中探出,这小厮只是呆愣了一下,依旧面色不惊笑嘻嘻地接过那银瓜子,向我们行礼后便很快不见了人影。

院子里站立的婆子看着我怀揣动物的怪样子,面皮没有绷住,脸上的褶子动了动,但依旧向我迎来,上前想要接过我的行李,我抬手拒绝。

她颇为尴尬收回手,自我介绍道:“老奴姓霍,是闲云居东厢的管事婆子,这三个丫头是巧云,喜云,茜云,今后就由老婆子我来看顾姑娘的起居。”

我点点头,从邱大`娘手里接过银瓜子袋,捏了一小把给霍婆子,她推让一二后便十分麻利地收进了自己的袖袋。

“那就烦劳霍妈妈和几位姑娘了。”

说完,我信步向屋内走去,主屋不小,布置也十分雅致,细细闻来有一点潮气,东西卧房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西卧房,大约是西屋住惯了的缘故。我同邱大`娘和一干婆子丫头整理箱笼,堪堪两刻便收拾妥当,在花岭置办日常的东西时,我叮嘱只捡要紧的买,最后精简下来一口箱子都没装满。小丸子依旧雷打不动,全程连地都没下,从我身上直接跳在铺好的床`上,钻在被子里继续困觉。主屋中只一堂厅连着一吃饭的圆桌,书桌是没有的,我把花岭置的文房笔墨放在卧房的梳妆台上。这房`中也没有书架,嗯么,好在路上带的书丢的一本不剩,否则那一箱子书,大概只能放在堂屋的地上了。

收拾停当,天色近晚,霍妈妈着茜云去厨上提了饭食回来,粟米饭是冷饭热过的,并两个凉碟两个热碟。我给小丸子要的吃食,也没有要到,只能放碗清水给它。勉强填饱了肚子,歇息了片刻,我信步走出屋子想要转一转。那巧云原本在准备茶点,看我出屋忙不迭跟了上来。

“……小`姐,你要出去作甚?”

我看着她言语间不停试探的神色,冲她笑笑。

“自是在院中走走,可有灯笼?”

吃完饭天色已黑,回廊上虽然有灯,但是闲云居的中庭里花草影影绰绰,看不清道。巧云拎着灯,在前面为我开道,我顺着中庭转了一圈,闲云居是经典的四合院落,中庭东北西向三个院子,我住在东院中,中院门灯摇曳人声悉索,西院冷冷清清连门灯都没挂,安静的像鬼屋。我走回到回廊,想要沿着回廊再转转,巧云杵在前面,不耐烦道:“小`姐,这回廊后面是闲云居的后园子,夜深露重,你身`子娇贵,若是着了风寒,我们这些丫头可不好受。”

我不以为忤,由着她带着我打道回府。

回到屋中,霍妈妈依旧带着茜云和喜云围坐在圆桌前一人拿着一个绣绷子上下翻飞,边绣花边聊天,邱大`娘一个人在卧房里忙前忙后帮我铺床铺。看我进门,霍妈妈他们放下手中的绣绷,两个丫头站起来侍立,霍妈妈稳如古钟,沏了一杯茶给我,招着手让我到她近前坐。我笑笑,坐在她身边。

“姑娘可逛完了?”她继续绣着花样问我。

“在中庭走了走。”我抿了抿茶,入口微微带些酸涩,多喝几口慢慢觉得还不错。

“夜深露重的,日头黑了以后,姑娘还是莫要四处走动了。闲云居戌时初便会落钥,姑娘人生地不熟,关在外头,咱老婆子也没办法啊。”

我点点头,表示省得了。

霍妈妈继续问道:“姑娘可在中庭遇见人了吗?”

