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虚无之心
伊莎贝拉被鞭笞而死，行刑者是罗格。柯林目睹全程，内心无悲无喜。
伊莎贝拉死了。可她的心脏依旧在胸腔里跳动。这令罗格感到意外，于是触手刺入伊莎贝拉的心脏，掏出了一颗黑心。
“那是虚无之心。”柯林近前，解释道。爱欲之神的将爱全部释放，所以她的内心虚无，“心愈发虚无，就欲要寻求填补。这是个永恒的死循环……”
“虚无之心，没有爱存在的心灵。”罗格忽然感受到了绝对的命运。刹那间，他好似看到荆棘十字架上，洛斯维奇倒挂的尸体露出渗人的笑，好似在嘲讽罗格，终于坠入了命运的陷阱。
这一定是巧合。
“如果我将这颗心植入胸腔，会发生什么？”罗格问。
“你会成为无爱之神。不过，这颗心脏支撑不了太久。它无法承受你的身体负荷。”
柯林如此清楚，是因为他的胸腔内正在跳动的亦为虚无之心。成为爱欲之神后，他同伊莎贝拉一样，不爱任何人。
柯林的话让罗格明白，这就是帮助他渡过爱河的绝佳道具。
“只是短暂地失去所有爱，并不意味着永恒。”罗格将虚空之心收起，“爱欲之神已死，接下来你打算去哪？”
柯林一愣，随即苦笑：“怎么，我难道被逐出虚空神教了？”
“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现在已然成神，却还愿意信仰我？”
“怎么会不信。”柯林张开身后的双翼，他对罗格的信仰从未消散，翅膀便是最好的证明。成为神明又如何，在柯林看来，这并非真正的成神，只是恰好拥有近似神明的力量。
“也好，有你的加入，许多事情都会顺利许多。”
“可我需要休息一段时间。”经历太多的磨难，柯林想要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他有许多事没做，譬如去看望埋在墓地里的梅芙，以及帮助奥瓦尔修一座坟。
“那么在正式休息前，不如净化下这座城市吧……”
琼斯堡，欲望之地。在永爱神教崛起后，变得糜烂不堪。柯林握紧尤利西斯，莱莎曼斯化身巨龙，莉莉丝再度披上铠甲，罗格缓缓悬浮至高空，无数荆棘藤蔓从其背后生出。
一个小时过后，永爱神教彻底从这片土地上消失。而居住在此地的人类，在罗格一行人离开前，都不知道这一切是好是坏。
……
罗格一行人离开后的第二天，身披灰袍的亚瑟夫·路易杵着一根木头，走进琼斯堡。亚瑟夫·路易敏锐地洞察到，主宰城市的神力消散了。如今，这座城市的统治权又回到那群行将就木的贵族手中。
琼斯堡的女郎依旧在吆喝贩卖，只不过她们的表情不再放纵，虚假的笑容无法压抑掩埋于心的不满和恐惧。贵族势力一夜之间接管这座城市，提高了税收。过去永爱神教对她们的要求只有不停地给人们带来欢愉，至于金钱和疾病方面的事，爱欲之神会解决。可教会覆灭后，这又变成原始的买卖。
缺失了爱欲之力的蛊惑，客人相比较以往更加清醒。那些上了年纪的人，难以将自己兜售出去，只能在等待中逐渐腐烂。
这才是失去神力的第二天，在人类的接管下，琼斯堡就散发出腥臭味。亚瑟夫·路易知道，再过不久，这里就会成为一座行将就木的城市。
“瞧瞧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亚瑟夫·路易佝偻着身躯，长叹一口气。他穿越拥挤的人群，来到一片废墟前。这会守卫正在忙着清理焦黑的木炭，试图从废墟里找到一些宝贝。
毕竟，此地曾是永爱神教最大的教会。不过他们找到的都是一些铁制和铜制的使用器具，而且只有残缺的部分。
“妈的，一件完整的东西都没有。”一名守卫将残破的铜棒丢出，恰好滚落到亚瑟夫·路易的脚边。看着残缺的铜棒，时间之神想起年轻的时光。
彼时，他刚刚登上封神长阶，在探寻时间的秘密时，接收到来自未来的时间信息。来自未来的亚瑟夫·路易告诉他，需要斩断一切“爱”的可能。
在最为年轻气盛的岁月里，亚瑟夫·路易挥动匕首，斩断了未来。他舍弃男人的尊严，只为了那个崇高的目标。这成了亚瑟夫·路易永远的伤痛，也是龙之逆鳞。
亚瑟夫·路易看向那些守卫，眼神冰冷，充斥强烈的杀意。
“看什么看，哪里来的臭老头！”守护后背发冷，回头一看，只见一位衣衫单薄，长发凌乱的老人拄着拐杖，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心里不是滋味。他大声呵斥，最后拔出腰间的长剑，“找死是吧！那就给我去死好了！”
长剑落下，砍到亚瑟夫·路易的脖颈上时，却化作铁锈随风飘逝。守护吃惊地看着手里的剑好似泥沙不断下落，最后化成虚无。
“这……”守卫后退一步，面露惊恐。其余守卫见状围了上来。
然而亚瑟夫·路易往前迈出一步时，这些守卫的身体不断地缩小，最后竟成了在地上爬行的婴孩。
以亚瑟夫·路易为中心，时间在不断地倒退。他苍老的面容，也逐渐恢复到年轻时的模样，佝偻的腰杆，亦逐渐挺拔。
年轻力盛的亚瑟夫·路易有着一双深邃的眼睛，他伸手，在看不见的虚无里探寻着什么，最后用力一握，猛然一掏。
一颗蓬勃跳动，漆黑的心脏出现在亚瑟夫·路易的手中。
是虚无之心。
与此同时，尚未反应过来的罗格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力量，紧接着，怀里的虚无之心就凭空消散，好似从未存在过。
“怎么回事？”罗格眉头紧锁，他一度以为虚无之心融入了身躯。直到他洞察到诡异的时间之力，才意识到或许是赫尔夫通过时间倒流的手段，在过去拿走了虚无之心。
罗格盛怒，黑魂流转，时空波动，虚空之门洞开，下一秒，罗格的再次出现在琼斯堡内。
见到罗格从虚空之门里走出，亚瑟夫一点也不感到惊讶。他好似一尊塑像，屹立在原地，目光平静地看向罗格。
“又见面了。”亚瑟夫·路易手握虚无之心，主动与罗格打招呼。
“是，又见面了。这算怎么回事？你要与我开战吗？”
“从你踏上登神长阶的那一刻，神明之战就开启了。最终，只有一位神能够存活下来，而那无疑是我。”
只有一位神明能够存活？
“当然，只有一人能见到赫尔夫。”亚瑟夫·路易一语中的。
“你也……能够看见他。”
“如我所料，你也能够看见。”方才的问话只是为了佐证，结果如亚瑟夫·路易所料，全部神明中，只有他跟罗格能够看见，也就是说，他们会是存活到最后的两位神，“看来，我们是彼此的宿命。”
“既然是最终宿命。那么，就烦请你先死在这吧！”罗格不想与亚瑟夫·路易废话，十二条荆棘遍布的黑触猛然抽出，这是迄今为止唯一全力出手的一次。刹那间，空间坍缩，天昏地暗，世界迎来末日。
“愚蠢！”亚瑟夫·路易的周身爆发出一阵强烈的金光。其身后出现一轮淡淡的表盘。罗格注意到，表盘的边框被荆棘所缠绕，这意味着亚瑟夫·路易同样通过了荆棘海洋。
他也是四阶神！
空间坍塌，时间流逝，两种截然不同又密切关联的力量发生碰撞，发出足以摧毁心智的尖锐的刺耳噪声。
这是罗格奇遇到过最为强大的对手，其拥有的可怕力量，甚至与他不相上下。要知道，罗格现在的领域，占据了整个南境，并不断蚕食吞噬北境。黑魂源源不断，好似奔腾的河流，可依旧无法冲垮由时间构筑的堤坝。