我摇摇头。

“那便好,这闲云居还得是正院那屋头的人做主的,那屋主人颇有些威仪,若让她瞧见你四处走动,怕是要生些事`故来。”

她说完这话,抬起眼偷瞄我,我一派气定神闲,只喝着盏中的茶水,茶叶中混杂着几根茶梗浮在茶水上,我吹了吹这茶梗,继续抿着吃茶。

这霍妈妈看我按兵不动,屁`股左右挪了挪,接着说:“这正院中住着的是五年`前老`爷从边陲领来的莫色姑娘,据说是南荒的融女。”

我心中虽震动,但面上毫无二色。

初来这个时空,丹阳就同我讲过一些南荒的历`史。为此我做了不少功课,翻遍了芙蓉楼的书阁,但大多是些荒书野史无稽的讲头。正史书载,讲到关于南荒的部分只区区几百字,还大多都是佘国与南荒之间持续一百年多的军事冲`突。南荒这个国`家因为起源以及宗`教问题颇有几分神秘。在这个时空九州八荒的土地上,最为流行的还是西方传来的佛教,佘国、昌明乃至锦城佛教香火颇为兴盛,看来不管古`今`中`外还是平行时空,外来的和尚还是更好念经。而南荒,传说是坤后母系后代建立的国`家,他们的宗`教自成一派,以自然崇拜为本,信奉阴阳术法,巫蛊筮祝。原本百年`前,南荒与佘国一直有通婚的习俗,每三十年便有融女的一个侍奉嫁于佘国皇帝,而一百多年`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种通婚的习俗被打破,佘国当时处死了几千名从事阴阳巫祝的从业者,南荒也与佘国几近决裂,几乎每年都会发生规模不等的边境冲`突。那时起,南荒政`权也有了较大的变化,原本只以融女为元首的南荒,被姓胡`的一个男子改变,当时的融女立他为南荒国主,并由他的子孙世代继承国主之位。这段历`史在佘国的史书上讳莫如深,几乎没有什么记载,而南荒这个国`家也活在佘国老百`姓的茶余饭后,奇异怪谈之中。

了解的越多,我越觉得我与南荒必然有着某种奇特的联`系。而这种联`系究竟是什么,如一团迷雾一般让人看不真切。

“南荒融女素是神秘,我佘国多年与其交手,鲜得半寸疆土,竟不知三年`前便得了这南荒的融女,国公爷真乃英雄。”我嘴角显出一丝笑意。

这霍妈妈一听,更是巧舌翻飞,崩起薛定风的彩虹屁来:“那可不是,这九州土地上,那些个身世煊赫、世代簪缨的哪个是像咱家国公这样纵横宇内的真英雄……”

她唾沫星子纷飞说了有半盏茶的功夫,直到茜云为我添了茶水,她才停下来,将她面前茶碗喝个精光顿在桌上,茜云赶忙也为她添满盏。

“这莫色姑娘既是融女,又如何与国公爷遇见的?”我趁她歇嘴的片刻问道,这融女就是南荒人都很难见到,常年居住在南荒腹地的都城云城里,云城四周瘴气弥漫,且不知什么原因,具体的位置一直难以勘测。

“这老奴就不知了。三年`前老`爷带她到柳亭,将整个闲云居修葺一新,拨了中院给她住。自她住进了中院,闲云居中原先各个公爷王侯送来的姑娘们,便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再也不敢兴那起子对付爷们儿的把戏,西院那几个,每日灯还不上,便将门关得紧紧地。”

我还当那个院子没人居住呢,谁知竟还有这番故事。看来每年被各方势力派来柳亭向薛定风报道的小`美`人端是不少。这么看来,我单独住一个院子是有些奢侈的。

乾王写给薛国公的贺信中,只提寻到一女子,姿仪颇丰,有识文断字,观星推演之能,乃南荒人,并未提到龙血匣。我能独占一院落,可能与乾王介绍信里说我是南荒人有关系。

霍妈妈刚要开口继续训`话与我,卧房里的邱大`娘掀了珠帘,直向我走来。

“夜深了,姑娘洗洗便歇息吧。”

这时茜云才像想起什么来,支支吾吾地说热水还未烧好。霍妈妈一口一个蹄子一口一个贱婢骂了半天,就是不见半分动作。邱大`娘气得自顾到院对角的灶头上看火去了。

这四个婆仆在堂屋里一通表演,我也不作声,只兴趣盎然地看着她们。不愧是大家婢,戏是真的足,一个泫然欲泣,一个挽着霍妈妈劝解,一个低头耷脑做鹌鹑状。

直到这霍妈妈说到嘴皮子都干出皮了,房里出现了好一阵子尴尬的寂静。

我看她们的样子,捏着茶盖说道。

“你们可说完了?”