另一边的亚瑟夫·路易同样感到心惊肉跳。从四面八方碾压而来的时空，令人感到窒息。若非他掌握着时间之力，并沉淀了数千年，此时恐怕早已落入空间的绞肉机里，成为一堆无意识的残破碎片。好在时间法则诡异至极，亚瑟夫·路易的时间一直回流到空间法则不存在的时间线中。
黑触无法触碰到亚瑟夫·路易。罗格全力压缩空间，追逐时间，可终究，亚瑟夫·路易的身形逐渐黯淡，最后消失在原地。
他逃走了。
“还不到决战之时，等待吧……等到时间的到来。若无需等待，你早已死亡。”
临走前，亚瑟夫·路易撂下这么一句话。大致意思是，如果现在能够杀死对方，亚瑟夫·路易同样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甚至提前杀死罗格。
“可他无法这么做。”罗格仔细揣摩着个中信息。决战之时，意味着罗格与亚瑟夫·路易之间有一场宿命对决。而结果，就连亚瑟夫·路易也不得而知。
现如今，亚瑟夫·路易夺走了虚无之心，自己无法追回，那么又该如何渡过爱欲之河？
正当罗格苦思冥想之际，他听见了柯林的呼唤。对方似乎有话想要告诉他。
……
混乱之神安娜贝莱的外表宛若孩童，此时她正坐在北山森林一处草地的秋千上，快乐摇曳着。
作为神音会的前首席混乱，在成为神明后，安娜贝莱一直听从亚瑟夫·路易的建议，没有成立教会，在山林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这天，安娜贝莱犹如往常一样，打发着时间。直到一阵寒风吹拂，树叶凋敝，草木枯萎，灰色的鬼影出现在面前，安娜贝莱的笑容逐渐收敛：“索尼娅，你知道这是违反协议的。按照规定，你我永生永世不得相见。”
被称作索尼娅的鬼影，乃是如今的死亡女神。成神之初，亚瑟夫·路易曾明令禁止混乱之神与死亡女神的相见，并直言二者的见面将会给世界带来极其可怕的灾难。如二人中有谁违反了协议，亚瑟夫·路易将亲自出手。
可即便冒着被时间之神追杀的风险，索尼娅仍旧在安娜贝莱面前现出了真身。在鬼影中藏匿的是一张没有血肉的骷髅脸，死亡女神用沙哑的声音说：“若遵照协议，你我都将万劫不复。”
“什么意思？”秋千停下，安娜贝莱周身的光影出现扭曲，这是混沌之力在流动的表现，显然她并不愿意听索尼娅多说一句话。
“我们都被亚瑟夫·路易欺骗了。成为神明，只是为了献祭做准备。到头来，所有人都将成为祭品。”
“住口！”一道无形的冲击波席卷而出，索尼娅却不规避，任由混乱的力量撕扯着她瘦弱的身躯。
“你无法杀死我，我是三阶，你才刚刚一阶。你听从亚瑟夫·路易的蛊惑，远离了混乱，力量时刻都在消减。我选择听从本心，行走尘世，汲取死亡。”
承受着攻击，索尼娅的身形却愈发高大，她一步步逼近安娜贝莱，用骷髅白指勾起对方的下巴，青色鬼火在漆黑的眼窝里跳动，死亡低语：“我本可以将你作为祭品，打开通往第四阶梯的道路，可我并不会如亚瑟夫·路易般卑贱，以希琪·比奇的生命作为代价，登上黑暗长阶。”
“你说，希琪·比奇死了？”
“是的，生命不复存在。世界空余孤独的死亡。而这都是时间干的好事。安娜贝莱，除非你愿意为亚瑟夫而活，也愿意为他而死，否则你当反抗，别再做个听话的孩子了，好吗？”
安娜贝莱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迷茫：“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