这霍妈妈又要动嘴,我叮一声将茶盖合在茶碗上,盯着霍妈妈,不徐不疾地说。

“已过了戌正,既没烧下热水,那还得劳烦妈妈您去中院担些过来。霍妈妈尊贵,我们主仆又搅在一处,这一路染尘,若不清洗,难免过些灰土在堂屋上,若被人瞧见,总会数落您的不事,到让我不落忍了。”

这老婆子一脸不耐,刚想又要作伐,我勉力提起精神要应对一二,哪知邱大`娘一脚迈进门槛,指着霍妈妈就开始骂将起来。

“老`娘伺候官门半辈子,第一次见你这种为老不尊,惫懒油滑的老货!那灶头就余下一丝火星,连盏茶水都烧不热!澡间里连冷水都未备下,你就是这般在院子里做管事的?!”

我嘴角微翘,不置一词。邱大`娘继续开炮。

“傍晚开饭食的时候,那抬来的饭盒,上层的好菜好饭你便悄悄拿出来放自己屋,把下层冷饭冷菜留给姑娘,姑娘好脾气,知道了也不忍责备你,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这国公府里我倒是要找个正主`子问问,哪个院里的婆仆子敢这般行`事!”

这霍妈妈听到这里,膝头再也撑不住了,噗通跪在了我面前。我假意惊讶,身`子却纹丝不动。

“霍妈妈这是作甚?您何故跪在这里?”

这老太婆哼哼唧唧说了些认错的话,但却根本不与我视线相对,就像是哭丧的老太太一样,眼泪鼻涕跟不要钱似的,一唱一号,一边拍大`腿一边说自己猪油蒙了心。

我转向三个云,眼神扫去时,她们也扑通扑通跪了一片。

“你们三个随邱大`娘去澡间准备沐浴的物什,一切听邱大`娘调遣安排。”

三人忙称是,随邱大`娘退出了堂屋。

我始终晾着跪着的霍妈妈,不先开口。她一双眼睛号两声便瞟我两眼。直到她跪不住,腿也有些麻了,我还是端坐着,不开口也不责骂她。

她实在忍不住了,说道。

“姑娘您对老婆子我罚也罚了,老婆子我到底要怎样做您才能消气?”

我笑笑说:“咦?霍妈妈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何时责罚你了?你刚才自己跪将在地上哭号呼喊,我还当你是失心犯了什么病,话都不曾多说一句,哪里能忍心对你责罚。”

这话噎的霍妈妈一口老血憋在心中,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老奴知错了,老奴不该欺瞒姑娘,姑娘您就高抬贵手,饶了老奴这一回吧。”她撇着嘴,不情不愿地向我认错。

“妈妈这样说,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我刚才说了什么,你可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愣了一下:“这已经戌正过了……那中院如何去得?”

“那有什么法子,这澡间热水是必须要备下的,既没火那就只能去担热水了,还是劳烦妈妈你跑一趟吧。”

她又想要哼哼唧唧耍赖,我起身向卧房走去,不再理会她。她在地上赖了一会儿,自觉没趣,便从屋里出去,也不知是上灶火上去看火还是真的跑到中院去借热水了。

床`上小丸子已不见踪影,不知跑到哪里去玩了。此时一路舟车劳顿的疲乏向我涌来,我侧卧在床边小憩,没一会儿便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邱大`娘和茜云抬着浴桶进来,我迷迷糊糊草草洗了,蓬乱的头发又干了半个时辰方才消停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